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7 母親

“不要……不要過來!”夜裡,睡夢中的林有傾蜷縮的像個胎兒,雙手緊緊的護着掛滿冷汗的頭。

“有傾,有傾!你怎麼了孩子,醒醒醒醒。”林母焦急的輕拍着林有傾,試圖把她叫醒。

林有傾睜開眼,發現她面前的是一件焦灼的林母,頓時鬆了一大口氣,整個人像是一個垮掉的氣球,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紮在林母懷裡大哭起來。

林母心疼的安撫着孩子一樣的林有傾,輕輕的嘆了口氣,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任由其發泄情緒。林有傾哭累了,輕輕的抽噎着。在夢裡,她又一次受到了虐待,看見了那張不想看見的臉,胸口錐心般的壓抑。

爲了不讓母親擔心,她努力的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淡淡地笑着說“做噩夢了,沒事,

媽,睡吧。”

在林母的輕拍安撫下,林有傾再次進入了安眠,銀色的月光均勻地照在屋子裡。林母憂心忡忡的看着女兒,卻不敢親口向她問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在夜裡輕輕的嘆息。

這天白天,寧母帶着大包小包的玩具來到寧家,此時寧茗深並沒有在家,寧母的到來顯然是讓林母和林有傾吃了一驚的。家裡的傭人趕緊向寧茗深報告寧母到來的消息。

“您…?怎麼來了?”林有傾小心翼翼的問到。

“怎麼,我這個當奶奶的連看孫子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不不不,您請進。”兩人忙將寧母請了進門。

“您看看您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林母顯然是緊張的語無倫次了。

“我這是給我孫子買的,呦,還真把這裡當自己家了?”林母面前,寧母永遠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林有傾忙拉住母親,讓她別在多說。

寧母到也沒多說什麼,和小孫子親熱了一番。看見滿地的玩具,孩子自然是歡喜的不得了,畢竟能吸引小孩子的就是這些東西了。奶奶長奶奶短的一口口叫着,寧母也是樂的不得了。但這不可是她的目的,寧母此行是爲了調查事情真相而來,她一邊和孫子玩耍,一邊靜靜地等着與林有傾搭話的機會。

這天正好碰上軍隊有要急的軍務要處理,寧茗深難以抽身回家,母親前去的目的讓他滿頭霧水,他心急如焚的處理着手上的工作,恨不得一結束任務就光速回家。

中午,寧母和林有傾母女共進午飯。寧母本來是不屑於和她們在一個飯桌上吃飯的,然而爲了能接近林有傾,她只能暫時忍耐了。由於寧母的到來,今天的飯菜格外的精緻,然而三個人的心思卻都不在飯上,飯局顯得稍微有點尷尬,沒吃幾口就都沒有了食慾。讓傭人匆匆收了桌子,各自散去。

吃過午飯,小外孫吵吵嚷嚷的讓外婆帶着去睡覺,這幾天每天這個時候都是外婆哄他入睡的,外婆會唱民謠,會講童話書上沒有的故事,讓他十分崇拜,林母笑着帶外孫去臥室了。

林有傾飯後坐在沙發上,拿起一本雜誌亂翻起來。寧母瞅準了時機,也坐了過去。

“那個……我有點事問你。”

林有傾嚇了一跳,整個人緊張起來,她找自己能問什麼……

“您說。”

“你和申堯醫生的事,是我錯怪你了,在這裡和你道個歉。”

林有傾不可思議的看着寧母,她能來和自己道歉?良心發現?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儘管心裡早已驚濤駭浪,林有傾仍擺出了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沒關係,您……還有什麼事嗎?”

寧母略微思考了一下,“那天的家宴上,你母親斥責茗深虐待你,他父親對他失望極了,這段時間被氣的差點病了,不過我還是不敢相信,我要你親口告訴我,這件事是真的嗎?”

“不是真的”,林有傾矢口否認,微笑的望着寧母,“茗深對我一直很好,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我們不可能因爲一點風言風語就失去對彼此的信任,您多慮了,至於我母親,呃……您也知道她之前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可能是聽人說了什麼才情緒失控的吧,在這裡我也替她向您道歉了。”

林有傾的回答滴水不漏,寧母找不出一點破綻,但仍然不死心,“其實我這次前來是爲你討回公道的,如果我的兒子真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我是不會袒護他的。”

“您放心,我和茗深之間沒有問題。”

“那你母親說的虐待……”

“啊,前不久我自己不小心受了點傷,可能是被我給母親誤解了,至於虐待……那可就是無稽之談了。”

寧母儘管不相信,但仍然氣不打一出來“既然這樣也請你母親管好自己的嘴,別讓我兒子蒙這種不明的冤屈。”

“放心吧您,我會叮囑她的。”

談就這樣並不愉快的結束了,這時候寧茗深推門回家,看見坐在一起的兩人,不由懷疑起母親此行的目的。同時擔心林有傾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他不安的看了林有傾一眼,林有傾顯然是感受到了寧茗深的目光,她沒有迴應,轉身進了臥室。

“您來做什麼?”

“有幾天沒看見孫子了,帶點東西過來瞧瞧。”寧母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嗯……下次您想孫子,派傭人送過去就行了,不用勞煩跑一趟。”

“怎麼?你這個寧府不歡迎我這個老婆子?”經歷了上次的事,寧母對寧鳴深得到態度明顯冷了很多。

“不敢不敢……”,寧茗深此時只想把這個煩人的媽弄走,最近的事已經夠讓他頭大了。

“好啦!我看你也不歡迎我,我回家了。”

送走了母親,寧茗深長舒了一口氣,望着臥室的方向,心情又變得沉重起來。

寧母這次前來並沒有什麼收穫,不由感到了一絲失落,她總得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想着想着不由心煩意亂,算了,不去想了,她決定靜觀其變,相信真相總有一天會浮出水面。

住了下來。一方面,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和保護着情緒低落的林有傾,以免寧茗深再對她做出什麼不利的事,另一方面,她也想暗中調查女兒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林母甚至在寧茗深不在家的時候女兒睡進了一間房間,晚上,看着女兒睡得不踏實、常常驚醒的樣子,林母的心裡難免產生了深深的憂慮。

“如果真的過不下去,就離開他吧,媽帶你走,我們去過以前的日子。”林母忍不住勸女兒離開,在她看來,此時的寧家簡直就是龍潭虎穴,一刻也不能多待。

“說什麼的媽,我和茗深好好的,沒什麼問題。”林有傾故作輕鬆地安慰着母親。

儘管林有傾已爲人母,但在母親面前,她永遠是個需要呵護的孩子。並不強大的林母,此時卻給了林有傾最溫暖懷抱,幫助她慢慢撫平心裡的傷疤。當然這些傷疤是隻有林有傾知道的,母親面前她儘量的展現出平安無事的樣子,已打消母親的憂慮。

白天,兩人坐在院子裡,有一句沒一句的拉着家常,表面上風平浪靜,林母卻聊的小心翼翼,生怕觸及到什麼讓女兒傷心敏感的話題。

恍惚之間竟給了林有傾回到從前的感覺。像她小時候和母親相依爲命的那樣,日子儘管清苦,但說得上是快樂的。只不過過去總歸是過去,想起現在面對的一切,林有傾的胸口泛起了陣陣刺痛。她並沒有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和申堯的關係,自始至終都是問心無愧的,然而寧茗深的不信任、束縛、傷害……讓她不得不對這個自己曾經愛到骨子裡的男人產生了深深地失望,以至於絕望,林有傾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生活會變成現在這樣,只是每當看到滿地撒歡的兒子,揚着稚嫩的笑臉,甜甜的叫着“媽媽”“媽媽”,她纔會心情大好,暫時忘掉寧茗深對她做過的一切。

在林母的庇護下,林有傾的精神狀態漸漸地好轉起來,同時囿於林母的存在,一時間寧茗深也不好對林有傾再做什麼,加上最近工作上要處理的軍務太多了,他乾脆把自己埋在了工作裡。回家的時候,還要和林有傾扮演一對恩愛夫妻。寧茗深吩咐傭人對林母務必照顧的周到,自己也是若無其事地陪三人吃飯,平靜的生活讓林母看不出一絲端倪,對申堯夫婦說的話產生了懷疑,日子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天,林母漸漸地打消了心裡的顧慮。

這天中午,林母出去了一會,說是要給外孫買點喜歡玩具,前幾天他在院子裡一直吵着要買什麼電視裡的“奇趣蛋”,林母並不想麻煩傭人,在寧家呆久了,她也想出去散散心,於是輕裝簡從,出了家門。

林有傾一個人坐在院子的搖椅上,這段時間林母的到來讓她之前被囚禁的焦慮和恐懼消減了不少,但前一段時間寧茗深對自己的所作所爲還是讓她有了輕微的應激反應,即使是在家裡,林有傾仍然有一種淡淡的不安感,總覺得有眼睛盯着自己,讓人不寒而慄。想起母親的話,林有傾苦笑了,她何嘗不想早點脫離這個是非之地?但是爲了兒子,還是不得不選擇留下。兒子被傭人哄去睡了,林有傾一時間萌生了絲絲的倦意,靠在搖椅上靜靜的睡着了。

天氣已經有了微微的涼意,淺睡中的林有傾顯然是感覺到了,禁不住蜷起身子,下班回家的寧茗深看到微蜷的林有傾忍不住泛上了一絲心疼,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看着眼前這個睡夢中的女人,寧茗深百感交集。其實他到現在也不願意相信林有傾和申堯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然而一個個看起來有理有據的憑證,那些流言蜚語……之前林有傾對他的冷淡。讓他不得不憤怒,懷疑,甚至施暴於她。林有傾受傷的時候,他的心比誰都痛。

林有傾逃跑離開他,是他不願承認的事,他不相信眼前這個深深相愛過的人有一天會狠下心和別人遠走高飛。

林有傾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在被一雙灼熱的目光盯着,緩緩地醒了過來。

一擡頭,發現寧茗深深沉的望着自己,感到很不自然,低頭看見自己身上披得竟是寧茗深的衣服,想起被關押時受的種種虐待,不由浮現了一絲冷笑。這抹冷笑寧茗深看在眼裡,心裡不由產生了陣陣傷感。

林有傾一言不發,剝掉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向屋裡走去。

望着林友情消瘦的背影,鑽心的刺痛肆無忌憚的泛了上來,是自己的一時心狠才讓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但是不這樣做,又怎麼能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呢?想到林有傾的背叛和對自己的冷漠,一股深深的恨意也油然而生。“女人,這輩子,就算死,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手掌心的!”

林母從外面回來,看見站在院子裡的寧茗深,氣不打一出來,打算不理他直接進去。

“您回來了?”

“嗯。”,自從從申堯夫婦口中得知了女兒的遭遇,林母對這個女婿再也喜歡不起來了,從前覺得他懂事體貼,平易近人,現在只覺得他人面獸心。

“這種事情讓下人做就行了。”寧茗深看着林母手裡的東西淡淡地說道,儘管他對林母那天宴會上揭露自己的事多有懷恨,但對於長輩,他還是尊重的,並且林母所說的事情自己也確實……。

“我們這種人,生下來就是下人,包括我們家有傾,也不是你們這種富貴人家的命,你呀,還是趁早放過她,另尋新歡去吧!你們的生活,我們無福消受!”說完再也不理會寧茗深,徑直向屋內走去。

院子裡的寧冥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繁雜的軍務,家裡一鍋粥的局面已經讓他力不從心,疲於應付。索性什麼不顧的進屋睡去,不願思考等待自己的是什麼疾風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