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正在做着一個綿長而溫暖的夢境,身體裡充滿冬雪初融時第一縷陽光透過厚實的雲層照耀大地時的感覺,雖然冰寒徹骨,卻總有一縷和煦的暖流,隨着血液流轉於周身,每一個毛孔都盡情的呼吸着,說不出來的舒暢。
之所以會知道自己是在做夢,是因爲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似乎沒有太陽,沒有日出日落,這裡似乎只有白天,永遠都是春色撩人、草長鶯飛的春天。
一個,美得讓人無法相信的夢境。
這是一個寬闊的林子,紅與白雙色的梨花交相盛放,春意蠱然,落英繽紛。一條銀色緞帶般的小溪,彎曲着柔軟的身體穿梭在林裡流向不知名的遠方,虛無縹緲,雲蒸霞蔚。
天空如洗過一般蔚藍,清澈的沒有一絲雜質,沒有橘色耀眼的太陽,也沒有白雲悠悠。整個天空如一顆藍色的夜明珠,綻放着溫潤的光芒,照耀着這個世界裡的每一株纖巧的綠草。
睡過去前的記憶清晰如前一秒,幸福的心情尚在心裡愉悅的跳動着,卻不知爲何來到這裡,更誇張的是這裡除了我沒有一絲人煙存在的痕跡。除了綿延的小溪外所有的景色全部一致,無從分辨東南西北,即使圍着林子走上幾個時辰也走不到盡頭,走上一天也不會覺得累和餓,絕對不是現實裡會存在的世界。
心裡疑惑,恐懼一絲一絲的瀰漫在心頭,卻感受不到任何的危險。
難以置信的一直往前走,景色幾乎是大同小異,最後撿起地上的石頭在梨樹上做記號,才發覺原來一直是圍着這個不知名地地方轉着圈。
不甘心的對着天空怒吼,飛出去的聲音悠揚地傳遠,沒有迴音。躍上樹梢,視線的盡頭,只有成片的梨樹。
時間一分一秒的緩慢流逝,實在是閒的發慌,便將李墨白教的劍訣一遍接着一遍的練習,梨枝作劍,花瓣作靶。偶爾回憶一番,倒也愜意。
也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一天兩天?還是一月兩月?只是這樣子的練習之下,劍法的熟練度與精準度是提高了不少,好歹也能捻起一片花瓣擊碎另一片花瓣了,李墨白要是知道了,必定得誇我。
可是,就像是回到了四歲那年,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立在這依然爛漫的梨花裡茫然失措着。
如同被整個世界拋棄!
李墨白,本該救我的你,此刻在哪裡?
心下不安,卻只能無奈的守候,茫然四顧,已沒有故人身影!
終是疲憊,一陣倦意襲上心頭,沒有作反抗,倚着一株紅花梨樹,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未曾見過的房間,繡着盛放的花朵的水藍色薄被,淺橙色的紗帳,紅木製的梳妝檯,古色古香佈置的異常精緻,這顯然是女子的閨房一類。
頓感詫異,這是在哪裡?不是在夢裡嗎?難道是夢中夢?頭昏昏沉沉的,感覺身體不似自己的。我緩慢地擡起手往臉上捏了一下,痛…
深深地呼吸,等氣力稍微恢復,驚詫的從牀上坐起來,痛?那麼這不是夢?納悶的伸手,在臉上相同的地方再捏一下,還是痛……真不是夢,我醒來了!!!
再次地茫然四顧,這是哪裡?李墨白在哪?
門“吱呀”的一聲被推開,慕容盈盈手裡端着一個藥碗出現在門口,帶着頗爲震驚的表情看着我,仿若見到鬼一般驚詫。
“慕容盈盈。”見她彷佛被嚇到一般,我扯出一絲笑,主動的開口打招呼。
“醒了。”慕容盈盈眼裡閃過一絲擔憂的神色,走到桌邊將手裡的藥碗放下,輕聲地呢喃,“醒了就好,也不辜負他的一番心意。”
“公子呢?這是哪?”我起身邁着虛步走到桌邊坐下,喝口水洗洗喉嚨,然後端起藥碗蹙着眉梢一飲而盡。
“這裡是慕容山莊。”慕容盈盈的嬌軀明顯的一抖,避重就輕的回答,聲音都帶了幾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以及濃濃的擔憂之情。
察覺到不對勁,我放下手裡的藥碗,認真的盯着慕容盈盈的眼裡,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公子呢?”
慕容盈盈一僵,偏過頭躲閃着我的眼神,心虛一般低下眼眸。
“我去找他。”沒來由的心下一痛,我呼吸變得急促,當機立斷的起身往門口走。然而好些日子沒有走動,腳步虛浮,還沒走上兩步,身體便往地上倒。
慕容盈盈準確的伸手扶住我,明顯的嚇了一跳,“你身體還很虛弱,先休息一下。”
見她臉上閃躲的表情,以及不自在的躲避着我視線的動作,我更加的確定心裡的想法。以前無論是大病小病,無論早晚,只要我一覺醒來,必定可以看到李墨白一臉疲憊的守候在牀邊。
這次他卻沒有出現,加上慕容盈盈閃躲的表情,我幾乎能夠斷定,李墨白必定是出事了。
“他怎麼啦?”我也不再繞圈子,直白的問,心裡急迫到不行。
慕容盈盈沉吟半響,臉上有幾分爲難,似在猶豫到底該不該告訴我。
我的心開始狂跳,不自覺地扭緊了雙手,眼光始終不離慕容盈盈的視線。
“他在半個月前前往東沂城偷‘龍涎’,本是一直沒有消息的,直到昨天傍晚爲止。不知是何緣故,竟是瘋人閣的人,將‘龍涎’送到山莊來。”慕容盈盈艱難的開口,泫然欲泣,語氣異常得沉重,“今天上午,一個蓋有武林盟主印章的通緝令傳遍整個江湖。得李公子人頭者,獎賞十萬兩黃金。”
“‘龍涎’,是給我的藥嗎?”半響,我從喉嚨裡擠出這幾個字來。身體在憤怒的叫囂,每一寸血液都在翻騰着掉頭就跑得,可是不行,我還什麼都不知道。
慕容盈盈點頭,目光哀慼的看了看剛纔的空藥碗,從懷裡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小巧而精緻。我緩緩的接過,拿在手裡重若千金,沉甸甸的壓得心裡難受不已。
小心翼翼地拔開瓶塞,一股似曾熟悉的幽香撲鼻而來,瓶裡一顆顆晶瑩的淺粉色藥丸,清新而淡雅。
這個……是5歲那年,我發燒不止後李墨白弄來的藥,如今再次出現,意味着什麼?
我的心瞬間涼透,比浸在水裡被沸煮熟還要難受,勉強的壓下內心裡的翻騰,“他人如今身在何處?”
“沒有消息。”慕容盈盈的美目裡盛滿擔憂與懊惱,雙手在身側緊緊的握着,“問過瘋人閣的人,他只說李公子怕是困在了東沂城裡。”
“我要去找他。”不知從哪裡衝上一股力氣,我回身拿起牀頭掛着的紅袖,不顧一切的往外衝。
還沒跑兩步就被慕容盈盈拉住,她臉色凝重,伸手在我身上的風池穴上迅捷的一點,怔仲不過一秒,我便昏睡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