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沒有睡下,和衣坐在牀頭冥想着。
任由內力在體內遊走的同時,集中全身的精神聽着外面的反應,只待那哭聲一響起,便衝出去救人。
這‘罪獄’裡什麼都沒有,數起規矩戒律來,那是一條接着一條,讓人頭暈目眩。這其中一條,便是夜晚不得擅自外出。
當然,先前我是不知道這些的,胡嬤嬤教導規矩的我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過,如何會懂得這些規章呢?
現在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爲我從恆溪回來之後,安楚拿着一本精巧的小冊子滿面春風地遞給我,逼迫我在他的書房唸了整整一個下午。
之說以用逼迫,是因爲安楚運用他獄主的權利命令我的時候,我是想要反抗的,可是我還沒有出手,安楚掏出一張賣身契丟在我面前,彰示着他是主我是奴的事實。
雖然那賣身契是韓笑晴的名字,雖然我不是韓笑晴,可是現在我不得不扮演着她,直到我獲得那塊刻着‘罪’字的玉佩爲止。
於是我灰溜溜地敗下陣來,特別乖巧地在他處理政事的時候,歪坐到一邊的凳子上,有氣無力的念着。
當然,滿面春風純屬我的個人想象。
那個小冊子子上,記載着的,全部是在這‘罪獄’裡不能做的事情。我雖然煩不勝煩,好歹念了那麼久,該記下的事情,還是清晰的印在了腦海裡。
我琢磨着,是不是自己這個丫鬟做得太不像,所以才導致安楚端出他獄主的架子,來打壓我呢?他是在警示我,不要做得太出格嗎?
可是,我會是乖乖聽話的人嗎?
等了許久,卻沒有聽見哭聲,倒反而聽到廳門被打開的聲音。
是安楚,他要去幹嗎?
想着他那詭異的行蹤,我悄聲的起來,不近不遠的跟在後面。
安楚果然是常常會在半夜裡外出的人,那些巡邏的衛兵見到他一點都不驚訝,而是恭敬的打了聲招呼便繼續巡視着。
安楚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光線明亮的地方,反正他是老大,誰敢說他的不是呢?
可就苦了我,一邊要保持距離跟着不被發現,一邊還要警醒不被那些衛兵發現,一邊還要注意不能跟丟,可謂是極爲耗費心力。有些時候,動作太響了點,我都要緊張上半天。
有好幾次,我都覺得自己已經被發現,安楚他卻始終沒有回過頭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引誘着我去哪裡一般?
然而,在我發現安楚走的路線與白天何榮帶我走的無二時,我終於知道他的目的地,原來是那關押着‘罪人’的山澗。
那裡燭火的光芒遠勝於白天我經過這裡時,此時是人影憧憧,外圍層層的入口守衛着無數的衛兵,透過其縫隙隱約可見一些人被綁在那些枯樹幹上,似乎在苦苦地掙扎着,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這種猶如無聲電影的場景,看上去是極其心驚與恐怖的。
安楚堂而皇之的靠近那守衛森嚴到蒼蠅都難以飛進去的地方,在衆多衛兵的行禮下步伐優雅、姿態傲然的走入了山澗,看樣子,他目的似乎還在更遠的地方。
那前方,卻是隻有恆溪,他是要去恆溪嗎?
我猶豫了一下,想了想,終究覺得在那裡的守衛讓人難以應付,而且那些人的視線實在是與餓狼無異,我若是被他們識破,後果……
我卻是不敢再想。
就在這裡等着安楚回來好了,反正也沒有別的路,要回去,安楚必定得經過這裡。
想清楚這一點,我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坐下,悄悄的打量着那山澗外的乾枯樹林。
趁着巡邏換守的空隙,我總算是看清楚了那裡的情形,卻讓我的骨子徹底地生寒猶如置身在冰窖。
那些衛兵們的前方,擺放着各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刑具一類的東西,‘罪人’們無論男女都被扒光了衣服,綁在了堅硬的樹幹上。
那些男‘罪人’們,就在衛兵猙獰的笑容裡,被一件接着一件的刑具不曾間斷的折磨着,他們的身體不斷的抽搐着,有的人甚至口吐白沫,甚至翻白眼昏倒過去,也沒能讓那些衛兵停手。而是被冷水潑醒,繼續被折磨着,痛苦着,永無止境一般。
而且,他們似乎被點了穴道,無論怎樣的反抗,怎樣的痛苦與壓抑,都無法發出聲音,只得把痛楚嚥下,深深地烙在心上。
當然,也如外界的傳言,衛兵們雖然下手狠辣,卻並沒有奪取他們的性命,而是在估量着每一個人的承受能力,待發覺眼前的人將要到達極限時,換上另一個人來。
我只能說,男‘罪人’們所承受的痛苦,已經是極輕的了。
那些個被扒光了的女‘罪人’們的下場,遠比這些男‘罪人’要慘上一萬倍。
她們或許稍有姿色,或許身材極好,也或許是有着什麼過人之處。
我會這樣子想,是因爲那些換守下來的衛兵們,帶着興奮不已的神色,騎在她們的身上,幹着那讓人無法啓齒的事情。
那些女人的下體一片血肉模糊,估計已經磨爛,更或許已經腐爛,那些衛兵卻恍若未覺,也不會嫌髒,一人下來,另一人接着上,周而復始。
她們的眼裡,只有死魚一般的白色,毫無光彩,猶如失去了生命的娃娃,被肆意的玩弄着。唯有不斷從那裡流出的紅色液體,讓人相信着,她們還是活着的。
或許,這已經足夠過分,然而,我根本就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其中,有好幾個的女人,蒼白如雪的肚子高高隆起,看上去似乎已有五六個月的身孕。哪知那些根本就沒有人性的衛兵們,卻完全不管這些事情,猶如徹底瘋狂、失去心性一般,只知道幹着那等齷齪的事情。
鮮紅的血液從那裡流出,漸漸地染紅了那黑紅色的土地。
如果這裡的土地之所以會如此暗紅的原因,是因爲這種畜道一般事情,那麼,究竟有多少讓人無法置信的幼小生命,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被人如此慘無人道的殺害。
我幾乎是看呆了,完全不忍心再往下看,卻根本就無法移開視線。眼睛酸澀刺痛,鼻子喉嚨大腦一起叫囂着酸楚震驚,手腳顫抖到猶如腳下發生了地震,就連靈魂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飛出了身體之外。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究竟是爲什麼會發生的!
好半晌,我才終於反應過來,猶如受了傷發狂的野獸一般,完全忘記自己會武功這一事情,抄起身邊的石塊就往那枯樹林跑,邊跑邊咆哮着,“你們到底還是不是人?快點讓開!”
那些衛兵驚覺我的存在,紛紛上前來阻攔我,我秉着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心思,握住手裡的石塊兇猛地四下亂砸,不知不覺間便帶上了內力,石塊夾雜着內息攻向四方,不少衛兵被砸到,紛紛倒在了一旁。
此刻,我真的連殺了他們的心都有了,所以也不畏懼,直接衝上前。
也許他們被我的氣勢嚇到,竟然無人再敢上前,讓我順利的衝到了那些女人的身邊。
那些正趴在女人們身上行歡的男人根本就沒有下來,仿若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一般,機械的上下抽動着。
我真的是紅了眼,握住手中的石頭,狠狠地往他們的肩膀上砸去,直到他們被砸翻在地,我才罷手去砸另一個。
其間,不少衛兵想來阻攔我,我紅着眼睛一一的瞪了回去,那些不怕死的我揮舞着石頭便砸,逮着哪裡砸哪裡,完全豁出去了。
這是我倒是記起自己會武功了,靈巧的閃躲着他們的攻擊,再猛烈的往他們身上砸上一石頭。
石頭不輕,被砸到自然會很痛。而且這石頭似乎也夠硬,被我砸了這麼久,依然完好無損。那些衛兵倒也怕了,只是重重的圍着,也不敢再對我怎麼樣。
我利索的將那些女人擋在身後,卻也沒有空搭理她們傷勢如何,只是集中精神與眼前的豺狼般地衛兵對視着。
正在僵持中,一個人分花拂柳從外面走入這衛兵的包圍圈裡,一雙寒雪的眸子更爲冰冷,厲聲指責着,“怎麼回事?”
此人正是安楚,不過衣服與頭髮皆帶着水漬,不知道是剛纔做了什麼,纔會導致這般的狼狽。
看到他,我的心情有些複雜,更多的卻是驚恐。
想也知道,這些衛兵既然能肆無忌憚的幹着這些畜生不如的事情,身爲這一獄之主的他,必定是知道,甚至默許的吧!更有可能,這些事情,本來就是在他的授意下才會發生的。
“秉獄主,這個女人……”其中一個衛兵看到安楚,立時的伸出手指着我,開始控訴。
安楚將來龍去脈瞭解了一番,眼神複雜的看了我一眼,爾後對那些衛兵們開口,“本獄知道了,這個人是本獄的侍女,就交給我處置!”
“可是獄主大人,這個女人打傷了這麼多兄弟……”其中一個似乎頗有勢力的人站出來,不甘心的反駁,卻被安楚一個冰寒的眼神瞪了回去,沒有下文。
想來,這些人對安楚那變態的武功,還是會覺得的恐懼。
兩人僵持了一會,那個衛兵敗下陣來,退到一邊,“那她就交給獄主大人處置,還請獄主大人能夠秉公處理。”
這個衛兵這麼做,其他的衛兵也紛紛的讓出一條路來。
“走。”安楚對着我冷聲的吩咐了一句,轉身便走。
我看了看身後依然全部失去意識的女人,猶豫着,我一走,她們可還會遭受這種待遇?
“萬和,今天到此爲止罷!”安楚見我沒有跟上,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那個名叫萬和的衛兵帶着極爲恐懼的眼神瞥了我一眼,點頭稱是。
我知道自己在再這裡待下去也絕對討不着好處,轉身欲走,卻忽然感覺有一股微弱的力量,扯住了我的裙角。
我詫異的回頭,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透過髮絲用她那無神的眼睛看着我,裡面充滿了哀求的意味,“求求你,殺了我。”
我渾身顫抖起來,幾乎要無法抑制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花,搖搖頭,“對不起,我不能殺你。”
儘管你一心求死,我卻哪裡希望你死呢?也許你以前犯過特別嚴重的錯誤,可是你已經得到了懲罰,如何能殺了你呢?
女人的眼神黯了下去,鬆開扯着我裙角的手,跌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我知道,她大概是昏過去了,生命暫時是不會消逝的。
我的腳步幾乎有如千斤之重,難以邁開一步,可是,我不得不走。最後擔憂的看了那些女人一眼,在衆人憤怒的視線裡,我顫抖着邁着小碎步跟上安楚,漸漸地離開這一片寫滿了骯髒的土地。
離開那些人的視線範圍之後,我腦袋裡繃着的弦才終於放下來,感慨着自己撿回了一條命。哪知就在此時,安楚的身體忽然晃了幾晃,就那麼倒在了地上,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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