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深也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只知道,最後她攥着洛禕天的手,終於開口,“禕天,我們,我們送白衍一程。”
白色的被單緊裹着牀上那人的臉,秦深深顫抖的伸出手,努力好久,纔有勇氣掀開那被單。
“白衍。”秦深深輕聲喊道:“天要亮了,你該起牀了。”
蒼白的少年,緊閉着雙眼,睫毛長長,像極了在沉睡。
明明昨天還是活生生的在自己身邊,而忽然之間,就陰陽相隔。
秦深深的眼淚,撲簌簌的落下,對於白衍,她一直都把他當做一個柔軟的弟弟,可是如今,卻死在她面前。
洛禕天安安靜靜的看着白衍躺在這裡,看着秦深深無聲哭着,只覺得心也有些揪疼。
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也不是沒見過更加慘烈萬倍的畫面。
可是這一刻,卻第一次有了恍惚的難受感,白衍看起來走的很安詳,眉眼乾淨純粹,他還記得,白衍笑的時候,溫和如木棉。
“深深。”洛禕天拿了隨身帶的紙巾,替秦深深擦拭着眼淚,他本來是想哄哄她,讓她不要哭的,可是,這又怎麼能忍得住。
所以,他只是攬住了秦深深的肩膀,輕聲道:“哭吧,哭完就好了。”
聽到洛禕天的話,秦深深真的就哭了出來。
接下來白衍的後事,都是洛禕天來處理的,雖然在墨爾本里,洛禕天並沒有像在中國那樣自由,可是隻要有錢,在哪個地方都是好使的。
而那些原本一直在找他的人,洛禕天也是滿不在乎了,現在白衍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那些人還能怎樣呢?
“禕天,我已經選好了地方。”秦深深這幾天一直在挑選安葬白衍的地方,最後跑了好久,才終於找到個合適的。
白衍下葬的那一天,只有洛禕天跟秦深深,還有那個阿曼達過來。
葬禮剛開始,天氣就沉了下來,密密麻麻的小雨點砸到人臉上,像極了眼淚。
“白衍,雖然相識不久,但真的是很喜歡你。”秦深深的聲音在雨幕裡輕輕響起,“每次看見你,我都覺着,你的眼神很淡很淡,好像這個世上,沒有什麼能讓你有所留戀的。”
“白衍,現在你好好休息吧,再也沒有什麼煩擾你的了,這兒環境很好,你應該會喜歡的吧,就是有點太安靜了,你不知道會不會覺得無聊呢。”
噠噠噠的高跟鞋忽然響在青石板上,秦深深回過頭,看見穿着黑色裙子的蘇荷,雙眼無神的朝着這邊走來。
跟上次見到的蘇荷相比,現在的蘇荷簡直像是變個人一樣,原本光彩奪目的眼睛,如今沒有一點生氣。
也不知道是從哪得來的消息,蘇荷就這麼趕了過來,身邊沒有任何人陪着,只有她一個人來了。
“蘇荷……”秦深深不知道要怎麼招呼她,關於她跟白衍的事情,所有人都是不清楚的。
只是知道,蘇荷喜歡白衍,很喜歡很喜歡。
“阿衍。”冰涼的帶着積水的青石板,蘇荷就那麼跪了下去。
秦深深看着她臉上溼了一片,卻知道那肯定不單單的雨水,還有淚水。
“節哀順變。”秦深深站到她身旁,低聲道。
蘇荷好像沒有聽到似的,只是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的墓碑,上面鐫刻的字,那個白衍的名字,刺痛着她的眼,她的心。
良久,蘇荷歇斯底里的大喊道:“白衍!你這個大騙子!”
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你答應了再不跟我分開的,你說過會一直牽着我的手,不管遇到什麼都不會放開的。
可你騙我,因爲你最後還是不要我了。
白衍,可不可以醒來,騙我一輩子……
雨聲交織着哭聲,天地間彷彿都響徹着哀鳴。
對於蘇荷這個狀態,洛禕天跟秦深深自然是很擔心的,尤其是看到她身子弱的可憐,如今情緒再這麼激動,難保不會出什麼事。
“蘇小姐,雨越來越大了,你這樣容易着涼的。”秦深深勸道。
可看着蘇荷根本聽也不聽她的話,秦深深也覺得很無奈,轉過頭,看着洛禕天低聲叮囑道:“去找把傘來。”
洛禕天聞言嘴角抽了抽,這雖然不算什麼荒郊野外,但是個僻靜的地方,周圍找一家商店來,還真是不容易。
秦深深大概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有些苦惱,“沒有賣雨傘的……怎麼辦?”
洛禕天皺了皺眉,忽然想到了什麼,直接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然後撐到了蘇荷頭頂上。
秦深深看見後,很滿意,可是青石板上很涼,蘇荷直接這麼跪在地上,也不好受啊。
而且蘇荷這個樣子,勸她也不會聽的。
正無奈着,忽然聽到了一陣汽笛聲,洛禕天擡頭望過去,只見不遠處停了幾輛車,車上的人,打着一把黑傘,依次走了過來。
爲首的人,是一位面相威嚴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直直的朝着這邊過來,走到蘇荷身邊,才停下來。
看了一眼給蘇荷撐着衣服的洛禕天,那中年男人淡淡的說了一句謝謝。
而後洛禕天識趣的站到了一邊,秦深深現在全身也溼透了,洛禕天真是擔心她會感冒。
“蘇荷,你鬧夠了嗎?也該回去了。”那男人撐着傘,看着跪在地上的蘇荷,聲音裡有強忍的怒氣。
“爸爸,你看,白衍就在你面前呢。”蘇荷擡起頭,被雨水沖刷過的臉,沒有了平日裡的魅惑樣子,反而多了幾分清麗。
一陣冷風吹過,秦深深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洛禕天立馬緊張了,“是不是着涼了。”要不是擔心蘇荷跟這個面色明顯不善的男人,在這裡發生矛盾,他早就帶着秦深深離開了。
這兒再怎麼說也是白衍的墓地前,如果真的敢在這裡胡鬧,那他一定不會客氣!
因爲那墓碑之上,可是寫了這是弟,白衍。
並以兄長洛禕天刻之來結尾的,簡而言之,白衍如今名頭上,也算是他的弟弟了。
誰打擾他弟弟安眠,那絕對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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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荷,跟我回去!”蘇父臉色鐵青的說道。
而蘇荷卻根本不聽,“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裡陪着阿衍!”
蘇父見她這個樣子,氣的大罵,“混賬東西。爲了一個小白臉,你忤逆我多少次了!來人,把大小姐給我押回去!”
說罷,身後幾個五大三粗的保鏢對着蘇荷,就要動起手來,蘇荷緊抱着墓碑,哭的聲嘶力竭,“阿衍,阿衍你出來啊,我不要跟你分開!求你了,帶我走好不好。”
天地寂寂,只有蘇荷反覆的哭喊着,“帶我走,阿衍你帶我走。”
秦深深看着眼前的場景,只覺得眼睛酸酸的, 她湊過去,抱着蘇荷單薄的身子,哽咽道:“蘇荷,你別這樣,不要這個樣子,阿衍看見了,也會難過的。”
“我要阿衍,你們把阿衍還給我。”這個世界上,最絕望的是什麼?秦深深想,大抵從白衍死去的那一刻起,蘇荷就被絕望那個東西,纏繞着再也脫不開身來了。
蘇父見女兒如此不聽話,氣的一巴掌就要呼到蘇荷臉上。
然而,卻沒成功,被人半路截胡了。
蘇父臉色陰沉的看着鉗制住他手腕的洛禕天,冷笑道:“這是我的家事,外人在這裡插什麼手?”
洛禕天也跟着笑,邊笑邊看着墓碑,“蘇先生可看好了,那墓碑上刻的字,阿衍是我的弟弟,你在他墓前鬧事,你說我這個做哥哥的該管不該管?”
秦深深在旁邊默默看着,卻什麼也沒法做,只能抱住了蘇荷,想傳遞給她一點力量。
蘇父臉色極臭的看着蘇荷,“馬上就要跟別人訂婚了,你現在這個樣子,算怎麼回事?”
說罷,又看着還不肯放開他的洛禕天道:“鬆手,我現在就帶我女兒回家。”
秦深深摟着蘇荷,擡眸看着洛禕天,眼神裡有幾分哀求。
洛禕天看懂了,秦深深這是要讓自己留下蘇荷。
這可是有點費腦子,洛禕天正在發愁要找什麼藉口呢,忽然,就聽見蘇荷一字一頓道:“我懷孕了,是阿衍的孩子。”
蘇父聽到這句話,臉色大變。“什麼時候的事?趕緊去醫院做掉!”
蘇荷那張原本慘白的臉,一點點擠出一個笑容,“要我做掉這個孩子,除非我死。”
而洛禕天這個時候,也有權利開口了,“既然她懷了我弟弟的孩子,那也算是我家的人了,自然不能讓你帶走。”
說完,又補充道:“你要真敢動這個孩子,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蘇父這一行,還帶了很多人,而如今卻在一個小輩面前落了面子,正覺得氣的半死呢,忽然,就看見這裡又來人了,而且,來的還不少!
今天到底是什麼風,吹來了這麼多人,秦深深完全懵了。
來的這些,都是本地人,而他們的面目特徵有一個相似的地方,那就是看起來不怎麼友好。
原本蘇父還是以人數來佔優勢的,可現在,這個優勢卻全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