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細雨霏霏。夜雨一點一滴地打在芭蕉上,惹人愁思不斷。殘棋未收,蕭寒玉又重新坐了下來。“啪”落棋的聲音震得旁邊的燈花也隨之垂落,經風一吹,灰飛煙滅。
“爺。”聿清走到蕭寒玉身旁低頭道。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蕭寒玉下了一子白棋。
“是,被大水沖塌的河堤已經被修好了,那些難民也在爺的指示下被安排妥當。至於那個侵吞災銀的姚縣令,奴才在他準備逃跑的路上抓住了他,下一步該如何,還要爺指示。”
“把他交給刑部,估計是難逃一死了。”蕭寒玉擡手在棋盤上吃下了一顆黑子。
“是,奴才明白。”
“還有一件事,”蕭寒玉放下手中的棋子,望向聿清道:“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母妃突然讓父皇把我調到這裡來賑災,你去調查一下。”
“是”聿清接受到命令後轉身退下。
聿清走後,蕭寒玉再也無心去理會棋子,他煩躁地望着那下不停的雨,思緒飄向了皇宮裡,飄向了她。突然,他聽到了似有人叩門的聲音。雖然那聲音很輕,但在夜裡還是聽得清晰。
“爺!”聿清也聽到了聲音,他打開了大門後,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情景,驚得他大叫起來。
蕭寒玉聽到聿清的呼聲後,知道大事不妙,連忙走過去看個究竟。
只見粉翹全身是傷的趴在門口,雨水溼透了她整個身體。
“爺…求你回去…救救小姐……”粉翹斷斷續續的說完這句話後,便昏厥了過去。
“聿清,”蕭寒玉的身體隨着粉翹的話猛地一顫,隨後緊蹙眉頭道:“先把粉翹扶回去,再找個大夫給她瞧瞧。”
“是。”聿清背起地上的粉翹往房間裡走去。
“槿離。”蕭寒玉站在雨中任憑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也不管不顧。
他顫抖地握緊了雙手,卻始終撫平不了那顆緊張不安的心。他怎麼會這麼蠢,竟然沒有看穿如此簡單的局!把他刻意調到這裡,打着賑災的幌子,事實上是想對槿離下手。想到這裡,蕭寒玉的心裡突然一陣抽搐。他緊緊地抓起胸口處的衣服,蒼白的臉上露出可怕的厲色。
他要救她,他一定要!
“爺!”剛把粉翹安頓好的聿清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卻看到被雨水打溼了身體的蕭寒玉正牽着一匹馬向大門口處走去。
“爺!不要去啊!”聿清迅速地跑了過去,噗通一聲地跪倒了蕭寒玉的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讓開!”蕭寒玉厲聲道。
“爺,奴才知道您擔心樂姑娘的安危,可是您這樣冒然回去,這要是傳到聖上的耳朵裡,他一定會調查此事的,到時候恐怕連爺您都自身難保啊!”
“聿清,”蕭寒玉突然平靜道:“你是知道的吧。母妃會趁本宮不在而對槿離下手。”
“是,”聿清面露愧色:“奴才之所以瞞着爺也是爲爺着想,誰想到粉翹會提前發難。”
“粉翹她一定是急於來給本宮報信而遭到追殺吧。”
“是,什麼事都瞞不過殿下。”聿清跪在地上接着道:“可是,殿下,奴才懇求您不要再與那位樂姑娘有任何關聯了,爲您自己,也爲沈妃娘娘着想啊。”
蕭寒玉聽後,沒有任何的隻言片語,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神情。
突然,風袖一甩,聿清已經倒在地上不起。蕭寒玉緊接着一躍到馬背上,騎着馬飛奔了出去。
“爺!”身後是聿清那無力地呼喊。
深秋的太陽也有這麼毒辣的時候麼?樂槿離如此想着,便微微擡頭向天上望去,卻又立刻被灼熱的陽光燙的低下了頭。呵,果然毒辣啊!
樂槿離已經被吊在樹上兩天了。自從她承認了罪行之後,就被沈妃命令下人吊在了一處偏僻的地方,而且還讓下人只准給她水喝,不準給她任何食物。
沒有食物得補給,樂槿離身上的力氣也在一點一點地消失。只要她那使不上力的身體在半空中下沉,吊在她手腕處的繩子就會因爲阻力的關係使勁地向上拉她。就這樣,她的手腕已經被繩子磨出了血肉。
“嘖嘖,想不到小姐您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熟悉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樂槿離虛弱地低下頭去看。
“書盈!”待她看清來人是書盈後,被這突然的驚喜所衝擊到的她也恢復了往日的神情。
樂槿離開心地語無倫次道:“書盈,你還活着,太好啦!你現在在沈妃娘娘那裡當差嗎?你千萬別救我,免得受到了沈妃娘娘的責罰!對啦,還有粉翹,粉翹 她還好嗎?”
面對樂槿離這一連串的問題,書盈只是平淡道:“放心,奴婢們都很好。而且,小姐,奴婢絕對不會救你的。我來這裡的目的其實是想想看我家的大小姐的下場。”
“你說什麼?”樂槿離驚訝於書盈說得話。
“哼,”書盈冷笑着,同時臉上也多了一絲兇狠的表情:“只要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奴婢就覺得心裡痛快!”
樂槿離呆怔得看着書盈的突然轉變,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那個既溫柔又細心的書盈。
“啊!”樂槿離突然被書盈割斷了吊着她的繩子,她就這樣毫無預備地狠狠地摔在了青石板上。
“哈哈!”看着摔在地上的樂槿離因爲疼痛而蜷曲起來的身體,書盈笑出了聲。
“爲什麼。”樂槿離因爲忍着劇痛而把嘴角咬出了血。
“爲什麼?不愧是小姐,問得好啊!”書盈猙獰地走進趴在地上的樂槿離,接着一腳踩到了樂槿離那血肉模糊的手腕上。
“啊~”又是一聲慘叫,樂槿離渾身冒起了冷汗。
“因爲你那敬愛的父親啊。”書盈咬牙切齒道:“如果不是他,我的全家也不會死,我也不會寄人籬下地成爲任人差使的奴婢。”
樂槿離蜷縮在地上看着面前這既陌生又可怕的書盈,說不出一句話來。
書盈繼續說道:“你知道嗎,我本來和你一樣是個千金大小姐。我的父親與你的父親同爲節度使,可是你的父親卻因爲嫉妒我的父親,而施奸計把他全家都害死了。我告訴你,你的全家現在變成這樣,那完全是你們的報應。”
“你胡說!”樂槿離痛苦地從地上掙扎起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又怎麼活了下來?又怎麼會出現在我家裡?”
“那是因爲他看上了我的美色啊。”書盈突然笑道:“所以啊,我就犧牲了一下自己的美色,沒想到那個臭老頭還真上鉤啦哈哈!”
“你胡說!你胡說!”樂槿離激動地喊叫起來,她怎麼也不會相信,與母親林氏有着那麼一段浪漫的相遇的父親竟是如此無恥之徒。
“你住嘴!”書盈一腳踢在了樂槿離的胸口處:“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跟我大喊大叫的!”
“咳咳。”被踢到在地的樂槿離突然想起了那個因爲怕她受寒而去給她取大氅的書盈,眼前竟模糊起來。
“呵呵,”樂槿離舔了舔嘴角的腥甜,又掙扎了起來:“你說得話我一個字不會信。就算那是事實,你也是在我家苟且偷生了下來,就衝這份恩情,你也是一輩子甩不掉的。”
“你!”書盈聽後,氣得直抖:“你這個賤人!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書盈,冷靜下來。”一個聲音從她們的背後驟起。
樂槿離擡頭望去,只見一名婦人已經站在了她的眼前。
“是,奴婢知錯了,沈妃娘娘。”書盈又恢復了樂槿離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的樣子,知書達理,溫柔可人。
沈妃,就是她嗎?她就是他的母親嗎?
穿着樸素的她不比靈妃年輕貌美,臉上也只是淡施脂粉。可即使是這樣,也擋不住她那雍容華貴的氣質。
樂槿離望着沈妃的樣子漸漸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