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我那時再說吧,你的傷需要治療。”蘇一一還想再問下去,看到姬流夜月光下微白的臉色,心裡一軟,急拉着他的右手往前走。
好在驛館已經不遠,蘇一一自然大大方方地從前面大門進去,姬流夜則從後面潛入。他還不想露面,這次到南陳,本就是秘密的行動。
蘇一一心急如焚,帶着繡梨姐妹匆匆地往裡走去。偏偏迎面遇上了七公主,拉着她要去她的房間。
“不行,我今天累得緊了,好像得了風寒。”蘇一一撫着額。
“呀,你真的臉色不好,發燒了麼?怎麼滿頭都是汗?”七公主看着她的臉色,“呀,你的額頭好冷,我替你去叫太醫。”
“不用了,回去睡一覺,明天就活蹦亂跳。時候也不早,就歇着罷。”蘇一一急忙攔住,“這時候去請太醫,也必然大張旗鼓,反倒把人都鬧了起來,打量着我如今架子有多大呢?算了,明兒要不好了,再請不遲。”
“好吧……還想給你看看我今天買的兩件東西呢……”七公主大是遺憾。
哪怕龍心鳳膽,蘇一一這會兒也沒有心思,應付了兩句就轉頭往自己房間裡走去。好在大周人習慣於早睡早起,大部分人已經歇下,倒沒再遇上什麼糾纏。
姬流夜已經在她的房間裡,小香豬很委屈地被他抱在懷裡。蘇一一鬆了口氣,揮手把兩個侍女打發了出去,才用腳拖過一張椅子坐下。
“還好,傷得不是很嚴重。”
“再嚴重也不怕,當初七死八活的,還被香香把命拉回來了呢”姬流夜神態輕鬆。
冷月如霜,在他的身上樑上了一層華光。他擡起眸子,卻彷彿把月色,也洇出了兩分妖嬈。他斜斜地倚在椅子的靠背上,袍子解了一半,更顯出一種頹唐的美麗,讓蘇一一也不敢狠盯着他看,只得把兩隻眼珠子往天花板上瞧。
姬流夜愜意地讓小香豬貼近自己的傷口,看來只要有小香豬在,誰也不會費那個事去塗傷藥的。
蘇一一的髮髻剛剛隨手攏了攏,這時候已經半散着。她這挽髻子的水平,仍然停留在六歲時候的水準。
氣息還有些隱隱的不穩,也不知道是在巷子裡透支了力氣,還是這一路急奔。
姬流夜卻偏要逗她:“又不是沒有看過我不穿衣服的樣子,現在還穿了一大半呢,你又裝什麼害羞呢”
那時候他們還只六七歲的模樣,自然無所謂男女之別了
蘇一一惱怒地瞪向他,努力把目光集中在他的眼睛上,而不涉及其他。可是他的眼睛幽深得讓她一下子溺斃進去,幾乎忘了想要反駁的話。張了張嘴巴,終於還是放棄和他鬥嘴,而是氣鼓鼓地偏了頭。
姬流夜卻貪看她這樣生氣的樣子,剛剛那近乎凋零的顏色,因這樣的作態,忽地鮮活了起來。眉彎如月,星眸半沉,紅脣微噘,在月光裡便滲出了三分嫵媚來。
當年的小姑娘,如今將要及笄。正是一朵花,開得最盛的時候。看着看着,姬流夜忍不住嚥下了一口唾沫,只覺得喉嚨口乾澀得難受。彷彿有一把火,在胸口熊熊燃燒,生命不息,火焰不止。
“依依。”他溫和地叫了一聲。
“嗯?”蘇一一用鼻腔哼了一聲。
“還跟我生氣啊……”姬流夜無奈,“當日明明應該是我更生氣纔對,不歡而散的原因,是因爲你太固執了。”
蘇一一微微垂首:“我只有這麼一點要求,你都做不到的話,又何必再用娶我這種承諾來敷衍我呢”
“你這要求還真是一點……”姬流夜苦笑連連,眉心也蹙在了一起,“明知道,我是做不到的。”
“是啊,天底下,有幾個溫莎公爵呢……”
“什麼公爵?”
“是我杜撰的一個癡心人,爲了一個女子,而放棄了江山。”蘇一一聳了聳肩,覺得自己和姬流夜各有各的堅持,恐怕吵到兩人頭髮白了,都不會有任何結果。
有人說,愛一個人是件卑微的事,在佛前祈禱的五百年,如同一粒塵埃般渺小得不值一提。蘇一一覺得自己有可能會爲了姬流夜而卑微,會幹出那種千里單騎追人的瘋狂事來。可是真要她付出一輩子去承受着這個男人的風花雪月,而那些風流的事中間未必只有自己,她卻覺得無法忍受。
她轉回頭,看着姬流夜的俊眉朗目,有點哀傷。也許再到佛前去求五百年,賭一個他微乎其微的回頭,她才能得到他唯一的付出。
姬流夜因她的目光,而心生不安:“怎麼了?又想到什麼匪夷所思的念頭了?”
“沒有什麼。”她微笑着站了起來,“今天幸好你及時趕到,要不然的話,我恐怕還真要把命就這麼冤枉地交代在南陳了。想想便有些不甘心啊,出師未捷身先死,怎麼也不該輪到我蘇一一身上吧。”
“放心,就算我沒有及時趕到,南陳的差役也不至於拖拉到這種程度。你撞上去的那個角度當我不知道,不過是刺中肩胛骨,傷不了性命的。”
“可也會受傷啊。”
“有香香在,只有留着一口氣,什麼傷都一樣。”姬流夜對小香豬的信心,比蘇一一還要足。
“那也很痛的。”蘇一一扁了扁嘴,“這羣人可不能姑息了,上次利用方流珠下毒的事兒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他們算賬呢,這會兒又來,真當我是泥捏出來的,沒有火氣兒呢”
“就算泥捏的,碰着這事兒,也有三分火性了。”姬流夜側頭看到傷口已經恢復如新,才拍了拍小香豬,放它自去睡大覺,“沒帶着藥材,明兒我去藥鋪裡收兩支上好的山參。”
蘇一一從袖子裡拿了兩支出來:“剛從一一製藥回來呢”
小香豬跳到蘇一一的膝上,四蹄凌空,顯擺了一下才落到她的膝蓋上。姬流夜瞪大了眼睛,彷彿不信似的,又用手揉了兩揉。
“撲嗤”蘇一一看着他那樣子,忍不住展顏而笑。重見姬流夜,他已經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而越加沉穩。一舉手一投足,總有股說不出的清華貴氣。這時候的動作,卻顯得孩子氣十足。
姬流夜指着小香豬,吃吃地道:“它……剛纔好像……”
蘇一一看他吃驚得有些口氣的樣子,好笑地接了口:“如果誇張一點的話,我們可以把香香剛纔的那種行爲,叫做飛行。”
“它真的會飛”姬流夜剛剛繫上的袍帶,一下子又被他跳起來的動作掙開了。
“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飛,只是能夠凌空停留着罷了。今天替你療傷多少傷了些元氣,不然的話還能再持久一些。”蘇一一笑道。
姬流夜哀吟一聲:“你是從哪裡淘來這麼一個寶貝,真不知道兩過幾年,照着這拿藥不當銀子地喂着,它還能如何的神奇”
蘇一一提起小香豬的來歷,就得意洋洋:“當初我家裡窮呢,我又總是三不五時就要生一場病的,我爹爹特意買了只小乳豬回來給我燉着開開葷的。我見它可愛,沒捨得下鍋,才被救了下來。”
若是當初祭了五臟廟,哪裡還有如今的香香?
姬流夜感慨:“真不知道你走了什麼狗屎運。”
“說明我人品好。”蘇一一瞪他。
兩人東拉西扯,就是不再提及上次不歡而散的話題。也許在私心裡,都存着一分指望,誰都不敢輕易地就打破。
“不知道是誰動的手,北劉嗎?”蘇一一問姬流夜。
“聽說北劉有一個組織,代號‘暗’。”
蘇一一皺眉:“聽起來就知道不是個光明正大的組織,大約就是暗地裡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姬流夜沒好氣地瞪她:“你覺得自己遇到的這些事兒,能稱得上光明嗎?”
“可是,如果北劉要暗殺你,那還說得過去,畢竟你壞了北劉的大事我又礙着他們什麼事兒了?好好的來南陳參加個盛典,也會遇上無妄之災。”
“因爲你的名聲太響,再加上方流珠,她和那些人一定有所交往,所以纔會動你的。”姬流夜稍稍分析了一下,就得出了結論,“至於事實的真相如何,就看今天有沒有追查得到了。時間也不早,我先回去等消息。明天你走的時候,我就不來送你了,自己多保重。”
蘇一一愕然:“你不一起回去麼?”
“也許還要過兩天才動身,我走得比你快。再說了,你可沒時間來查這個,只能我來代勞了。咱們吃了這麼大的虧,總不能忍氣吞聲吧?”姬流夜搖了搖頭,臉色有些凝重,看着她彷彿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擺了擺手,毫不留戀地就走了。
“好吧,有你去查,我就不管了。”蘇一一嘀咕了一句,有點不是滋味。姬流夜居然一點沒有留戀的表示,就這麼揮揮手,連雲彩都不帶走一片。
“哼,稀罕麼?”蘇一一抱起吃飽喝足的小香豬,忍不住還是嘀咕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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