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線下,我的手一直在微微的顫抖着,身體再次冒出無數的虛汗,不斷地發着抖。
杜清歌的眼神黝黑,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我無比的膽怯,手一直放在他的下頜處,再也下不去手。
杜清歌見我一直沒有動作,乾脆自己擡起手來,伸手就欲揭掉自己的人皮面具。
我慌亂無比,連忙伸手壓住他的手,“不必了,我不看了。”
“你不想見我的真面目?還是說,你害怕我不是李墨白?”杜清歌的聲音很是低沉,似乎帶着蠱惑一般,繚繞在我的耳畔。
我鬆開手,垂着頭,不說話。是的,難道說,我就一輩子帶着這個遺憾下去嗎?
一輩子都去猜想,杜清歌到底是不是李墨白?
可是,如果他不是李墨白怎麼辦?
如果他真的不是,我該怎麼辦?
我抖着手,死死地壓住杜清歌的手,心裡氾濫成河,“我現在不想看,可以不看嗎?”
“好。”杜清歌淡淡地回答,清冷的黑眸看了看我,似乎倦極,閉上了眼。
我一直抖着手,縮着身體窩在牀邊,直到心緒漸漸地平復下來。
看着杜清歌面無表情的臉,我甚至開始慶幸自己方纔的決定,只要不能確定他不是李墨白,我便可以將他當作李墨白。這樣,我的心裡纔會有依靠。
不管他是不是,不知道真正的答案,他便是。這是自欺欺人,可是,我願意他是。所以,我不能知道答案。
迷糊地笑了笑。我也倦極,俯在牀畔睡了過去。
醒來之時,忽然發現自己睡到了牀上。而且整個人如同八爪魚一般窩在杜清歌的懷裡,也不知道有沒有壓到他的傷口。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顏與黑密的睫毛,我愣了愣。下一秒如同火燒眉毛一般猛然坐了起來,利落地翻身下牀。
想起方纔的姿勢。禁不住的臉紅心跳,搖了搖頭,看着從門縫裡傾瀉進來的晨曦,意識到天色已亮。
肚子裡咕咕作響起來,想着那個罈子裡面有些大米,便弄了一些洗淨放到鍋裡,加了些水。再次將火燒了起來。
如今我已經會生火,可是這做飯,我腦海裡可是一丁點的知識都沒有。
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乾脆煮粥。
不是說病人要吃些清淡的東西嗎?煮粥正好。
哪知半刻之後,當我揭開鍋蓋一看,滿鍋的白粥竟然成了白米飯?
我意識到自己的水放少了,正想去舀寫水添進去,身後忽然傳來杜清歌的聲音,“你會煮飯嗎?”
我面上一紅,哪裡會否認自己其實根本不會。看着鍋裡的白米飯,當即承認下來,“嗯,可是隻有飯。沒有菜,你要將就些。”
邊說,邊拿起一旁的瓷碗裝了一碗遞到他的面前,順手又遞過筷子。
杜清歌看着碗裡分外黏糊的米飯愣了愣,卻也沒有說什麼,撐着身體想要站起來,我慌忙將碗筷放到一邊,扶他做了起來。
儘管只是這輕易的起身,他卻似耗了極大的力氣,脣色越發蒼白。
我拿起一旁的碗筷遞到他的手上,心知他傷得很重,必須儘快得到治療,所以輕聲地開口,“這裡有房子,說明前面肯定有村落,吃完飯我們就去吧!”
杜清歌愣了愣,搖了搖頭,“我的右腿毫無知覺,只怕無法走過去。”
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就差點落下來,慌忙低下頭,然後擡起頭來笑看着他,“放心,我背都一定會將你背過去。”
“我是認真的。”見杜清歌想要反駁,我斬釘截鐵的再加上一句。
杜清歌再次愣了愣,似乎彎了彎嘴角笑了,“好。”
雖然我想着昨天揹着昏迷當中的杜清歌都走了很遠,如今他醒着,好歹能靠左腳支撐一下,應該不會很重纔是。可是當我扶着他,走了將近一個時辰仍舊沒有見到村莊時,我的虛汗已經流滿了全身,轉頭看向同樣累得不行的杜清歌,“我們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杜清歌喘了口氣,再也控制不住,身上的大半力量都壓在我身上,搖頭,“應該沒有。許是我們昨天逃避老虎時偏了寫方向,前面應該是懷州沒錯。”
“懷州?”是沒有什麼印象的一個地方,“你估計還要多久才能到?”
杜清歌微擡頭看了看前方,搖搖頭,“估計還要一段時間,你看這兩邊都沒有來往的人,可見離那裡還有一段距離。”
我心裡嘆息着,嘴上卻不得不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哦了一聲,將杜清歌扶好,穩了穩身形,繼續蹣跚着前進。
“先休息一下,你也累了。”杜清歌似乎有些歉意,聲音也有些凝滯。
我低頭看了看杜清歌完全無力的右腳,經過這一番折騰,又有血絲冒出來,當即搖頭,“我沒事,你再忍忍。”
杜清歌眼色複雜的看着我,半晌才點了點頭。
我摟着他的肩膀,扶着他的手,感覺自己的手已經麻木得快要斷掉,才終於見到有人從路上經過。
我喜上眉梢,當即攔住他問路,才得知不要半個時辰,就可以到達懷州,當即振奮起來,看着杜清歌笑得眉眼彎彎。
杜清歌略有不自在,別過臉去。
我也不介意,以爲他是不好意思被我一介弱女子扶着,儘量在護着他右腳的情況下走得很快。
長途跋涉之後,在終於見到懷州的街道時,我差點流淚。
杜清歌同樣很高興,雖然隔着人皮面具看去依舊面無表情,他眼裡的光芒卻變得很璀璨。
我抓着路人問路,帶着杜清歌終於走到那個什麼有最好的大夫的醫館前,小心翼翼地扶着杜清歌走了進去。
那個跑堂的夥計看見我們,一眼就看清杜清歌身上的傷勢,將我們迎進內閣。慌慌張張地去請郎中來看病。
不一會,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便推門走了進來,仔細地拿起杜清歌的腳查看一番。臉色大變,爲難的搖頭。“這位公子,你的腿已經沒救。只怕要廢了。”
我大驚之下大怒起來,憤然地抓起花白鬍子老頭的衣領。強行將他扯了起來,“我帶他到你這裡來,不是來聽你這句話的。要是你治不好他的腳,我看你這個大夫也不要做了。”
那個老頭被我強行提起,腳在地上顫巍巍的抖着,看上去好不可憐。滿是皺紋的臉上,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睛無奈的看着我。“姑娘,他的腳受傷這麼嚴重,又失了這麼多血,能夠活下來,已經是萬幸。”
“姑娘。”杜清歌在一旁看着,想要阻止,奈何動彈不得,於是輕聲開口呼喚。
我看着那個白鬍子老頭,知道他沒有在說謊,鬆開手。倒退一步,倔強的擡起頭,控制了好久情緒,才轉過頭去看着杜清歌。勉強笑了起來,“不怕,我一定會治好你的腳,你相信我。”
聽見我的話,那個白鬍子老頭不斷地搖頭,“姑娘,爲了這位公子的性命着想,你還是儘快把他的腿截掉,否則會有生命危險啊。”
“閉嘴。”我惡狠狠地看着這個白鬍子的老頭,心裡針扎一般的痛,卻不能表現出來。忍着眼中的淚水,我語帶哀求,“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白鬍子老頭搖頭,“姑娘,你看你們這穿着打扮,就算有其他的辦法,你們恐怕也負擔不起呀!”
“就是說有辦法?”聽見這句話,我喜上眉梢,本來沉到谷底的心稍稍帶上些微希望。“銀子的話你不要擔心,本姑娘有的是錢。”
“姑娘,你莫要說大話,你看你們這打扮,哪裡像是富有人家?”那個白鬍子老頭看着我們二人直嘆氣,神色裡不帶不屑,只有憐憫。
聽了他的話,我才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裳破爛,髮絲又因着趕路的原因凌亂不已,甚至滿是燒火的灰塵,的確很不好看。
我又轉頭看了看一旁躺着的杜清歌,他的衣裳早就變成一塊塊的破布,勉強掛在身上,加上滿身的血污,看上去比我還要狼狽。
這個醫館見我們衣裳破爛卻沒有嫌棄,依然迎接我們進來,這個白鬍子老頭也沒有看不起我們,只是擔心我們出不起那昂貴的藥費,可見,這的確是個很好的醫館。
要是擱在現世,我們二人恐怕連這個醫館的門都進不來。想着,我帶着歉疚看向那個白鬍子老大夫,“你放心,只要他有救,無論需要多少銀子,我都能夠拿出來。所以什麼好的藥材,你儘管用就是,銀子我會付給你。”
邊說,我便翻出杜清歌的包袱,正預備翻弄一下,杜清歌從身上扯下一個繡着福字的錢袋,遞到我的手邊。
我接過來,感覺沉甸甸,看起來應該有不少的銀子,當即扯開來給那個老大夫看。
我倒不怕他是壞人,也不怕他打這些錢的主意,只要能治好杜清歌的腳,多少錢我都願意出。實在不行,我可以讓楊少臨給我送些銀子來,反正我不花他的錢他的錢也沒有其他的地方花。
那個老大夫有些驚訝,不過也算見多識廣,知道我們是落了難纔會如此狼狽,卻還是有些猶豫,我不耐,忙問他還有什麼疑慮,快說一類。
那個白鬍子大夫依舊搖頭,“這位公子的情況,我無法治,整個醫館都沒有人能把他的腿救下來。姑娘別急,先聽我說完。”
見我又要動怒,那個白鬍子大夫慌忙擺手,“可是有人能治,全天下也唯有他能治。”
“誰?”聽到有救,我的心就安了下來。
“素有‘神醫’之譽的大善人,慕容宮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