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城欲摧,就是定城現在的天氣。
大好的時日,卻是烏雲蔽日,一場暴風雨隨時可能來臨。
儘管如此,定城的主要街道上,卻依然人來人往,無懼暴風雨的存在。
周圍的食鋪前面五一不擺放着圓圓的月餅,雖然味道或許不如何,賣相卻是相當的誘人。加上其他的糕點等物,整條街道都溢滿了讓人食指大動的香氣。
街道上充斥着太多的東西,說是讓人應接不暇也不爲過。不過最爲吸引人的,也無外乎就那麼幾樣東西。
我拉着李墨白穿梭其中,興致勃勃的在各個店鋪裡轉來轉去,被無數新奇的東西吸引了視線。
比如那月光馬,用紙糊成,上面畫着栩栩如生的菩薩像,下面繪製月宮與辛勤搗藥的可愛白兔,頂部還有紅綠二色旗幟。所用顏色鮮豔至極,看上去有一種金碧輝煌的感覺。
比如兔兒爺,是用黃土摶成蟾兔的模樣,兔首人身,手持玉杵,衣冠踞坐如人狀,背後還插着紙傘等物,看上去那麼的精緻。
甚至還有人在顯眼的地方搭了彩臺,四周擺放着玉兔的泥質雕塑,也插着一些桂樹,完全就是佈置成了月宮的景象。
彩臺之上歡歌舞翩躚,數個看上去尚未出嫁的女孩扮作嫦娥的模樣站在一側,她們皆是穿着質地輕盈的羽衣,衣帶翻飛竟是真的要飛昇一般。
歌舞結束之後,這些女孩從衣襟裡面掏出自己自己的手帕,含羞帶怯的拋下臺來。底下的那些年輕小夥子像是瘋掉了一般。瘋狂的搶奪着。
因爲覺得很有趣,就像是拋繡球一般。我特意看了很久。
不過李墨白卻是不感興趣,因爲他看不到。我口水橫飛,一點一點的向他講述着,奈何他實在像是木頭一般,無論我怎麼興致高昂,他卻是無絲毫的配合。
我有些灰心,卻依然打起精神,拉着李墨白在整個街道上不斷的穿梭着。
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便在這街道上左右飛竄。任由時光的流逝。
晌午時分,我將李墨白拉進了一間看上去不俗的酒樓。特意讓小二將我們帶上了二樓的雅間,順手就點了好幾樣看上去相當可口的菜餚。
將所有的菜餚送上之後,小二退了出去,盯着我一步三回頭的關上了房門。
我幾步跨過去,直接將門栓閂上。
李墨白的態度依舊冷漠,那層圍繞在他體外的透明薄膜,益發的明顯。
此時的狀態,我有些沒底。雖然很想讓李墨白將面具取下。卻有些不敢開口。經過昨夜的事情,此時李墨白對於自己容貌的介意程度,一定發揮到了極致。
不過說了整整一個上午的話。此刻喉嚨也是有些疼痛,我端着特意叫的潤喉茶慢悠悠的喝着,一邊思考着該怎麼跟李墨白開口。
要打破李墨白的這層防護罩,必須一擊擊破,失敗的話反而會讓這薄膜益發加深,李墨白也將更加的痛苦。
昨晚思慮了一個晚上,最終腦袋裡面只剩下漿糊,幸而好歹確定了一個可行的辦法。現在,我要做的就是等待楊少臨的信號。
雖然,我更加希望能在這之前將李墨白的這層薄膜打碎,畢竟我還是會很緊張。
“嘭”的一聲輕響,我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擡眸看向帶着狐狸面具,散發着冷漠氣息的李墨白,“師父,你不吃點東西嗎?”
“我不餓。”李墨白毫不猶豫的搖頭,聲音冰冷如冬天裡的寒霜,冷的刺骨。
“墨白。”我不由得換了種叫法,“點了很多菜,我一個人吃不完,而且我點了你最喜歡吃的蒸釀香菇豆腐與美味的蓮藕排骨湯哦。雖然這裡的大廚手藝肯定不會超過九月,偶爾嘗一嘗別的風味也不錯。你還是吃一點吧?”
邊說,我邊擡手拿起李墨白的筷子,遞到他的手邊,見他沒有反應直接塞到他的手心裡面。
“我真的不餓。”李墨白卻是將手中的筷子擱置在桌上,筷子放在桌上那輕輕地聲音,卻是讓我的心莫名的一顫。
李墨白不願意吃飯,也就是說他不願意在我面前將面具摘下來嗎?
我的心一痛,眼神也跟着黯然了幾分,該怎麼做,才能讓李墨白徹底的明白,我真的不在意他此時的容貌呢?
“那我也不吃了。”我壓低聲音,本就有些喑啞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的粗嘎,快要不像我的聲音。
“話說太多了吧?快喝點湯潤潤喉。”李墨白擡手摸索了幾下,端起自己手邊的碗,順着氣味舀了一碗湯遞到我的面前。
“你不吃,我也不吃。”這話說來,頗有些賭氣的味道。不過李墨白今年二十八歲,東方梨才十六歲,撒撒嬌也不算丟人。
“小梨,你知道我不想……”
李墨白沒有說下去,話語裡卻是充滿無奈,他這一開口,冷冽的氣息卻消散了不少。
我頓時竊喜,不過沒有在聲音裡面表現出來,“我不在乎。何況,你答應過我,在只有我們兩人時,會把面具取下來。騙子,哼。”
李墨白微微頓住,半晌卻依然沒有動彈,依然維持着要遞湯給我的姿勢。
“不吃了。”我有些惱怒的站起來,稍稍用力地拍了拍桌面,“一個人吃飯,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不吃呢?反正,我餓死也不會有人心疼。”
“小梨,不許這麼說自己。”李墨白的話裡面帶着嚴肅,似笑非笑的狐狸臉直勾勾的看着我,半晌才終於妥協。放下湯碗,將面具去了下來。
我正想要竊喜,李墨白卻轉過身去,用後腦勺對着我。“我陪你一起吃,不過你不能偷看我。”
“知道了。”李墨白願意取下面具,已經算是突破,不能勉強,否則只會有相反的效果。反正,我還準備了一招,如果這一招出李墨白還是心生芥蒂,我就該重新審視一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不過目前我還是興致高昂的爲李墨白添飯夾菜,遞到他的身側,“墨白,給。”
墨白二字,已經越叫越順口,雖然心裡還是會有那麼一絲絲的難爲情。
用過午膳,我拉着李墨白的手就往外面的街道衝,直到走到街道之上,李墨白才猶疑的問我,“小梨,方纔的飯錢,你付賬了嗎?”
“嗯,付了。”我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下,雖然錢不是我付得就是。葉落安可是帶着陸馨一直坐在那大堂裡面,區區一頓飯而已,若是葉落安不打算付錢,他就白叫我那麼就的小姐。
不過,我估計飯錢應該早就已付,不然那酒樓的掌櫃豈會輕易放我們二人出來?
在我們吃飯的這一段時間裡,天空裡的烏雲益發低沉,暴風雨眼看就要來臨。
可是依然沒有得到楊少臨的信號,我不禁有些焦急。等下如果下起暴雨來,就無法實行計劃了。
難得李墨白有一絲鬆動,如果不趁熱打鐵,錯失了機會,我就沒有把握了。而且,我也不願意看着李墨白繼續這麼痛苦下去。
他心裡的傷痕,就讓我來爲他徹底治癒。
“小梨,你怎麼了?”李墨白與我雙手交握,自然能感覺到我一直都在微微的顫抖着,而且不斷地留着虛汗,浸溼了手心,“你冷嗎?”
因爲暴風雨即將來臨的緣故,街道上肆虐的風不可小覷,這秋天的風雖然不比冬天的狂暴,卻也有着寒意。
我連連搖頭,緊張的只能呼吸,片刻想起李墨白看不到,連忙開口,“不冷,只是看着眼前熱鬧的街道,想着原來我也可以獲得這樣的自由。”
被關押左相府的那十年裡,除了與李墨白在一起的時光很快樂之外,其他留下來的卻是無盡的寂寞與空虛。
“這樣的時光,你以後一直都可以擁有。”李墨白身上冷漠的氣息更加微弱,冰冷的聲音也益發溫柔。
我正想回答,陡然間,只聽得天空中傳來一聲巨響,巨大的聲音瞬間傳遍了數條街道。一朵巨大而璀璨的花朵,轟然在天空中爆裂開來。
“煙花。”我的眼睛一亮,總算來了,楊少臨總算沒有讓我失望。“墨白,有人在前面放煙花,我們快去看看。”
如果在平時的白天,煙花再過絢麗,也根本無法與太陽光抗衡。可是今日卻是難得的暴風雨前夕,天空被大量的烏雲遮住,視物的光線本就不算強烈。這也使得,原本在白天裡幾乎看不到顏色的煙花,看起來卻如同照亮了整天天幕,那麼的絢爛奪目。
雖然今日算不得好天氣,對我來說卻無疑是好消息。
只是,我也忐忑就是。畢竟,這般狂妄的舉動,在這封建等級森嚴太過明顯的社會,實在會太過招搖。
可是,如果只有這麼一種辦法可以徹底的讓李墨白放寬心,從此不去介意自己容顏的話,我願意這麼做。
哪怕從此淪爲他人的笑柄,從此被他人嗤笑並當成反面教材,我也要這麼做。
誰愛笑,就讓他笑去吧。
我這麼安慰自己,拉着李墨白的手一步一步堅定的向着綻放煙花的所在地走去,越走速度越快,沒有絲毫的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