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陳三瞧見了她,立刻就似笑非笑,看得蘇一一打了一個寒噤。
蘇明琨只道她怕蘇慶華的叱責,連忙安慰:“莫怕,到時候三哥自然會爲你說情。”
蘇一一哀嘆一聲,對上她這位貼上來的便宜師父,就算皇帝老子的賬,都有可能不賣。
“那個……勞駕了啊!”蘇一一在原地磨蹭了半天,才硬着頭皮走過去。第一件事,可不是扶着蘇明琨的手上馬車,而是對陳三賠上了笑臉。
“這本就是俺的活兒……公子,小姐,上車吧,老漢這就走啦!”陳三卻迅速地回到了馬車伕的角色。
這位師父可真是個妙人兒,好好的日子不過,偏是趕馬車上了癮。天底下,居然也有懷裡揣着幾萬兩銀子當馬車伕,賺那幾個銅子兒的!像她這樣,錢滾錢,利滾利,那才叫有效投資!想當初,陳三交給她的那五萬兩銀票,到了年底,足可以分到幾十萬兩紅利。保健品的前景,蘇一一可是十分看好的。
“可惜盜版出來了,就沒這麼好的生意啦……而且,還得被迫跟着打價格戰,不過不能打得太兇,不然就是贏了,也大傷筋骨,不值得。”
她坐在馬車上,腦筋又轉到了生意經。蘇明琨看她託着腮苦思冥想,只當她是在想着應付蘇慶華的法子。雖說怒的時候發可衝冠,看了她的樣子,倒不由得心軟了起來,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九妹,到時候你別承認一一製藥和你有關係,讓四弟去應付。”
蘇明鵬也是一臉的惴惴不安,聞言大急:“怎麼又是我?”
“你到底是爹爹的嫡子,伯父雖然氣怒,也不能拿你怎麼樣。”蘇明琨和蘇一一的意見,倒是一樣的。
“我纔不會承認呢,你當我傻了呢……”蘇一一撇了撇嘴。
蘇慶華根本不放在她的眼裡,要不是她拿着尚書的幌子當擋箭牌,根本連尚書府的大門,都不想踏進去。
“到時候三哥自會替你說項。”蘇明琨又安慰了一句。
“嗯。”蘇一一知他好意,朝他莞爾一笑,忽地一拍腦袋,“哎呀,四哥,你去店子裡拿幾盒保健品,一會兒送給伯孃……”
蘇明琨哭笑不得:“你還怕旁人不知道你和一一製藥的關係麼?”
“反正和四哥脫不了關係,四哥拿去做人情,難道使不得嗎?俗話說,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只要伯孃收了禮品,再訓四哥的時候,大伯也沒了中氣。”
蘇明鵬聽得眼睛一亮,急忙點頭:“那是,反正伯父知道我和一一製藥脫不了關係,拿着自家的禮品送人,人之常情。”
蘇明琨待要再說,他卻已是跳下了馬車,趕到前面交代陳三去了。
“就那丫頭主意多……其實一個尚書而已,犯得着這麼去孝敬他嗎?你跟她說了,明天乖乖地跟我學一天功夫,不然下次想坐我的馬車都不行。”
蘇明鵬連連點頭,心裡卻暗暗嘀咕:“九妹也不想坐你的馬車啊,師父大人在前面趕車,徒弟在後面坐車,任誰也不能習慣吧?”
保健品只有有限的幾個系列,不過是強身健體之類,說不清道不明的功效。用料是考究的,但畢竟不對症,多少有點用。至於有多大的用處,那就難說得很了。
蘇一一看着幾個精美的盒子,心裡也大有成就感。只是這個太少,至少要弄幾個系列出來,排成一排,那纔夠看的!而且,要不斷地創新,讓別的鋪子永遠只能識她的牙穗!
開發新產品……蘇一一這路上就想着這個點子了。至於見蘇慶華麼……有什麼好害怕的?她還真沒把這次見面放在心上,只覺得對浪費的時間心疼而已。
尚書府終於到了,蘇明鵬有點怯場:“三哥,你打頭吧!反正你跟一一製藥半點關係都沒有,伯父想責罵,也不會對着你來。再說,你功課好,只待明年大比,中個舉人回來,伯父不知有多高興呢!他一準是捨不得罵你的……”
蘇一一暗暗好笑,蘇明琨和一一製藥的關係,可比你老兄緊密多了。到如今,蘇明琨可還是一一製藥總店和分店的股東呢!
蘇明琨搖頭:“大不了,咱們一同進去也就是了。你是嫡子,我是庶子,年紀也不過比你大了幾個月,哪裡有走在你前頭的道理?”
蘇明鵬想想也在理,只得硬着頭皮讓人通報。
“大人正在堂屋裡相候呢!”
一向日理萬機的蘇尚書大人,竟然在中堂正襟危坐!臉如包公,身如青松。那架式,一看就知道是想要興師問罪的。
蘇一一暗地裡撇了撇脣,他們一家三口被趕出去的時候,這位大人可連一個字都沒說。如今不過是做了點小生意,竟當成大事來抓!蘇慶正或許是對這位大哥禮敬有加,對於蘇一一來說,皇帝老子也不過兩隻眼睛一張嘴,沒有什麼值得特別景仰的地方。
蘇明琨硬着頭皮,和蘇明鵬雙雙行了禮,蘇一一跟在他們身後,也十分淑女地行了禮。
“你們乾的好事!”蘇尚書果然火氣蹭蹭地往上冒,一開口就來者不善。
蘇家的三個人都垂手而立,大氣也不出一口。不管心裡怎麼罵這位老古董,但面上的態度是要端正的。這個道理,蘇一一自然是懂的。
“你說,明鵬,好好兒的國子監你不念,卻跑去開個什麼藥鋪子!我蘇家是缺了你吃,還是缺了你穿?”蘇慶華的那口氣,想是憋了許久,對着蘇明鵬也毫不顧忌面子,破口就是一頓痛罵。
“伯父息怒……”蘇明琨眼看着蘇明鵬暗遞眼色,只得勉強笑着勸架。
“小三兒,你的功課不錯,我已經聽幾位先生誇過了。很好。”蘇慶華順了順氣,“你先在一旁坐着,待我把小四教訓好了,再來考較你的功課!”
蘇一一在一旁滴汗,這兩位堂哥,一個小三,一個小四,在現代可都不是什麼光彩的角色。
蘇明鵬看蘇明琨被蘇慶華三言兩語堵了嘴,只得硬着頭皮自己上。
“伯父……您也明白,侄兒學書不成,在國子監年年考不上甲等。好容易讀了三年,勉強升了一級,眼看着是升不上去了,只得棄文從……那個了。”
“士農工商,這商可還排在農工之後!好容易給你得了個士子身份,你用心去學,就算中不到舉人,也不至於去經營那下三濫兒的行當吧!”
經商就是下三濫兒麼?蘇一一在一旁扁了扁嘴。
“還有,你竟把你九妹給拖了下去,拿她的字兒當贈品,你倒真正想得出來!若給人知道,咱們蘇家的臉面往哪裡放?你九妹如今課業雖好,又拜了大儒爲師,原該一心一意地做學問,你去問她什麼心!自己不學好也就罷了,還要帶累你九妹!”蘇慶華越說越氣,唾沫也開始橫飛了起來。
蘇明鵬心裡這個鬱悶啊……明明這一一製藥,是蘇一一想出來的點子。以字贈人,那也是她自個兒的主意。如今這黑鍋,卻全成他背的了。
儘管心裡委屈,可他卻從不曾想過要把蘇一一供出來,只是唯唯諾諾,低聲應是。這位伯父官威甚重,他只是順着毛頭往下溜。
蘇一一看着蘇明鵬做小伏低的樣子,再想着前幾年那份霸王氣勢,忍不住暗暗好笑。不過,看着自己的同盟吃憋,她心裡也不好受。
因此,不等蘇華慶再聚集中氣,開始下一輪的數落,她就主動伸了頭:“這個也不能全怪四哥,是依依自個兒樂意的……”
蘇華慶立刻把炮口毫不猶豫地對準了她:“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呢!你就所功夫用在這上頭,虧得你想得出來!你是什麼人?是我大周明日的君如玉,人人都拿你和她作比。你倒好,竟把字去隨手撒給了那些銅臭味的商人!”
蘇一一最反感這種說法,誰說只有商人才有銅臭味兒了?
“伯父此言差矣,若無商業,哪來大周的繁華?便是伯父所用一紙一筆,也是由商人帶來的。若真說但逢銀子便是銅臭,那朝廷的銅臭味兒,可不是最濃的麼?”
她一據理立爭,蘇明琨就急得連連打眼色。蘇明鵬聽她把話繞上了朝廷,也駭得拉住她的袖子。蘇慶華沒承想她居然把朝廷跟商人作比,更是氣得臉色發暗。
“胡說八道!”蘇慶華大怒,“這話也是能混說的麼?你莫以爲有了個才女的名號,便能在京城通行無阻。這話要是傳了出去,恐怕又有人以此大做文章。”
蘇一一扁了扁嘴,柔順地低頭不語。
看她認錯的態度良好,蘇慶華總算臉色微有感觀,語重心長地勸解:“依依,你的天分猶在小三之上,若能一心一意跟着許先生,日後的成就,興許還在君如玉之上。聽說南陳君如玉舉行了收徒儀式,剛收了一個十歲女童爲弟子。往後,你們若是遇上了,可別輸了咱們大周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