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儒明推着輪椅走出來,吳冕笑着迎上去,“郭導,好久不見。”
“吳老師,又來麻煩您了。”郭儒明道。
吳冕看了一眼穿着軍大衣,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老人,不見有類似的人在身邊。
“家屬呢?”吳冕問道。
“在等行李呢。”郭儒明笑道,“我帶着老爺子先出來,機場裡面陰冷陰冷的,我怕老人家冷,上車就好了。”
吳冕笑道,“老爺子似乎很怕冷的樣子。”
“我問過家屬,說是老習慣了。平時穿的就比別人多,一入冬更是裡三層外三層的。”
吳冕沒有笑,而是肅然接過輪椅,問道,“要等下一次志願軍戰士遺骸歸國?”
“嗯,我準備拍幾個治療過程中的鏡頭,吳老師您看合適麼?”郭儒明問道。
“沒問題,我這面沒什麼忌諱的。”吳冕道,“您帶車了吧。”
“集團給派了,方經理在外面等着呢。”郭儒明道。他搓了搓手,緊緊衣服笑道,“東北還是冷啊。”
“還好,過幾天才零下。”吳冕推着輪椅,奔着停車場而去。
楚知希好奇的打量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家,越往地下走,越是有一股子涼風。這種溫度的下降也就是1-2攝氏度,但老人家卻似乎很敏感,眼神空洞,感受到冷意後下意識的把軍大衣掖的很緊。
他懷裡面鼓鼓囊囊的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掖衣服的時候很小心的避開。
好奇怪的老人家,楚知希見過很多阿爾茨海默病的患者,像老人家這種習慣的還是第一例。
雖然心中奇怪,但楚知希卻沒有問。
從哥哥的表情和動作中,楚知希能感受到一絲異樣。看着吳冕推着輪椅的背影,她甚至能感受到哥哥此刻的溫柔。
“郭導,我們新建了一個特需病房,老人家暫時住在那面。”吳冕只是通知,並沒有和郭儒明商量的意思,“在老鴰山山腳下,旁邊有一家孤兒院,住了幾個孩子。”
“吳老師? 費用別收太高。”郭儒明知道吳冕這人坦蕩? 也不藏着掖着,笑着說道? “經費有限? 我還努力偏斜了一部分。”
“哦,這方面不用考慮。”吳冕道? “最近的老年癡呆病患者都走我的科研經費,具體收費等手術成型之後再說。說是特需病房? 其實也沒什麼太特殊的? 您別擔心。”
“那就好。”郭儒明道,“要是一天一萬美元,劇組這面可是真沒錢。”
“看您這話說的。”吳冕笑道,“怎麼可能。”
“嘿。”
“真要收費? 怎麼可能這麼低。”吳冕道。
“……”
“坐私家飛機來的人? 不會在乎一天是一萬還是一百萬美元的。”吳冕道,“我收費很隨意,基本看心情。”
郭儒明無語。
吳老師這一點還真是隨性。
不過人家有那個本事,上次郭流彩變成阿凡達的事情給郭儒明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回去他諮詢了幾個相關的醫生,得知答案倒推後才能說出一二三來。
且不說這個? 只是治療阿爾茨海默病,光郭儒明知道的就有不下十個人願意每天拿十萬美元的治療費在老鴰山住幾個月。
錢沒了可以掙? 可治療阿爾茨海默病相當於延壽十年。
這種天賜良機根本不是錢能衡量的,用老話講? 這叫仙家手段。
至於吳老師說走科研經費,郭儒明並不意外。從吳冕接過輪椅的那一個瞬間? 他就已經知道吳冕心裡在想什麼。
送老人家上了車? 吳冕細心的把老人家鬢角微亂的頭髮捋平? 又端詳了一下,這才轉身下車,等其他人來。
“吳老師。”購物中心的方經理帶着幾名保安規規矩矩的站在車邊。
“方經理,您好。”吳冕道,“一會送老人家去老鴰山,您跟着我的車就行了。”
“不是劍協醫院?”方經理問道。
“哦,老鴰山那面新修的特需病房,安靜,儀器也好,還算是不錯。”吳冕道。
方經理雖然心有疑慮,但不敢多問,點了點頭。
吳冕上車,楚知希問道,“哥哥,老人家好奇怪,這天也不冷,怎麼穿這麼多。”
“爲什麼很多醫生會有強迫症?”吳冕問道。
“怕出事啊。”楚知希側頭看着吳冕,說道,“或者是自己出事,或者是看其他醫生出事,都會在心理有投射,最後映射到行爲上。”
“嗯,老人家也是這種情況。”吳冕道,“估計是抗美援朝的時候冷的受不了,回來後下意識的加了衣服。”
“……”
楚知希無法想象,她是東北孩子,也沒見人穿過這麼厚的衣服。
“那時候,是真冷啊。”吳冕看着窗外,悠悠說道。
“我想起來了,咱們剛去美國的第一天沒有被子,咱倆蓋了一個毯子將就了一夜。”楚知希道,“那天好冷,你懷裡暖和,但我後背涼,做夢都夢到在家裡睡覺,讓我媽給我找出來最厚的棉被蓋上。”
“傻丫頭。”吳冕笑着摸了摸楚知希的頭髮。
“在老鴰山住,不會被孩子們吵到吧。”
“應該不會。”吳冕道,“那面再怎麼都要比醫院安靜一些,需要手術的時候就來醫院,康復期間就回去住。”
“也行,楚老先生還總覺得寂寞,所以開始教林運唸書。等這位老爺子好些,兩人估計能聊到一起去。”
“爭取年後再讓老爺子回去。”吳冕道。
“這麼久?病情很重?要多次手術?”楚知希驚訝。
“沒事先住着唄,調理一下身體。我看老爺子本身身體不錯,有點老年病,順便調養一下。”吳冕道,“捎帶腳的事兒。對了,回頭和馬院說一聲,問問老人家喜歡吃什麼,每天單獨給做。”
“哦。”楚知希眨着眼睛看吳冕,哥哥這種從來不在意吃喝的人竟然記得要開小竈,真是好奇怪。
她眨着眼睛,好奇的重新打量車裡的老人家。
隔着車窗看不清楚,身影朦朧,隱約能看見他坐在溫暖的車上,卻依舊緊緊的裹着軍大衣,彷彿漫天白雪皚皚,臥在寒冰上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