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蕭俊驟起的怒火代表着,他希望我能否認他的話。
他希望,我珍惜自己的生命嗎?
可是,如果我否認,他是不是會藉此不給我另外的那一隻蠱蟲?
歉意的低下頭,我輕聲卻無比堅定的開口,“如果必須捨棄自己的性命才能救李墨白,我會這樣做。”
“你……”,蕭俊身上的氣溫驟冷,帶來比周身流轉的空氣還要嚴寒的溫度,心裡的壓力大增。
“哼。”蕭俊似是想要發怒,卻是用力地甩了甩自己的衣袖,“如果你捨棄自己的性命救他,我看他也不該繼續活着!”
感覺到濃烈的殺氣,我大驚失色,一時驚慌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想要發怒卻終究懾於他的威嚴,索性破罐子破摔,“他如果不在世上,我也不要獨活!”
我或許是在心裡依仗了是自己他女兒的關係,纔敢如此大膽的威脅他吧?
蕭俊的臉色瞬間一變再變,氣得身體都抖了抖,嘴脣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轉過身不再看我。
“‘紫憶’,現在還不能給你。”好半晌,蕭俊才從擠出這麼幾個字來,知我會急急的發問,擡手示意我不要開口,“我手中的這隻‘紫憶’活得很好,這種雙生的蠱蟲命格相連,總能渡一些生氣給李墨白體內的那隻。只要不出意外,這一年半載李墨白也死不了。”
“那萬一有意外呢?”我有些急切。
照蕭俊的意思,他並不是不能將‘紫憶’給我,而是不能現在給我。那麼。這之間的條件是什麼?打成什麼樣的條件,他才願意給我?
“你安排了那麼多的人保護他。他還能出什麼意外?”蕭俊頗爲不滿的冷哼。這醋意橫生的語調與癡怨的表情,像是君臨天下的皇帝麼?像麼?
不過,還是蹙眉想了想,我安排了那麼多人保護李墨白?那麼多的人,是誰?不就是風千情外加楊少臨而已麼?
想了想,還是不死心的囁嚅,“所謂的意外,是指發生在意料之外的事情。既然是指意料之外的事情,安排再多的人保護又有什麼用?”
“那又豈能怪我?”蕭俊冷哼。表情意外的有些吹鬍子瞪眼睛的味道。
這樣的蕭俊,一點都不像是一國之君。反而……像是一個抓到女兒的把柄,在知道女兒竟然喜歡上別的男人後,心生不滿從而吃乾醋的表情。
心裡驀然的一酸,不由想到,如果蕭俊沒有成爲一國之君,而是生在一戶普通人家的話,一定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父親。
“那你要什麼時候給我?”許是因爲察覺蕭俊將自己標榜在了父親的位置,我的語氣中不覺就帶着幾許撒嬌的味道。等察覺到。我忙不迭的用力咳了幾聲轉移蕭俊的注意。
“明年。在你進宮以後。”蕭俊斬釘截鐵,回答的毫無轉寰的餘地。
“我明天就可以進宮。”想了想,又有些急切的改口。“今天就可以,現在都可以。”
所以,趕緊把‘紫憶’給我吧!
“雲齊他同意了?”蕭俊挑眉。
誰管他同意不?“聖旨一下,他敢抗旨?”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君王也無可奈何。”蕭俊走過來,輕輕地擡手往我的頭上敲了一下。
像是看到了什麼,轉身進了屋。
我擡手摸了摸自己被敲過的地方,感覺蕭俊變得心情大好,敢怒不敢言。
片刻,蕭俊端着一個木箱與一個銅鏡走了出來。“這裡面是傷藥,趕緊擦上去,留下傷口可不好。”
接過銅鏡,朦朦朧朧的鏡面,我的額頭紅腫一片,道道細細的紅色傷痕擱在白皙的臉上,有些觸目驚心。
走到前面的木藤椅上坐下,將木箱打開,裡面的傷藥俱全,細細的清洗了傷口,將所有的藥都拿出來聞了聞,挑了一個味道最好的抹在額頭上。
“聽說,你將黑水寨的少寨主白池當成朋友?”這個話題轉的太突然,我簡直莫名其妙,愣了愣,還是點點頭。
“劉相宇的事情,你還沒有聽說吧?”
劉相宇?這個名字,稍微有點耳熟。是誰來着?
“東方童的婚約者。”蕭俊提醒。
啊,對了,劉相宇便是東方童想要悔婚,並且曾經因他逃婚的未婚夫。
“他怎麼啦?”先提到白池,然後又提起東方童的未婚夫劉相宇,我心中的警鈴大作。東方童又想搞什麼鬼?
“昨日夜裡,他與府上的丫環私奔,被巡邏的守衛抓到,還以爲他偷偷摸摸的是竊賊,於是抓起來送了官。今晨,這事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身爲大臣之子,居然敢跟自己的丫環私奔?我倒是有些佩服。反正東方童也逃過婚,倒算扯平。
不過,東方雲奇該不會一怒之下從了東方童,給退婚了吧?那白池與陸馨豈不是危險?
“東方雲奇退婚了?”我焦急的問道。
蕭俊的眉頭蹙了蹙,“他人面前,可不能這麼無禮。”
無禮?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是在說我直呼東方雲奇的名字麼?偏頭不滿,“那我該怎麼叫?左相大人?”
蕭俊的神色軟了下來,表情柔和,視線卻偏向天空,“在外人的眼中,你始終是他的女兒。”
“退婚了嗎?”不想回答這句話,我再次問道。要不是見他沒有讓我離開的現象,我真想直接奔去西苑,將白池與陸馨綁到一起。
“在你來之前,聽聞劉帆帶着劉相宇去了左相府。”
想要負荊請罪麼?還是悔婚?心被撓的癢癢,我‘呼啦’一聲關上面前的小木箱,站了起來。
“去吧!”蕭俊擡起下巴指了指前面的梨樹林,“紀尚,送小姐去左相府。”
“是。”一身黑衣的紀尚突然從屋頂跳下來,半跪在蕭俊的面前,模樣恭敬。爾後站起來,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擡頭看了蕭俊一眼,他含笑看着我,爽朗的笑容裡竟似含着絲絲關切。我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的點頭算是道別,轉身便欲走向梨樹林。
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正步走到蕭俊的面前,故作嗔怒的看着他,“要是李墨白出了什麼事情,我…我就跟你沒完。”
故作姿態,我心裡惡寒了一下,才轉身跟上紀尚的腳步。剛走出梨園,突見外面多了一羣花枝招展的女人,着實把我嚇了一跳。
“你便是東方梨?”一羣女人裡最年老、也是最爲端莊的宮裝女人輕移蓮步走過來,鳳目含威,精心打扮過的臉上無甚表情,卻能讓人感覺到她身上的不悅。
“臣叩見皇后娘娘,娘娘萬安。”紀尚彎腰半跪在地上,說出來的話卻嚇了我一大跳。
眼前這個雖有餘韻,卻已有老態的女人,居然就是幽明國的皇后趙春茵?
紀尚拽了拽我的裙裾,我忙彎腰行禮,“臣女東方梨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安。”
“果然長得跟那個賤人很像。”趙春茵嘴角一偏,吐字便傷人。
那個賤人,是在罵楊昕雲?冷下眼眸,正欲反駁,紀尚搶在了我前面,“皇上現在園內,請皇后娘娘注意自己的措辭。”
趙春茵囁嚅了一下,還是將即將到口的話收了回去,“宮中可是有啥變故?爲何宮人在往梨園添置物什?”
“這個還請娘娘去問皇上。”紀尚模樣恭敬的很,語氣卻是不卑不亢,“臣奉旨送東方姑娘出宮,還請娘娘多保重。”
“請娘娘保重。”見紀尚不待趙春茵回答便站了起來離去,便急急忙忙的拋出這麼一句話,跟上紀尚的腳步。
因爲離開的匆忙,所以我並沒有看見,本來無甚表情的趙春茵就像是變了個人般,目光怨毒如蛇,死死地盯着我離去的背影。
因爲自覺與紀尚不熟,紀尚也看上去不是愛說話的人,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開口,平平穩穩的抵達了左相府門前。
雖然很想直接去西苑,又害怕總是麻煩他們也不好,便揮手與紀尚道別,在他平靜的目光裡走進了左相府。
本想徑直往紅梨園去,卻發現不遠處的正廳外圍了一羣人,嘰嘰喳喳的討論着那個劉相宇的事情,腳下一頓,反向正廳走去。
“婚事作廢!”隔老遠,便聽到範蓉尖着聲音,怒聲的嘶吼着。
作廢?可不能作廢呀!難道讓東方童去禍害白池?
推開那些擠在外面圍觀的人,我急切的走入正廳裡。一眼便看見眼角掛着鱷魚眼淚的東方童縮在範蓉的懷裡,哭得好不傷心。
而東方雲奇與西鈴坐在主座之上,目露威嚴,盯着堂下跪着的一青年男子。想來就是劉相宇,旁邊那個鬍子白花花的老者便是他爹劉帆。
“逆子,還不快快向東方姑娘道歉。”聽得範蓉這麼一說,劉帆擡起自己手中的柺杖往劉相宇的背上用力敲了敲。
“我……”,劉相宇囁嚅了半天,終究沒能說出道歉的話來。
“爹、娘,女兒不要嫁給這種人!”東方童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撲倒東方雲奇的腳邊,順帶着把範蓉也牽了過去,討好的看着東方雲奇。
“不可胡鬧!”東方雲奇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卻是張模作樣的怒斥一聲。
“女兒沒有胡鬧!”東方童用力地擡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然後猛然擡頭看向我,“東方家未出閣的女兒,不止我一人。若是非要嫁一個去他劉家,讓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