一枝紅梨壓海棠
“你跟他,有什麼沒有做過?”東方童怔了怔,咬牙切齒,眸中開始染上憤恨。
“你很無聊嗎?還是說,你喜歡上了李墨白?”我平靜的看着東方童。
“如果是呢?”東方童挑釁。
“那我要恭喜你,從今天開始,進入了單相思的戀情。”勾起嘴角微笑,我依然自信。“如果李墨白連你是在利用他都沒有看出來喜歡上你的話,我只能說,他真的是個笨蛋。若你當真想要打動他,就該拿出你的真心來。”
甩開東方童的手,毫不猶豫的轉身走進後院。
屋頂上,某個正在偷聽的白影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
東方童憤然的轉身走出醫館,待到轉角,突然憤恨地踢倒了路上的一個竹筐,聲嘶力竭的呼喊,“她到底有哪點比我好?”
“你當真想知道?”閒閒地跟在東方童的身後,李墨白俊美的臉龐卻帶着乾淨的笑容,站在屋頂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李墨白。
“李……李公子。”東方童立刻換了種表情,面頰帶紅,含羞帶怯,如同三月裡的春花,猶豫着要不要迎着春寒綻放。
“無須再裝,我不是笨蛋。”李墨白依舊是閒閒地模樣,雖然是在與東方童說話,卻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東方童的表情紅了白,白了紫,好半晌才緩過神來,恢復素日裡的高傲,“找我有事?”
她不傻,自然明白,李墨白知道自己在利用他卻依舊找上自己,說明他有事找她。
“你被我利用一下如何?”李墨白終於含着笑看向東方童。黑眸深深。
“利用?”東方童彎起眉,雖然覺得那溫和的笑容中帶着不明的危險,依然應允,“代價呢?”
“你可以選擇拒絕。”李墨白依舊是笑。
也就是說,沒有代價嗎?明明是他有求於自己,立場上卻好像反了過來。這個男人,實在狡猾。
猶豫片刻,東方童憤然咬牙,“好。”
就算只能多跟他親近些,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同意的霎那。東方童就覺得眼前一黑,瞬間不醒人事。
幾日的磨練下來,我已然能熟練的從藥櫃裡取下需要的藥材扔進藥罐之中,外面雨霧濛濛,只能熬些藥汁備用。
取好必須要用的各類藥材,我從藥櫃前轉身,卻被身後突然閃現的人影嚇了一大跳,驚呼了一聲。
看清來人。才送了口氣。
“她突然暈倒在路上。”李墨白稍微退了一步,指着自己身後的人影說道。
我瞥着李墨白溼答答的髮絲,微微猶豫,轉身走進後院取了一條幹淨的毛巾,擡手扔給他後纔去看他方纔所指的方向。
東方童安靜的坐在藤椅中,雙目緊閉。面色蒼白,髮絲仍舊在淌着水,與醒着時給人的印象不同,幾分孱弱的模樣。
不經意間的轉眸卻對上李墨白的眼神。我頓時慌亂。
“姑娘,你我過去當真沒有見過?”李墨白上前一步。黑眸如網,牢牢地將我鎖住。
我更加慌亂。不知該如何作答。他好不容易纔從京城出來,難道我要告訴他事實,讓他捲入京城中的爭鬥中去?
內心慌亂,稍一猶豫,便已無法回答。
該怎麼辦?
李墨白依然維持着原有的表情,我內心的慌亂逐漸地轉變成委屈,儘管依然無法移開與他對視着的視線,眼眶卻漸漸地凝聚起水霧。
幾乎要按捺不住地撲入他的懷中放聲大哭,那樣,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孤立無援。
可是……可是,這樣做的後果,僅僅只能得到片刻的溫存,在朝陽城的事情結束之後,李墨白必會跟着我回京城。
是啊,我還可以選擇跟這他私奔。從此逃開所有的紛爭,逃開所有的人,過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生活。
但是,我如何忍心?
京城,還有我的親生父親。
耳邊仍舊在回想着離開京城前,他爽朗溫柔的話語,小梨,朕在這裡等你回來。
還有葉落安、紀尚、蕭冬辰與死書呆子。
我當真能拋開所有的一切,只自私的想着自己嗎?
我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至少還能選擇,不去拖累你。
不希望你爲我而死。
緊咬下脣,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中,身體的疼痛敢,總算喚回我的一絲理智,正待開口否認,李墨白卻已經搶先開口。
“你以爲,你否定這一切,我便無法知道嗎?”李墨白微微退後一步,黑眸晶瑩如鏡,水樣的波紋在他的眼中一圈圈盪漾開,“我調查過,我們在很久之前便已認識,對嗎?”
瞪大淚眼朦朧的眼睛看着再熟悉不過的容顏,剛剛纔建立起來的堅定被輕易的瓦解,眼淚幾乎立刻要掉下來。
光是如此面對面的看着他,理智就已全部瓦解,還如何去拒絕?
咬緊下脣死死地拒絕着投入他懷抱的衝動,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不能害他、不能害他、不能害他……卻不想越是壓抑,越是心痛如絞。
“爲什麼不回答?”李墨白走上前來,他進一步,我就慌張的退一步,直到後背抵在藥櫃上,再無可避之處。
李墨白擡手撐着藥櫃,將我環繞在他與藥櫃之間,語調是極其溫柔的,“我們本來有着千絲萬縷的過去,你爲什麼要否認?”
低下頭,淚眼模糊間看見李墨白白衣上的髒污,困難地呼吸,拒絕開口。
我只是怕,張開嘴,自己就會失控。所以,不能回答。
他髮絲上的雨水凝聚,漸漸地從上面滑落,滴在我裸露的脖頸之上。微微涼薄。熟悉的味道,更是讓我難以控制自己。
“我回來了,月回姑娘,有客人……嗎?”吳嶽疲憊的聲音從醫館外傳來,隨着沉重的腳步聲與雨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被李墨白禁錮着,我看不到吳嶽的表情,但是多虧了他,理智再次一絲絲地被找回來。深深地呼吸,我更是用力地壓制着自己。開口說話的同時,心裡已經涼寒。“既然已是過去,我爲什麼要承認?”
因爲不想傷害李墨白,我的語氣與其說是輕柔,倒不如說是底氣不足。
“如果我們之間已經是過去,爲什麼你會戴着這枚戒指?”李墨白擡起我的左手,將無名指上的戒指遞到我的眼前。
我怔怔地看着這枚戒指,心生不捨。眸中的水霧愈濃。
“你還是在乎的,對嗎?”李墨白的聲音益發溫柔似水,卻步步緊逼,“你還在乎我,對嗎?”
這近乎於表白的話語,是怎麼回事?
我沉默片刻。李墨白益發靠近我,“告訴我,爲什麼要否認?我想,聽你親口解釋。”
爲什麼。要抹去我的記憶?
淚水終於崩盤從眼眶滑落,都已經到了這一步。難道再矢口否認說在乎?難道,要讓李墨白爲了我去送命?
不。不可以。
抹去眼角的淚水,我不顧一切的抽回自己的手,當着李墨白的面,動作瘋狂的將戒指從無名指上取下,冷笑着看着李墨白,“這戒指是我的十七歲生辰禮物中的一個,不知道是誰所送。我之所以戴着這枚它,不過是因爲喜歡它的形狀,如果因此造成了公子的誤會,我很抱歉。”
“東方梨!”李墨白的聲音低沉,微寒警告的意味,眼眸中蘊含着憤怒的小火苗,死死地看着我。
許是我連這禮物的主人一併否認,讓李墨白動了怒。
印象中,他一向極少生氣。一旦動怒,便是真的氣壞了。
我有些不忍,但是又不能認輸。
心就像在被刀凌遲着,痛徹心扉。
“公子認錯人了,我叫林月回!”儘管心裡在滴血,我卻不甘示弱,語調益發冰冷起來,“公子如果也喜歡這戒指,便送你!”
“你當真,不在乎?”李墨白冷聲發問。
“我不在乎!”徑自倔強着,我擡眸直視着李墨白的臉,毫不退縮。
哪知李墨白突然從我手心奪過戒指,劈手就衝着醫館外面的雨霧扔了出去,他扔的太快,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戒指就已經失去了蹤跡。
心裡更是痛楚難當,當即想推開李墨白的鉗制追出去,李墨白卻是毫不猶豫的轉身,我送出去的力道一時沒有着落,狼狽的跌倒在地上。
“月回姑娘。”吳嶽想過來扶我,卻被李墨白攔住。
“吳大夫,她突然昏倒,還請您幫忙看看。”知道我跌倒,李墨白也沒有轉身看我一眼,卻是拿起我之前給他的毛巾走到東方童的身邊,擡手爲她擦拭起她頭頂那溼漉漉的長髮。
李墨白的動作溫柔,神情同樣的專注,不知道是否刻意,看向東方童的眼神充滿憐惜,與呵護。
吳嶽想要來扶我,我轉身避開,身體在瞬間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好不容易纔扶着藥櫃站了起來。
終於,還是隻能看到李墨白的背景。涼薄、冰冷、毫不留情。
死死地咬緊牙關,制止着想要流淚的衝動,看着被李墨白全身心的關注着的東方童,突然嚐到了嫉妒的滋味。
這是報應嗎?
因爲方纔,我拒絕了李墨白,所以,我也必須承受後果?
因爲拒絕了他,所以我要承擔同樣的痛苦?
心血沸騰,我只想撲上去將東方童扔出這藥館纔好。
吳嶽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走到東方童的身邊,捏住她的脈門診斷起來。“不妨事,只是最近太勞累,多多休息就好。”
李墨白溫柔的看了東方童一眼,動了動嘴脣,我絕對不想聽到李墨白的回答,轉身衝進了雨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