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在吳冕跑數據中一點點過去。
再次上班，方艙醫院裡的患者又少了一大批。
3月4日，吳冕休息的那天，方艙醫院迎來最大規模的出倉潮，當天又132名患者出院，累計出院患者587人。
情況一天比一天好，吳冕也很輕鬆，和黃教授交班後把她送到半污染區門口。
很快就要相忘於江海，對於黃教授這種內科醫生，吳冕覺得自己怕是一輩子都沒可能和她再有什麼接觸的機會，所以下意識裡格外珍惜剩下的時間。
送走黃教授，吳冕單獨看了一圈重點患者。
已經沒有重症患者在方艙醫院，定點醫院都開始有空牀，稍微重一些的全都送去了附近的金銀潭醫院。
現有“重症”患者都是有基礎疾病的患者，治療也比較程序化。
“吳醫生，問你個事行麼？”
一個大媽拉住吳冕，她盯着那雙黃色大兔子耳朵已經很久了，直到吳冕忙完正常工作，看起來像是在方艙裡閒逛，她才發問。
“鄭大媽，您說。”吳冕站住，雙手習慣性舉起來，捋了一把兔子耳朵。
看着兔子耳朵忽閃忽閃的動，患者恍惚了一下。
真像是自家的小孫女……
“鄭大媽，您有什麼事兒？”吳冕問道。
“呃……吳醫生，我看一個文章裡講得了新型肺炎病毒味覺會喪失，有這事兒麼？”患者問道。
“不是所有患者都會出現，只有一部分患者會有這種症狀。”吳冕道，“喪失味覺在這類患者中比較常見，但還有極少數的患者嗅覺、味覺會增強。”
“呃……像狗鼻子一樣？我沒理解錯？”患者茫然問道。
“是您說的意思。”
“爲什麼啊？就是個特別嚴重的感冒，怎麼會……”
“您感冒的時候是不是有嘴裡沒味兒，什麼都不想吃的感覺？”吳冕問道。
“嗯。”患者連連點頭。
“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
“你給大媽講講爲什麼。”患者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牀，“來，孩子，坐着說。”
吳冕晃了晃頭，頭上的黃色兔子耳朵忽閃忽閃的，萌的很。
“新型肺炎患者之所以會出現嗅覺和味覺障礙，主要和血管緊張素轉換酶 2和跨膜絲氨酸蛋白酶 2兩種基因有密切關係。”
“……”
“哈哈哈哈，您看，不是不跟您說，說了您也不懂。您要是全都聽懂了，就能去學校給學生們上課了不是。”吳冕笑呵呵的說道。
“呃……”
“知道最後的結果就行。”吳冕道。
患者還有些不甘心，可是她聽了一遍，血管緊張素轉換酶 2和跨膜絲氨酸蛋白酶 2這兩個名詞她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唉。”患者嘆了口氣。
“那我給您講點有意思的。”吳冕見患者有些失望，馬上說道。
“好啊！”
“先簡單說一下，新型肺炎病毒影響嗅覺、味覺，是因爲病毒可暫時性或永久性損傷嗅區感覺上皮。換句話說，就像是火燒過一遍，把皮膚表面都燒壞了。”
“嗯嗯嗯！”鄭大媽連連點頭，那些專業術語她聽不懂，可這個簡單的描述她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上皮細胞出問題，有可能是暫時的，但病毒還會損傷嗅覺傳導通路的感受器和更高層的皮層區域產生破壞，引起嗅覺減退或嗅覺喪失。
我是水平不夠，做不到通俗易懂，跟您推薦一下魔都華山醫院的張文宏張主任，人家纔是大牛。”
“比鍾老還厲害？”
“您不能用這種方式想問題麼。”吳冕笑道，“鍾老今年可都83了，張主任比鍾老小了兩三個年齡段。再說，這次疫情張主任可是把魔都控制的相當好，在我看來可以給五星好評。”
“是麼？”患者想了想，卻說什麼都想不起來魔都有什麼消息。
“魔都厲害，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沒有掣肘。張主任也厲害，兩三千萬常住人口的大都市、每年流動人口將近四千萬，這在流行病學防控上幾乎是無解的。
您一點魔都的消息都不知道，正說明他們的工作做得好。”
“我知道，扁鵲三連！”一個年輕人在旁邊笑呵呵說道。
“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人家把問題都扼殺在萌芽之中，所以是大牛。張文宏主任講解病情很簡單，我……”
“吳醫生，你要給我講什麼有意思的事情？”患者記下張文宏的名字，隨後問道。
“說生物學概念您可能不太明白，我說一個生活中經常能遇到的事兒。大便很臭，您知道吧。”
患者像是看傻子一樣看着吳冕，看着他頭頂那雙黃色大兔子耳朵忽閃忽閃的。
“大便之所以臭，是因爲3-甲基吲哚，俗稱糞臭素。”
“這回聽懂了。”
“糞臭素在糞便中的劑量聞起來很臭，但是……”
“吳醫生，您不會要說吃起來很香吧，又不是老八。”旁邊的年輕人笑呵呵的和吳冕聊起屎尿屁的梗，毫無障礙。
鄭大媽一臉嫌棄。
“不，是糞臭素大量稀釋後，在濃度極低的時候會散發出一種花香，茉莉花香，令人身心愉悅。”吳冕笑眯眯的說道。
“……”
“……”
鄭大媽和年輕患者兩人都瞠目結舌。
“說深了就變成哲學，陰陽相依，凡事都有一個閾值什麼的，咱不說這個，我給你們講個八卦。”
閒來無事，吳冕心情也好，從新型肺炎病毒開始八卦，說到吳冕從前的經歷。
“嗯嗯嗯。”
一老一小兩個患者連連點頭，旁邊有其他患者見那個萌噠噠的住院總又講故事，也都圍上來看熱鬧。
“我大學的時候閒得無聊……”
“您不用考試？”年輕人疑惑的問道。
“我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已經被我老師直接要過去，成爲他最後一個博士生。其實和碩博連讀沒什麼區別，就是早了幾年，換了個老師。”吳冕輕鬆寫意的說道。
“……”年輕人怔住了，這位吳醫生真心是妥妥的學霸。
不對，學霸好像不準確，應該是學霸中的學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