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手套的厚度抵擋不住寒風的襲來,她的手指早就已經凍僵了,哈出的氣變成白色的煙霧氤氳在掌心,她來沒來得及感受掌心的溫度,那團白氣就已經消散如煙了。
死亡的恐懼包圍着他們,一層一層的吞噬者他們的內心。
天就快黑了,行囊裡帶着的乾糧不知道在幾天前就被吃光了,冰面打不開,魚也弄不到,僅剩下一板和冰差不多硬邦邦的巧克力。
他們現在急需冒着熱氣的食物充飢,哪怕只是一碗溫熱的湯水,不然等待着他們的只有兩種結果,一是餓死,而是還沒來得及餓死就先被凍死,而且,天一旦完全黑下來,這兩種結果必定有一種會先發生在他們身上。
可是他們現在卻沒有任何辦法去打開冰層。
腳下一條一條魚兒緩慢的遊過,跺了跺腳,冰面的厚度可想而知,就像是城市中的水泥地一般的堅硬,看着又蹲在冰面上企圖將冰面鑿出窟窿來獲得魚的冷澤,心中竟有一絲不明不白的感覺,那種感覺或許是視死而歸。
冷澤鑿了很長的時間,血順着手套殷出來,凝結在了手套外面。
“你的手,你快別鑿了!”木子軒蹙起眉頭,一陣心疼,趕緊蹲在了冷澤的身邊,想要將他手中的鑿子奪過來,可是冷澤的力道終究是大於木子軒,無論木子軒怎麼努力,冷澤依舊是使勁的用鑿子鑿着冰面。
他不說一句話,就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不停的鑿着冰面。
“冷澤,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過了好久,冷澤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靠在了行李上。
大腦中的意識不受控制的回想到剛纔一路上的那些屍體,形態各異,每一具都是痛苦掙扎着要前行的動作。
木子軒從未想過,到了最後,他們會面臨死亡,她在害怕,是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她在怕死。
“子軒,你怎麼了,在想什麼?”冷澤費勁了心思都沒有將冰面弄開,站起身來就看到了滿臉恐懼,正在發呆的木子軒。
“沒什麼,你說我們還能不能出去?”木子軒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說出了這句話,眼神略微呆滯。
“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困在這裡的。”冷澤眼神堅定的看着木子軒,其實這些天,他也幾近虛脫,也曾想過是否他們一輩子都被困在這裡了,可是他不能,因爲他還有木子軒,他答應過她要保護她一輩子的安全。
木子軒擡頭看冷澤,渙散的眼神突然變得光亮起來,“我相信你。”
“我們現在沒有辦法趕回去了,只能前行,北極每年都有很多的人前來冒險,所以國家對於北極安全問題很重視,絕對會有直升飛機巡邏,你不要害怕,我們一定能出去,尋找水晶之石我們大不了以後再來,我還能撐幾年。”冷澤的話語帶着不容置信的堅定,他將木子軒攬在懷中,企圖給她一些溫暖。
木子軒心裡很亂,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只是胡亂的點了點頭,死亡的恐懼不斷圍繞這她們,心神不安。
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冷澤抱着木子軒坐在原地,體力的極度透支讓兩個人半倚在行李上,他們都不說話,一個人先睡,另外一個人負責隔一段時間叫醒睡覺的那個人,防止她會在睡夢中倒下。
突然,一聲微弱的響聲傳到了冷澤的耳朵裡,這種聲音很熟悉,正是搜救直升機的響聲,他欣喜若狂,趕緊將讓木子軒先靠在行李上,然後自己從行李中挑出來一件顏色鮮豔的褂子。
木子軒恰巧醒來,就看見冷澤拿着一件大紅色的褂子在左右搖晃,“你在幹什麼?”
“搜救機來了,我們要讓他們發現我們只能用這種鮮豔的顏色來招引他們。”冷澤的聲音透着一絲喜悅。
木子軒搖了搖頭,虛弱的跑到冷澤的身邊,一把將他手上的褂子扯了下來,塞到了行李中。
冷澤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放起來?”
“不行,我們好不容易來到了這裡,不能就這麼放棄了。”木子軒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冷澤剛想說什麼,就被木子軒打斷。
“沒有可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知道我們現在面臨着的是生命危險,沒有食物和水,但是我們一路上如此艱難,不能就這麼放棄了,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木子軒的聲音很低,虛弱的感覺包圍着她的每一條音線。
冷澤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向木子軒點了點頭,拉起她的手,然後將行李全部都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帶着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走去,如果他們停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但是他們往前走的話,還有生還的可能性。
一路上,冷澤無數次的想用看一看未來的發生的事情,都被木子軒制止了,他現在身體十分虛弱,不能在用預知能力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們只感覺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木子軒不小心被地上的冰塊絆倒,冷澤趕忙去拉她,在冷澤蹲下去的一瞬間,他無意間看到了木子軒右手邊有一個小冰窟窿。
他趕緊先將木子軒拉起來,替她打了打身上的雪渣,然後就迅速走到了小冰窟窿旁,蹲下,果不其然,這個冰窟窿直通海底。
“子軒,你快看,是冰窟窿。”冷澤的聲音裡透着濃濃的不可置信,欣喜沾滿了冷澤的心房。
他將木子軒扶了過來,木子軒的臉上帶着驚喜的表情,眼淚溢滿眼眶,她趕緊擦去,因爲這種天氣不能流淚。
冰窟窿雖然不大,但是足夠魚兒出來,冷澤趕緊翻出了他們路上支撐着走路的柺杖,恰逢有魚從冰窟窿口遊過,他看準時機,使勁向下插去,正中要害。
柺杖拿出來的時候,上面插着兩條魚,魚兒都不大,但是在這種時候,這兩條不大的魚兒無疑是救命的東西。
木子軒的心情無疑是激動地,“上天不會忍心看我們出事的。”
冷澤緊緊的抱住木子軒,不知道是因爲終於找到了食物,擺脫了生命走到盡頭的危險,還是因爲其他的什麼,他的內心再也平靜不下來,他就這麼緊緊的抱着木子軒,好久都沒有說話,似乎是在利用擁抱來緩解他這些天的勞累。
天色已經昏暗起來,魚是有了,可是方圓百里甚至千里萬里都找不到乾柴,烤魚又成了最大的困難。
幾番掙扎以後,烤魚是不可能了,但是好在他們有了食物。
冷澤帶着微苦的笑容看向木子軒,“子軒,咱在城市的時候不經常吃生魚片麼,就當是生魚片了。”
說着,他抽出隨身所帶着的小刀,將魚從柺杖上拿了下來,麻利的開腸破肚,然後將魚身上的肉切成一片一片的。
這個過程,木子軒都在他身旁看着,一句話都沒有說,能找到食物,並且活下來對於他們來說,就已經是上天給予的最大的恩賜了,他們已經不敢再去奢望其他的什麼了。
冷澤不忍心木子軒吃這麼涼的東西,便趁着木子軒不注意將魚片塞到袖子裡,藉助體溫讓魚片暖和一點,纔給木子軒吃下去,木子軒努力逼迫自己吞下去,儘管帶着血絲的魚肉有多麼的噁心難以下嚥,但是這是她保存體力,活下來的唯一的方法了,她無法逃避。
他們現在才發現來自死亡的威脅是多麼可怕,那種感覺,他們再也不想體會第二遍,再也不想。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嚇了兩個人一跳。
“你們是什麼地方來的人?!”一個雄渾的男音,似乎還帶着微微的怒意。
冷澤將最後兩片魚肉分別塞在木子軒和自己的口中,然後扶着木子軒站起來,轉身面向男人,木子軒擡頭看了一眼冷澤,然後也轉頭看向男人。
男人的身上穿着厚重的毛皮,腳上穿着長到膝蓋的靴子,靴子裡面翻出來的羊毛,每個手指都露出來半截,剩下的手都包裹在一雙十分保暖的手套裡,頭髮很蜷曲,但是並不亂,相反是用紅色的頭繩整整齊齊的紮好,他的手中緊緊攥着一把帶尖頭的石器,看起來十分鋒利。
男人見冷澤沒有說話,耐不住性子的又問了一遍,“你們是什麼地方來的人,爲什麼要在我的冰洞裡面抓魚?!”
這次男人的聲音沒有上次的大,但是可以明顯的聽出裡面夾雜着的怒氣。
“我們是來北極探險的,路上食物吃光了,才從這個冰洞裡面抓魚的,我們並不知道這個冰洞是你的。”冷澤的聲音很平靜,在這種時候,他不想同男人爭吵,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爭吵浪費的不是時間,而是生命。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在北極這種地方,太陽似乎下落的很快,上一秒還是白天,這一秒就變成了黑夜。
極寒地區的日夜交替本來就快,像人生一樣,猝不及防。
“我纔不管你們是不是來北極探險的,我只管你們拿了我的魚去吃!”男人似乎是沒有耐心聽冷澤說話,聲音中充滿着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