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時分,紫荊花的顏色漸漸深沉,微風一過,數朵花便從枝頭飄落。像是在爲自己餞別一般,隨着春風打着旋兒,落到地上。
九月拖着自己的裙裾,擡頭看着頭頂的花朵,嘴角的笑意比頭頂的花兒還要燦爛。
“九月。”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院門處響起,清冷的聲音也不復平時的飄渺。
九月瞬間收起嘴角的笑容,恢復平時怯弱的表情,“九月見過大公子。”
“九月,風千情呢?”在風千情來到慕容山莊的這段時間裡,這是李墨白第一次進入風千情所在的院落,他直接闖進房間搜尋一番,才蹙着眉梢出來對着九月問道。
“九月不知。”九月低眉順目,沒有直視李墨白的視線。
“九月,你當真不知?”李墨白懷疑的看着九月。
九月擡起頭,認真的看着眼前的人。那素來潔淨如雪,從來不染灰塵的白色衣裳此刻凌亂不堪,滿是褶皺與灰塵,就連發絲都毫無規律的隨風舞動着。
從來都潔淨如斯的人,突然狼狽不堪的出現在九月的面前,可見他究竟有多麼的着急。可是,那個女人值得嗎?
九月暗自勾起嘴角,不卑不亢的看着面前的李墨白,毫無畏懼,“大公子,九月當真不知。”
“他昨晚沒有回來?”李墨白暗自握拳,追問道。
“是。”九月低聲回答。
“他一夜未歸,你卻絲毫不急,當真是不知?”李墨白懷疑的看着九月。九月,雖然與他們兩人一起長大,可是她的心,一直都在風千情那裡。如果他們兩人出現矛盾。她想都不想,不論緣由,直接偏向風千情。
“大公子。你最近對而公子付出了多少關心?”九月收起臉上的怯弱,淡然的問道。
李墨白愕然,最近。他根本就沒有將心思放在風千情的身上哪怕一絲一毫。所以,面對九月的指責。他無話可說。
九月冷笑一聲,語氣帶上些寒風的涼意,“即使他身上有傷,最近二公子每日也是借酒澆愁,徹夜不歸,大公子你關心過嗎?既然大公子不曾關心,有以什麼立場來指責九月不知道二公子的去處?”
李墨白被說得啞口無言。“打擾了。”
說完,李墨白轉身就欲走。
“現在九月要回寧城,大公子,再見。”九月走到一旁的石凳上拎起上面的行禮,走到愕然看着她的李墨白麪前,恭敬的施禮,躍過李墨白向外走。
“你一個人回去?”烈城到寧城的路途,可是不近,九月一個人回去,李墨白如何放心?
“不敢勞大公子費心。”九月頭也未回。腳步堅定的嚮慕容山莊的大門去走。那裡,一輛早就已經備好的馬車已經等在那裡。
九月毫不遲疑的就踏上了馬車,進入車廂坐下。
“九月姑娘,走嗎?”來自瘋人閣的馬伕見九月良久未曾開口說(色色小說?話。按捺不住的詢問。
“走。”伴隨着一陣微風,飄渺如風的聲音響起,李墨白速度極快的閃入馬車內,坐在九月的對面。
“九月姑娘,這……”,然而,這個馬伕未曾見過李墨白,見馬車內突然多出一個人,而九月姑娘又沒有呼救,頓時有些驚疑不定。畢竟,閣主的吩咐,是讓他將九月姑娘送回寧城。
“走。”九月擡眸看了看對面的李墨白,嘴角含着一絲微笑。
無論風千情做了什麼,他的目的,始終只有一個。那幾十帶李墨白回寧城,回那個他們共同創建的家。
馬車平穩的行駛,停停走走,向着寧城而去。
借用慕容山莊的情報網,花費將近兩個月的時間,終於得知風千情與蕭清陽的所在。他們隔自己,也不過一天的路程而已。
李墨白毫不遲疑,命令馬伕連夜趕路,必須追上風千情。
兩個月時間的相處,馬伕已然知道李墨白的身份,自然不敢違抗。
又接連趕了數天,終於在十州與風千情遇上。
十州說是一個州,其實是個很小的城,只是地處要塞,連通南北,才單獨劃分爲州。
李墨白見到風千情時,已是夜幕初降之時。風千情與蕭清陽端坐在一個小小的酒肆,舉杯暢飲。風千情手中拿着粗糙的瓷碗,蕭清陽手執簡潔的玉杯,皆是微有醉意。
蕭清陽嘴角那抹放肆卻舒心的笑容,結實的刺傷了李墨白的眼睛。那抹笑容,分明再說,她蕭清陽與風千情在一起,很開心。
她跟風千情在一起,很開心。
那麼,他特意趕來的目地,已然不存在。
李墨白抿脣,面無神色坐到風千情所在的那一桌,問店小二要了一個瓷碗,若無其事的獨自痛飲。
那時,他們的年紀不大,酒量也不算太好,到最後,三人皆是喝得酩酊大醉。
只是,這一醉,卻出了莫大的問題。
因爲那一夜,蕭清陽,從女孩變成了女人。
次日蕭清陽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赤身裸體獨自躺在客棧時,頓時萬念俱灰。
一夜的宿醉,加上滿身讓人羞憤的‘紅斑’,腦海中殘餘的記憶,讓淚水不自覺的從她的眼眶滑落。
宿醉,讓她腦海中的記憶變得模糊,隱約記得昨夜的纏綿,卻無法記起曾枕在她手畔的那個人是誰。
昨晚,她與風千情在酒肆裡喝酒,在她的追問之下,風千情坦誠自己喜歡同爲男人的李墨白。當時的感覺,無異於有人用一把銀針直接插在她的心上,鈍鈍的痛。細細密密,卻無路可逃。
後來的事情,已經記不清楚。
公主的驕傲,皇族的自尊,讓她很清楚,做出這樣的事情。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來,蕭清陽陡然一驚。慌忙拉起身上的被子蓋在身上,有些驚慌的縮到牆角。
一襲白衣的李墨白端着一盆熱水走進來,看見蕭清陽醒來。幽深的黑眸一顫,呼吸顯然的一滯。“昨晚,對不起。”
“是你?”心裡的一塊石頭放下,水霧卻迅速在蕭清陽的眼中聚集。“爲什麼?你爲什麼?”
蕭清陽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接近於質問的怒吼。
李墨白翻身關上房門,將手中的木盆放在一側,“昨晚。我們都喝醉了。對不起,我也不知道……”
“啪……”
“啪…”
“啪。”
接連三聲清脆的耳光聲,蕭清陽激動的跳下牀,不解氣的接連甩了李墨白三個耳光。清澈的眼淚,卻是不爭氣的滑出眼角,“你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對不起。”被接連甩了三個耳光,左臉浮現清晰的指印,紅腫得分外明顯。李墨白卻是一點脾氣都沒有,難得的對他人低下頭。
“說對不起。又有什麼用?”蕭清陽哭得聲嘶力竭,雖然方纔的三個耳光幾乎用盡她所有的力氣,她仍舊不解氣的用粉拳錘着李墨白的肩膀。
李墨白悶哼一聲,身體有些不自然。左右晃動了幾下。
蕭清陽發覺不對,後退一步,即使淚眼朦朧,也看到李墨白的左肩處溢出絲絲血痕,很快就染滿了他的紅色衣裳。
“你這是怎麼啦?”蕭清陽梗嚥着問道。
李墨白漆黑的目光又是一閃,似乎浮現了絲絲怒氣,然而很快又消散開來,“千情傷得,他這是在爲你報仇呢?”
蕭清陽一愣,想起風千情,本就沒有生氣的神色益發黯然起來,“他人呢?”
“知道我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在刺傷我後,氣憤的走了。”李墨白淡然的解釋。
儘管李墨白說得雲淡風輕,停在蕭清陽耳中卻不亞於驚雷,果然被風千情知道了。雖然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她也不可能與他有交集,可是心碎裂的感覺,仍然很難受。
已經止住的淚花再次聚集在眼眶,看到不遠處那李墨白剛剛端來仍舊熱氣騰騰的熱水,蕭清陽頓時咬牙切齒。
也不管身上的被子,任由它掉在地上,露出滿是紅色印記的身體來。這副身體,反正已經被李墨白摸過,她還需要在乎什麼?
不知道是因爲氣憤,還是身體上的疼痛,讓蕭清陽的手腳有些發軟。費力的端起裝着熱水的木盆,‘嘩啦’一聲,盡數倒在李墨白的身上。
瞬間,李墨白就被這熱水澆成了落湯雞。甚至,那蒸騰的熱氣將李墨白包裹,看上去飄飄然欲飛仙。
如今已是夏天,熱水的冷卻時間很慢,李墨白端來的是滾燙的開水,如今傾數倒在李墨白的身上,他的皮膚以可見的速度緋紅起來,甚至迅速的冒出了白色的水泡。
蕭清陽那一下,李墨白明明可以閃開,可是他沒有躲開,默默的站在原地承受着蕭清陽滿腔的怒火。
左胸口的血跡,益發瀰漫,紅色的血跡在開水的滲透下,更是染紅了他大半的胸膛。李墨白疼得發抖,全身的皮膚被開水燙到的部分都在難以忍受的疼痛着,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幽深的黑眸定定的看着蕭清陽。
肌膚的緋紅,映襯得他嘴脣的眼色,益發蒼白。
蕭清陽瞪大眼睛看着李墨白,儘管此刻的他狼狽不堪,甚至像是快要被烤熟的雞鴨,她也沒有絲毫的同情。眼中浮腫的血絲,甚至比李墨白的肌膚都還要紅。
“清陽,對不起。”李墨白依然囁嚅着。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蕭清陽急紅了眼,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向着李墨白那在冒着血絲的傷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