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陽好一番忙亂,感受到拂梧那道不善的神念後,張昌義就趕了過來。
近年仙界不太平,尤其是二十年前的渥河大戰,普安身隕,林乘風重傷,再加上唐舒那些關係仙界未來的超級天才,整個渥河流域近百萬裡地,其實都被捲了進去,只近十年,才稍有太平。
現在正值三宗試練弟子當口,他哪能不重視?
“不知哪位道友遠來義陽,張昌義迎接來遲,恕罪恕罪!”
金仙級修士的大戰,關係的不僅僅是一城一地,義陽不像孤懸於外的天裕關和平魯道,這裡接近內陸,除了修仙之人,靠裡還有無數凡人城池。
就算不爲義陽着想,他也不能不爲那些人考慮。
否則天地因果,會把他一直壓着的仙人三衰馬上降下來。
“張道友另來無恙!”
拂梧安頓好徒弟,在扁舟船倉傳音,“貧尼只是帶徒弟路過此地,並無他意,讓你的人放一條道如何?”
說起來,這事她也有點責任,沒養過小孩子,反應遠沒打架時敏捷,否則早該想到在盧悅那裡打一道結界。
貧尼?
張昌義一愣,聲音有點熟,別是那位祖宗吧?
“咳咳!小孩子們不懂事,道友只管走。”
他迅速朝下面的人一擺手。
扁舟就要啓行,突然又頓了下,“張道友,義陽三宗搞試煉,是不是你們家的紫砂果要分配了?”
“……”張昌義無奈得緊,紫砂果今年大豐收,可是再多,他自己家都不夠分。
“是!”老頭腦子轉得快,想到她之前帶徒弟的話,聯繫到某人,“道友到我義陽一歇,回頭,我請……”
“請客就不用了。”拂梧毫不覺得她的鼻子長,“正好我徒弟受了點傷,你把那紫砂果和你們家的七寶蟬都給點吧!”
要了紫砂果,還要七寶蟬?
張昌義摸了摸鬍子,此時,他已經明確聽出是拂梧,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徒弟,應該就是被異風颳走的盧悅吧?
“要請要請!”
盧悅小丫頭雖是事非人,可其心性實是難得,與人相交,常能看透表面直指本質,否則彭千手那賊頭,最後也不可能衝過仙人衰劫,他衝不過,他們自然更拖延不了時間。
張昌義很想認識這個早就聞名的丫頭,而且既然要送東西,當然是親自送,更能表達善意。
老頭一步踏上甲板,“相遇是緣,道友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外面一直戒備的張傑等,沒想到自家老祖會上趕着要跟人家交好。
那裡面的,到底是哪位前輩高人?
可惜,裡面說的話全是傳音,大家只能從老祖的話裡猜測一二。
船倉的門,在張昌義面前打開的時候,扁舟一晃,已經往義陽城去了。
“師伯,我們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張傑嘆口氣,“接着試練吧!”
老祖年紀大了,若不是近些年周邊不太平,他不得不管,其他人……可從未見他如此熱情過。
“你們在這看着,我回去一趟,有什麼事馬上聯繫。”
沉吟一會後,張傑的不放心與好奇同佔上風,丟下一句話,忙忙追上。
兩個化神修士互看一眼,只能答應。
船中的盧悅可不知外面的官司,在師父的介紹下,朝張昌義問好後,拿人家的見面禮。
她挺喜歡這些前輩的見面禮,不是攻擊性仙符,便是保命的護身符,大家可能都知道她的情況,從不送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也幸好有這些仙符,渥河大戰她纔有底氣,跟殷曄幾個天蝠王耗。
“多謝前輩!”
道謝的時候,盧悅很誠心。
“免禮免禮!”
張昌義哈哈一笑,都說聞名不如見面,他終於見着這個小丫頭了,雖然面色蒼白像是受了傷,可長眉入鬢,一雙黑亮清澈的眼睛尤其有神,其眉宇間的鎮定叢容,灑脫坦蕩,倒與很多年前的流煙仙子有些相像。
“三千城後繼有人啊!”
“會不會說話?”拂梧氣惱,“不會說話,給我出去。”
“哈哈哈……”張昌義大笑,“誇三千城,不就是誇你嗎?”
盧悅:“……”
她這個被誇的人,真不知道擺什麼表情好。
……
三千城,吳露露和慕天顏雖然久別勝新婚,可盧悅一日沒消息,他們的快樂,到底減了三分。
偏偏流煙仙子爲保護下面的弟子,把新晉的天仙修士幾乎全拘在三千城,進來容易,想出去……,老老實實到玉仙吧!
天幸圖爲大家而開,一直沒什麼定性的夏瑜,沒想到她好不容易從逍遙的閉關中解放出來,又進了一個更大的牢籠。
她才進階天仙沒幾年,玉仙……
夏瑜一想到,自己可能要一坐上千年,或許更久的時候,就覺生無可念。
只是這些話,打死她也不敢跟別人說。
人家想進天幸圖還不行呢,她被安排進來,沒有感激,若還報怨,那成什麼人了?
“唉!”
“我在隔壁都能聽到你嘆氣聲了。”
蘇淡水氣不打一處來,過來的時候,連門都沒敲,直接來踢的,“你不好好修煉,天天嘆什麼氣呢?”
“沒有呀!”夏瑜可不敢承認,眼珠子一轉,“我新發現了一個竅門,靈氣每運行七週,嘆口氣,再打坐的時候,能更順暢。”
“……”
蘇淡水忍不住挑了挑眉,多年沒見蠢師妹,沒想到,居然長了點腦子,只是這理由編得太牽強,當她是傻子嗎?
“你五歲入宗,連屁股我都幫你擦過。老實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夏瑜額上冒汗的同時,耳朵都被羞紅了,“師姐,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再拿這件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糗我,你怎麼老記不住呢?”
“呵呵!”蘇淡水呵她一臉,“你不惹我,我能老記着?夏瑜,我可告訴你,三千城之外,比你想象的要危險一萬倍,你不想拼死飛昇上來,還什麼都沒做的,就死在這吧?”
“哪能啊?師姐,我這不是好好修煉着嗎?”
夏瑜後悔死了,早知道,還不如就選師父時雨的旁邊,最起碼師父沒那麼細心,不會因爲她嘆幾口氣,就過來跟訓孫子似的,把她訓一頓。
“渥河大戰,任何一環出錯,你上來,就只能給我們收屍了。”
蘇淡水覺得,她若不幫着把蠢師妹心裡的弦崩起來,她這般修煉定然事倍功半,“別看陰尊兩次傷於盧悅之手,那是因爲她正克着他,換成旁人試試?
他現在也許還在沉睡,也許早就醒了,正偷偷地藏於某處,想要給我們致命的一擊。”
“……”夏瑜的眉稍骨忍不住跳了跳。
“還有域外饞風的大人絕輔,那也是個不動則已,一動驚人的人。”蘇淡水面色凝重,“你以爲出百靈谷的師妹是假瞎啊?絕輔引爆百靈谷的天劫園,本意是要把百靈谷裡所有人,一網打盡的,若不是盧悅得百靈天道示警,三千城也許早就不在了。”
夏瑜的後背有些冒汗,這些事,她在逍遙子老祖給的玉簡裡,都看到過,可是事過境遷,她還真沒太當回事。
“還有天蝠,你能想象五六十……,甚至更多的金仙級天蝠王一齊出動的情景嗎?”
蘇淡水親身經歷天裕關那段被圍的日子,“天裕關情況特殊,位於人妖兩族交界,城防一流,可哪怕如此,集結在那裡的人妖兩族大能,也只是把他們擋在外面。
換成任一城池你試試,平魯道,都差點被人打平了。
還有獅吽人,差不多五六百年前,他們幾乎遍佈整個仙界,仙盟對他們來說,就是個篩子,三千城之所以能平安沒被滲入,是因爲當時,流煙仙子幾乎支撐不住,就要被其他勢力爪分了。
他們的暴露,從盧悅始,現在雖然鎩羽,可誰能知道,他們沒有捲土重來的時候?你以爲,當他們喘過那口氣,能饒過盧悅?”
“……”夏瑜的後背已經全溼了,師妹惹的事,從小到大,她都沒兜住過。
“除了這四家明面上的仇家,三千城在仙界你以爲就順風順水嗎?”
蘇淡水直視自己的師妹,“如果順風順水,你以爲我才飛昇,就能跟人家拼命?你以爲慕天顏才飛昇,就能被人家堵着打?你以爲仙盟坊市的三千城駐地從何而建?谷令則飛昇的時候,整整十四家,分屬不同勢力的人在查她,只是因爲……,她是三千城的飛昇修士。
夏瑜,今天你看到的一切,你知道,在背後,有多少人流了多少汗?多少血?”
“師姐!我……我錯了。”
夏瑜被她說得面色慘白,她運氣好,才飛昇就被逍遙子老祖接着,然後塞了一堆東西,一路護送回三千城,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谷令則直接把她弄到天幸圖裡,連三千城,真正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
所以,一切危機,對她來說都好像是天邊的浮雲。
自進階到化神後期後,雖然閉關居多,可出關的時候,不論到哪去,面對的都是別人低下的頭顱。
早年逍遙的憋屈,歸藏界的憋屈,都丟得差不多了。
“知道錯就好,以後好好修煉吧!”
蘇淡水站起來,“我們好不容易纔飛昇成仙,如果半途夭亡,怎能甘心?不僅我們自己不能甘心,就是身邊活着的人,也無法甘心。”
“師姐,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修煉!”
蘇淡水幫她把門扶好,又親自帶上。
呼!
夏瑜偷偷呼出一口氣,呆了片刻後,面色終於堅毅起來,認真修煉。
……
一直沒有盧悅的消息,蘇淡水自己其實也有些無法修煉下去了。
師妹的乾坤屋現在在她這裡,鱷龍洞天也在她這裡,這兩樣特殊的保命東西,全在她這裡,她實在忍不住擔心。
真正危險的時候,做爲師姐的她,還是被師妹護在最後面,想想真是汗顏。
可是……
心不靜,修煉事倍功半。
她跟夏瑜的情況不一樣,那個傻丫頭,是個一根筋,只要指明方向就行。
蘇淡水在心裡嘆口氣,到底拿着腰牌,走出了天幸圖。
她要去看看谷令則,如果谷令則一切正常,盧悅那裡,應該也是一切正常,否則……
蘇淡水其實也在急飛淵那裡,按理說,有如意紅錦那個無視距離的傳訊寶物在,師弟和師妹,應該很好聯繫的,他怎麼就能一直笨得找不到呢。
還有鯤鵬老祖墜山。
到現在師弟也沒找着他,幾次摸到的線索,都在最後一刻,成爲泡影。
妖族那裡,只怕也不太平。
蘇淡水覺得有很多事,可惜,她修爲低下,卻只能煩惱,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咦!蘇師姐,好巧,你也出關了?”
洛夕兒進階天仙之後,也被流煙仙子要求閉關,今天才出來。
“我出來問一些事,回頭還要進去。”
“噢!”洛夕兒點點頭,“是不放心泡泡那邊嗎?我纔看過外面傳進來的消息,欒織老祖和彭前輩,從秦國新近徵遷了近百萬凡衆,那裡一切順利着呢。”
渥河之戰,雖然盧悅下落不明,三千城卻得惠良多,不僅老賊彭千手加入了三千城,三門灘所有幸存的血性修士,也全都加入了三千城。
再加上唐舒那些天才修士的影響力,近些年,周邊的反對勢力,基本都沒再冒頭了。
甚至當年從天裕關撤走,同在渥河之戰中倖存的各商家,也全在三千城弄了分店。
接下來,就看泡泡能不能儘快,把雲夢山也歸進九天闕了。
“順利就好!”蘇淡水聽到泡泡的消息也高興,“他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
“這個呀?”洛夕兒好笑,“雲夢山挺大,靠着他的小腳,一路走,應該還需要幾年時間。”
也幸好,那小傢伙被九天闕磨住了,要不然,盧悅失蹤,他可能早就找出去了。
“……”蘇淡水扯扯嘴角,爲她家可憐的小泡泡嘆口氣,“雲夢山跑完,他一定一千年,都不會用腳走路了。”
“哈哈,我也是這樣認爲的。”
洛夕兒大笑,“若不是有九命陪着比着,他可能早就沒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