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身後的靈堂離我們越來越遠,周圍的可視度也越來越低,或許是因爲位置隱秘的原因,四周已經完全沒有燈籠照亮,只有朦朧的月光透過濃密的楓樹之間撒下細碎的光芒。凌晨對這裡極爲熟悉,哪怕看不清楚周圍依然跑得飛快,我勉強的跟着,幸好習武之人視力不差,不然我非得撞到楓樹上去。
估計已然出了剛纔的院子,卻並沒有見着圍牆,估計這後面是別有洞天。跑了好一段路程之後,凌晨停留在一間房子門口,回頭見我沒有落下徑直的推門進去了。似乎是一個臥室打扮的房間,昏暗的月光裡灰濛濛的一片,所有的傢俱上四處都佈滿灰塵。凌晨伸手握住一個花瓶,輕輕的往右轉了三圈,右首的一個書架緩緩移動,露出一個黑乎乎的門來。
暈,原來有暗道!凌晨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可能是因爲一個人在左相府生活的原因,我從小就對黑乎乎的地方有恐懼感,猶豫了一會怕有人追上來,還是無可奈何的走了進去。見我進去凌晨伸手在牆上搗鼓一番,書架又緩緩的回到了原位,狹小的通道里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通道里的空氣並不沉悶,而且有微風緩緩的流動着,可惜就是什麼都看不到。我的身體忍不住的微微顫抖,憑着氣息準確的拉住凌晨的手,見他想掙脫我握的更緊了。
“你怕黑嗎?”略帶渾厚的沙啞聲響起,在整個通道里顯得異常的洪亮,我忍不住的又是一個瑟縮。
“這裡沒有燭光嗎?”我睜大眼睛,看到的卻還是一片黑,細弱的風聲聽起來如同擂鼓之聲。
“有燭臺。”凌晨的話燃起了我心裡的小火苗,可是下一桶冷水又潑了下來,“可是我沒有帶火摺子,你有嗎?”
“我帶那個鬼東西幹什麼?”我沒好氣的朝着他的方向狠狠的瞪了一眼,“那我們現在是去哪裡,出去嗎?”
只要不要呆在這裡,哪裡都好。
“嗯。”凌晨似乎是點了點頭,意識到我看不到才嗯了一聲。
知道可以出去我也就不再言語,隨着他在黑暗裡摸索着,不過片刻的功夫隱約便聽到了水流的聲音,空氣開始變得溼漉漉起來。
這通道是向下傾斜的,越往裡走地勢也就越低,在水流聲越來越明顯的時候我不禁狐疑起來,這下面該不會是一個水潭吧?
“前面是個水潭,穿過水潭裡就可以到外面去。”在前方可以看見朦朧的月光時,凌晨解釋道。
“另外沒路了嗎?”不抱希望的,我問道。
“沒有,退回去的機關也不能從裡面打開。”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凌晨答得仔細。
我無語了半天,認命的往前走。
轉過一個彎之後景象豁然開朗,這是一個類似於溶洞般的洞穴,朦朧的月光通過洞壁的縫隙灑進來,照射在水潭表面的波瀾之上。洞壁上有無數的細流激射而出落入一個清澈的水潭裡,形成一個個細小的瀑布。水流不曾停歇,然而水潭裡的水一直未曾溢出潭邊,看來下面果然是有出口的。
只是,我爲難的看向已經準備下水的凌晨,“我不會水。”
凌晨的腳步一頓,回頭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會閉氣嗎?”
習武之人豈有不會閉氣的道理,我驕傲的點點頭,若比起閉氣你恐怕還比不過我呢?
“那你不使力氣,隨着我走就是了。”凌晨退回來拉起我的手,不容我反抗便將我拖入了水裡,我想掙扎,卻還是慌忙的吸了口氣,學着凌晨的樣子一頭扎到了水裡。
水潭的表面被水花激起了無數的暗流,裡面卻十分的平靜,所有晶瑩的水流緩慢的涌向了一個方向。凌晨如一條歡快的魚,順着水流遊動着,我閉上眼睛任由他牽着,水溫柔的在我身上撫摸着,就像是年幼時母親的懷抱一般,我內心的恐懼感漸漸的消融。我努力的壓制着心裡的驚恐與不安,等我終於有勇氣睜開眼睛時凌晨已經往上游了,不過片刻他雙腿用力的一蹬,身體順着力道上升浮上水面,頭頂一片蔚藍的星空。我趕緊的深深的深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伸手扶住岸上的石頭,慢慢的走上岸邊。
這裡的水潭是在半山腰的平地之上,景色清幽宜人,四周稀疏的立着幾顆東歪西倒的大樹,周圍野草悽悽,數朵不知名的黃色小花爛漫的盛開着。不遠處是一出懸崖,懸崖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盈盈的月光倒映在平靜的海面如一個淺黃色的大月餅,海風帶着涼意幽幽的順着海平線拂過我的身側,我忍不住的打了個寒戰。
大熱天的,我居然凍的有些發抖,剛纔那個潭裡的水冰涼刺骨,泡了一會我的全身都已經微微的泛着紫色。凌晨比我也好不到哪裡去,衣裳溼透髮絲凌亂,我倆簡直就像是從深水裡爬出來的水鬼一般。看着一向斯文的他居然狼狽成如此的模樣,我忍不住開心的大笑起來,剛纔緊張害怕的感覺都不復存在。
凌晨滿臉通紅,帶着些不知所措的看了我一眼又飛速的撇開眼去,彷佛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一般。我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淺綠色的紗裙早已經溼透,溼噠噠的黏在身上,將少女正在發育的身體勾勒的一覽無遺,隱隱的可以看見紅色的肚兜上交相嬉戲的鴛鴦。
暈,我雙手環在身前,雙頰泛紅,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惡狠狠的瞪着他,“不準再看我!”
凌晨順從的轉過身去,僵硬的站立在原地,我看着在夜色深沉的天空下依然閃爍着點點星火的烈城,眸光微沉。那星火的盡頭一縷縷的青煙在夜色裡依然如此的顯眼,映襯着在微風中不時的跳躍着的火花,如此的驚心動魄。
城主府竟然在燃燒着?凌晨顯然也看到了,似乎想回頭看我卻又生生的停住,我不管他拔開腿就往山下跑,心裡有些驚慌失措,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李墨白怎麼樣了?
山路並不好走,加上夜晩光線不甚明朗,我們在山上轉悠了許久才終於摸索到山腳。去城門的路並不遠,然而卻如此的漫長,好不容易跑到門口,卻城門緊閉沒有一絲的聲音。看着高達數米的城牆,我皺眉思索着,似乎有些高,以我的輕功翻過去十分的困難,何況還有一個凌晨,只能另想辦法!
凌晨隨後而至,看見緊閉的城門沒有一絲的驚訝之情,只是走上前輕輕的在城門之上敲了敲,希望能喚醒守城之人。
良久,並沒有傳來聲音,那些侍衛估計睡着了。我不耐,左右逡巡一番,抱起一塊大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在了城門之上。
裡面傳來重物落地的噪雜聲,守城的侍衛終於被驚動,罵罵喋喋的將城門拉開了一條縫。睡眼朦朧間,看到我似乎想破口大罵,似乎看見了凌晨,聲音啞在喉嚨裡,忙不迭的打開城門,一邊恭敬的行禮,一邊責罵着自己的疏忽。凌晨也不跟他廢話,拉着我穿過城門往裡面跑。
主街道上燈火昏暗,靜寂無聲,只有腳步聲一步一步敲擊在地上發出的沉悶之聲,格外的刺耳。隨着火光越來越大,空氣裡也充滿了焚燒的氣息。
街道的盡頭一反之前的沉寂,喧囂不已,許多熟睡的人羣被驚動圍在城主府前低聲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着。也有的人端着水盆木桶一臉的焦急,臉上滿是灰塵,忙碌的進進出出,在大家努力的撲滅之下,火勢漸小。
有眼尖的人發現凌晨,自覺的讓開一條路來,早已放開我手的凌晨邊跟大家打着招呼邊慢慢的踱着步子,少城主的氣勢盡顯,也不管現在的自己到底有多狼狽。
目光瞟向城主府的大門,我心裡的不安瞬間的沉澱下來,一身紅衣的李墨白隨意的倚在銅門上,雙目微閉一副疲憊的樣子,似乎感覺到我的到來,轉頭瞬間捕捉到了我的身影。目光在空氣裡交接,我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一個箭步上前直直的衝進他的懷裡,雙手環着他的腰身安心的將頭埋到他的懷裡。“我回來了。”
“嗯。”李墨白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我的身上,溫柔的附上我水淋淋的髮梢。
舒服的閉上雙眼,一股疲倦感無可抑制的浮上心頭,尚未來得及反抗黑暗便已經奪走了我全部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