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曦已經帶着灼熱,均勻的撒在北洲的每一處土地之上。
時辰尚早,而北洲的城門處,已經一片熱鬧。
城門口的守衛,也明顯比平日要多,一個個嚴陣以待,死死地盯着進出城門的人看着。
“請問官爺,這是出什麼事情了嗎?”有好事的菜農爲了向別人賣弄自己,刻意向守衛探聽起消息來。
“不要礙事,走遠點。”守衛雖然不耐的在趕着人,卻還是將消息散佈出來。“昨天有一男兩女在客棧殺了人,又跑去驛站偷了馬車,知州大人讓我們全力追查清楚,不能讓犯人跑了。你如果妨礙我們,就把你當做疑犯抓起來。”
那個菜農聽了,忙閃到一邊,卻向自己熟識的人添油加醋地敘述着自己聽到的話語,將這個信息散佈出去。
於是乎,有一男兩女在北洲殺人越貨的事情,迅速的傳開來,被人們傳的神乎其神。
“都在談論我們呢?”城門外的某個角落裡面,一個特別沒有底氣的聲音悄聲響起。
“害怕了?”我瞪了死書呆子一眼。這男的,真是比女人還要膽小。
昨晚我們偷馬車時被人發現,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北洲,楊少臨肯定也會聽到。那麼,他必定會認爲我已經離開北洲,去了更加北方的城市,爲了追上我,他也不會再在北洲停留。可是,如果這個時候我依然留在北洲的話,那麼就算與楊少臨錯過,順利去京城的希望又大了不少。與其被他追,不如追着他跑,畢竟他的身後可沒有長眼睛。
所以。在城外躲了一夜,我們三人又回到了北洲的城門口。
“我們還是不要進去了,就這麼離開吧。”死書呆子全身都發着抖。可憐兮兮地看着我。
就是這個死書呆子膽子太小,不過進個城,卻跟要他去送死一般。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再次瞪他一眼,“如果你不想去。就在城外等,只不過如果被人認出你來,或者落到我哥的身上,可沒有人來救你。”
“可是你爲什麼要躲着你哥?”死書呆子堅持不懈,就是不想進北洲。
“不用你管。”我第三次瞪他,“不要再囉嗦,進城。要是你敢露餡。我直接殺了你。”
“師父。”死書呆子眼淚汪汪。
“那我先走一步,在街口等你們。”陸彩兒對着我點點頭,特別鎮定的就走了進去。
當然,此時我們三人都已經易容,與昨日的形象大不相同,所以陸彩兒纔敢如此明目張膽。不過保險起見,我們三人,還是分開進城比較好。畢竟,無論是什麼樣的形象,兩女一男的組合。還是會惹人注意。
本來,我是想讓陸彩兒將死書呆子變成女人,奈何他死活都不肯,只好作罷。看他現在害怕得不斷髮抖的樣子。絕對也不能讓他單獨進去,不然他絕對會露餡。
陸彩兒安全通過城門口的守衛,一直走到街口,然後衝我們揮揮手。
“走。”我拽住書呆子的胳膊,從暗處走出,向城門口進發。
“師父。”死書呆子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幾乎是被我拽着纔不情願的走動起來。
“閉嘴,老實的跟着。”我狠狠地開口,心裡不斷咒罵,等過了這一關,不把死書呆子的膽子變得像男人,也絕對要讓他變妖人。
可是,我還是高估了死書呆子的膽量。
他走動時不僅僅是雙腿在發抖,更加要命的是,他居然還做賊心虛地盯着那個守衛直瞅。
就他這熊樣,如果不被發現,纔有鬼了。
我乾脆扶着他,直接伸手點上他的睡穴,讓他昏迷過去。
可惜,我下手還是晚了,有守衛已經注意到我們。
“幹什麼的?”伴隨着冰冷的聲音,一道長矛攔在我的面前。
“這位官爺,我家…哥哥久病,可惜家道貧窮,出不起藥錢。後來家父聽說烈城有免費施藥救人的神醫,我就帶着哥哥跋山涉水來到這裡,取道烈城。”我儘量裝出一副平民的模樣,真誠的看着那個守衛。擡手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眼中含淚,“你看,哥哥他體力不支,已經昏迷了。”
“你父親呢?”守衛不是好糊弄的人,繼續追問着。
“在來這裡的路上,死了。”我擡起自己髒兮兮的袖子,裝模作樣的抹了抹眼角。
“還蠻可憐的。”守衛似乎是多愁善感的人,相信了我們的話,將手中的長毛豎起來,“快點帶你哥去看看吧,咱北洲城雖然沒有神醫,卻好歹也有幾個醫術高明的郎中。喏,這點錢你拿去,給你哥好好的瞧瞧。”
看着那個守衛遞過來的碎銀,我分外驚詫地看着他,這人怎麼就這麼好騙。不過,根據方纔我所編的故事,我應該也是極爲缺錢的人,不能不接呀。真正感激的對着他笑笑,我將碎銀拿在手中,“謝謝。”
“祝你哥哥早日康復。”守衛對着我開朗的笑起來。
我的心,突然間一暖。這段時間,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使得我本來就不願意相信別人的心,變得更加冷漠。卻不曾想到,世上還是有這麼純粹而善良的人。
“小心。”我還在愣神,方纔的守衛突然拉住我的手臂,猛然將我拉到一邊。
緊接着一陣錯亂的馬蹄聲伴隨着馬兒的嘶鳴聲響起,四周頓時揚起一陣灰塵,我閉氣不急,難受的咳嗽了幾聲。
待灰塵散去,看到騎着馬兒立在我面前的人時,我的心都快要跳出來,趕忙低下頭來,不敢再看。
爲首的那匹白色寶馬之上,坐着一個粉衣男子,那精緻到極點的面容,桃花般亂放電的眼睛,嫵媚的笑容,可不就是楊少臨。
儘管我說過不要小看他的情報網,可是自己親身經歷時仍舊嚇了一大跳。我昨天傍晚才抵達北洲,鬧出不少事情,怎麼着楊少臨知道我在北洲的這個消息,也得是今天凌晨纔是。從烈城到北洲,再快也得半天,難道說他一得到消息就徹夜趕來了嗎?
心一酸一疼,五味陳雜。
哥,對不起,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一直在提醒着我,我必須去京城。
必須去。
只要一想到李墨白去了京城,心裡就覺得隱隱地不安,總覺得,或許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所以,我必須去阻止。
“府衙,該怎麼走?”楊少臨的聲音,依舊嬌嫩如花,卻帶着一些冷漠,與讓人不敢輕視的威壓。
這,大概是他在人前的性格。
“還是我來帶路吧。”是慕容宮晨那一板一眼的聲音,沒有想到他居然也跟來了。
我悄悄地擡頭看向前方的街口,卻沒有看見陸彩兒的身影。自己的丈夫就在眼前,她居然還躲起來了。
八成,正躲在哪裡偷偷地觀察吧!
“小回,真的會在這裡嗎?”是安楚略顯冰冷的聲音,我汗,居然全部都來了。
“除了她,誰還能這麼囂張。”楊少臨似乎是輕笑了一聲,只是,那笑容裡面有自豪,也有難掩的神傷。
我鼓起嘴,我囂張了嗎?
“走吧。”慕容宮晨輕嘆一聲。
沒有發現我。我暗自鬆了口氣。
“等等。”安楚突然而來的聲音,嚇了我一大跳,被發現了嗎?正想逃跑,安楚接下來的話卻讓我頓住腳步。
“小回如果回了京城,會怎樣?”
如果我回了京城,會怎樣?我也很想知道。
楊少臨卻依然是輕笑一聲,卻滿含譏諷,“想聽最好的結果,還是最壞的結果。”
“自然是最壞的結果。”安楚篤定地開口。
“最壞的結果是,”楊少臨的聲音放輕,我不得不努力地豎起耳朵,幸好,我聽力還不算差,他的話一個字不落的落入耳中。
“龍虎之爭,天下必亂。”
如果我回京城,龍虎之爭,天下必亂?
龍與虎……
我的心,瞬間狂跳起來。
天下必亂?
我不敢再聽,摟住死書呆子,轉身就走。
“那小回會怎樣?”安楚益發冰冷的話語,依然落入耳畔。
“必死無疑。”楊少臨沉痛着開口,嬌嫩的聲音裡面,滿是肅殺的意味,“所以,必須阻止她。”
必死無疑嗎?
還果真是一入京城,萬劫不復…呢?
“走吧。”慕容宮晨的聲音竟然也嚴肅起來,輕輕地揚起手中的馬鞭,馬兒便帶着他跑起來。
能夠在城內騎馬的人,身份地位不可不謂是高貴,所以來往的路人,紛紛讓開去。
在北洲的城門口,我與他們三人,就這麼擦肩而過。
轉身的瞬間,我頓時心痛不已,眼淚朦朧。
迷惘,只在心頭殘留了一瞬,便徹底消散。
我纔不管什麼龍虎之爭,天下大亂也與我沒有關係,我只知道,自己的心不斷地在提醒着我,必須去京城。
必死無疑,也只是楊少臨的猜想而已,我究竟會不會死,到了京城之後纔會知道。
而此刻,爲了心裡面的那一縷不安,爲了不讓李墨白因爲受到任何傷害,我都必須去京城。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去。
後來,我曾經想,如果此刻我不跟楊少臨玩躲貓貓的遊戲,而是不管不顧地直奔京城。那麼,李墨白所承受的後果,是不是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