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世子

萬曆三十二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便是茂兒三歲的生辰,朱常洵想要爲他大肆慶賀一番,於是便在他生辰的前一日來與蘭漪商量,想要上報朝廷,將茂兒冊封爲福王世子。

蘭漪大驚失色,連忙說道:“不,不可。”

朱常洵知道蘭漪的心意,於是道:“茂兒既是你的兒子,我也視他爲親子一般,日後做我的繼承人又有何不可呢?”

蘭漪心下雖萬分爲難,但有些話卻還是不得不說,於是說道:“常洵,這些年來,你對我母子如何,我心裡最是明白,只不過,此情、我今生已是不可能還的了,你如今也算是姬妾成羣,而我這福王妃的位子也是遲早會讓出來的,你不如選一個你喜歡的女子讓她爲你生兒育女,日後再立爲世子,總比此時貿貿然讓茂兒當世子要好得多。”

“蘭漪,你、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福王妃的位子你遲早要讓出來?難道說你要離開福王府?”朱常洵聞言又氣又怒,趕緊追問道。

蘭漪於是說道:“我們母子十分感謝你的厚愛,但、終歸有一天,我要帶着茂兒離開這裡的,總是瞞着你,是我的不對。”

朱常洵聽罷,上前緊緊箍住蘭漪的手道:“不行,我不讓你們走,你和茂兒都不要想要離開我。”

蘭漪微嘆了口氣道:“常洵,你這又是何苦呢?”

“何苦?你問我何苦?蘭漪,是我要問你何苦纔對,蕭莫他已經死了那麼久了,你的心也該回轉了。”朱常洵說道,心中只覺得怒氣上涌,可是眼前這個,卻是他喜歡的女子,打不得,罵不得,最主要的卻是,她的心裡面的那個人卻不是他!朱常洵只覺得一陣挫敗感無力地襲來,他一把將蘭漪擁在了懷裡,緊緊地抱住她,喃喃地說道:“我要你一輩子都陪在我身邊,我要你一輩子都不離開我。”

蘭漪輕拍了拍他的背,說道:“在我心裡,哥哥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朱常洵驀地鬆開蘭漪,瞪大了眼說道:“這麼說,在你的心裡,我從來都不如一個死人?”

蘭漪嘆了嘆氣,“常洵,你和哥哥對於我而言是不一樣的兩個人,你又何必處處拿自己和他比?”

朱常洵卻不禁冷笑了起來,“是啊,我何必要自降身份,和一個死人比?”

蘭漪聽了他這話,臉上的神色卻不由得漸漸地黯淡了下來,轉過身,不再說話,也不再望向朱常洵。

朱常洵終覺得自己說話有些太過,於是便道:“蘭漪,我不該一直說這些話氣你的,我只是聽到你說你要帶茂兒離開,我一時氣昏了頭,蘭漪,我都聽你的,你不想讓茂兒當世子,我不讓他世子便是,其實,他已經是父皇、母妃,還有咱們福王府的手中寶了,也不在意那些虛銜,我只要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好嗎?”

蘭漪轉身,看到他一臉傷痛的樣子,心裡面終是有些不忍,於是輕聲道:“一時半會的我不會離開。”

朱常洵聽清了她的話,心裡面雖然仍然介懷她說的“一時半會不會離開”的話,但、終究是一時半會不會離開的了,只要她不離開,自己仍是有機會可以留下她的,不是嗎?如此想着,心下還是不由得高興了起來,“蘭漪,你好好準備一下,明兒個就是茂兒兩歲的生辰,我已經請了許多賓客來爲他慶生呢。”

蘭漪其實並不喜歡這些熱鬧,但見朱常洵興致勃勃,也就不去潑他的冷水,只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第二日,從一大早起整個福王府便是賓客盈門,好不熱鬧。

蘭漪讓人給茂兒換過一身新衣,又喂他吃了早膳,交代了他幾句話,然後便往園中而來,想要看看晚間準備唱戲的一應事宜是否已經安排妥當。

聽着管事的一樣一樣介紹,蘭漪不住地點頭,覺得他們做事做得很不錯,然後又說大冷天的穿得單單薄薄的在園子裡唱戲也不容易,務必多給些賞銀,膳食也不可太粗劣,再多去籠幾個火盆來,一樣樣地吩咐了下去,讓那戲班的班主頓時感恩戴德了起來。

這時,卻見珍兒急匆匆地跑來,一張小臉上煞白,蘭漪正有些詫異着,珍兒素來行事穩重,今日怎會如此失態?卻見珍兒跑上前來一把跪在了蘭漪面前,哽聲說道:“王妃,不好了,小少爺不見了。”只因蘭漪的反對,朱常洵並未將茂兒立爲世子,故而福王府上下仍是隻稱茂兒爲少爺。

卻說蘭漪一聽,心下一驚,心知茂兒如今已經是能夠飛快地奔跑了,平日裡也不大認生,兼之今日裡賓客衆多,若是碰到那些心懷不軌的,那可如何是好?只是見到珍兒淚水朦朦的樣子,卻知道自己先不能夠驚慌,於是拉了珍兒起身,問道:“茂兒是何時發現不見了的?都找了哪些地方?”

珍兒於是便說道:“小半個時辰前,奴婢想起小少爺今兒早上有兩聲咳,便做了點川貝燉雪梨想要端給他用一點,卻不想屋內竟沒人,再問一問他身邊的兩個嬤嬤,卻一個去了大廚房,一個在自個兒屋裡給小少爺做鞋子,一問起來,都互相以爲是對方在小少爺身邊,奴婢當時就慌了神,讓咱們整個園子裡的人都去找,大夥兒找了一圈回來,卻都說沒有找到,奴婢心裡擔心死了,便趕緊來尋王妃,吩咐了他們還在找着,如今只剩下王爺的那些個姬妾的園子裡,再就是前廳未曾找過。”

蘭漪點了點頭,說道:“此事王爺可知曉?”

珍兒道:“奴婢們都嚇死了,不敢知會王爺,只我知道王妃在戲園子這邊,便趕緊來回報王妃了。”

蘭漪“嗯”了一聲,便道:“此事先不要驚動王爺,如今前廳裡王爺正陪朝臣們說話,這會子告訴了他也不好,咱們先仔仔細細地將後院查清楚了,若實在是沒找到再告訴王爺吧。”

珍兒趕緊應了一聲“是”,然後便與蘭漪一起去找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