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塞進車裡,她纔有了時間解釋:“我昨晚跟的是夏悠悠,我們喝醉了……”
“我知道。”範慕北啓動車子,車身轉眼滑入車道,他熟練地駕駛着車子從鏡子裡露出一雙鷹般的眼。
“那我們……去哪裡?”
葉微微嗯着口水,忘記了自己還沒洗臉梳頭髮。
車子朝小道駛入,進入到一片樹木密集的林蔭小道,朝着本市最貴的別墅區開去。
他要幹什麼?範慕北沒有回答,葉微微在心裡猜測着千萬種可能,最終一無所獲。
車子突然停在一處華麗的巨大豪宅面前,葉微微顫悠悠探出頭來,看到了拱形的白色大門上黑色顯眼的兩個浮雕大字:範宅。
而下面黑色的大鐵門洞開,鐵門和周邊白色的圍欄圍成了一個巨大區域,裡面一棟白色仿民國建築極度張狂地立在那裡,顯露着主人的富有和氣勢。配套的設施應有盡有,這裡就像一座小型的園林,廊回曲繞,小橋流水,鳥語花香。
葉微微看得愣在了那裡,好半天才顫巍巍地開口:“這是……你家?”
範慕北點頭看她,葉微微嚇得轉身就要走。雖然知道範家有錢,但當面對這座巨大的建築時,她還是害怕到想要逃避。
大門突然洞開。
“大少爺回來了!”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呼道,遠處,從建築裡走出了一羣人。範慕北用最快的速度握住她的臂,將她拉向自己的懷抱。
一身華貴旗袍的岑芳菲由打扮靚麗合體無處不散發着貴氣的方紫依扶着走過來,身後跟了一羣傭人。
看到相擁的兩人,兩道細眉嚴厲地蹙攏,挑高,掀脣吼起來:“北兒,你就是用這種方式來探望我的病嗎?你想把我氣死嗎?”
她的聲音極利,極有氣度,說完卻吁吁地喘息起來,撫上了心臟,保養良好的臉上顯露出病態的虛弱。
方紫依連忙撫上了岑芳菲的胸,從傭人手裡接過藥親自服侍她喝下,這才嗲着嗓音道:“慕北,媽的身體已經很差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氣她?”
葉微微也看到了岑芳菲臉上的蒼白,極不舒服地移了移身體,想要從範慕北的懷裡掙扎出來。範慕北的臂倔強而堅硬,箍着她的腰根本不給她離開的機會。面色嚴謹,抿脣不語,但已能感受到他的堅持。
岑芳菲怒極,狠辣的目光卻落在了葉微微身上,眉頭皺成了一堆,指着她道:“北兒,你這都是什麼眼光!找個乞丐一樣的女人做妻子!你看,看她身上哪有一點點富家媳婦的樣子!”
葉微微這才發現……
自己頭髮凌亂,衣服皺巴巴的,還真像個乞丐。剛剛出來的時候沒來得及梳頭,也沒有換衣服,這副狼狽的形象莫說配這富貴之家的人,就算配門外的花草都不夠!
臉轟地紅了起來,給範慕北丟臉,而且不止一次,葉微微咬牙恨不得直接自殺。爲什麼不能把好一點的形象留給人家的父母?唉……
範慕北並沒有鬆開她,而是帶着她往前一步,沉凝着嗓音道:“我帶她來只是探望您的病情,她怎麼說也是您的媳婦,應該來。”
岑芳菲喘得更急,更大聲地吼了起來:“範慕北!你這不是來探病,是來氣我,好讓我死得更快!”
“媽,不要這樣說,小心身子。”方紫依柔順體貼得不成樣子,眼底卻一片幽怨與怒火,剛剛範慕北的話深深地傷了她的心。
岑芳菲馬上拍拍方紫依的小手,滿意地點頭:“你看到了嗎?這纔是我們家的好媳婦,你媽生病的這些日子她一刻不離地照顧……”
“媽。既然您沒有什麼大事,我也該走了。”範慕北不接岑芳菲的話,眉底安然,看不出喜怒,卻轉身拉着葉微微就要走,岑芳菲氣得快要斷氣。葉微微再也不肯跟他走,不安地道:“範慕北,不要這樣,她是你媽。”
“媽,不要生氣,讓我勸勸慕北哥。”方紫依看到在葉微微的勸慰下已經定步的範慕北,對岑芳菲道。葉微微在她眼裡有如一根刺紮在心臟的刺,而範慕北竟然對葉微微的話如此聽從,讓她的心更是被刺攪得不得安寧,急切地希望扳回敗局,努力忍住要將葉微微撕爛的怒火,壓着性子軟叭叭地道。
岑芳菲推推手,方紫依走上一步,忽略掉葉微微,直接對上了範慕北,掀脣柔柔地道:“慕北,我可不可以和你說幾句話。”
葉微微望向範慕北沉靜陰沉的臉,扭開手就要退開,範慕北手一緊,依舊將她收在懷中,冷臉對着方紫依,從來沒有給過她正眼,冷冰冰地道:“方小姐,謝謝你對我母親的照顧,如果你是因爲和我母親的私交住我家我沒有意見,但如果是爲了我,那麼,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喜歡你,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所以,方小姐還是回到你應該呆的地方去。”
這是他對方紅紫依說得最長的話,直接體現着他秘組成員的性格:直接,犀利,不拖泥帶水。
方紫依的臉色速變,青紅黃藍紫,身子繃緊,搖搖欲墜。幾根指收攏,根根掐緊,陷入肉中而不自知!
她擡起眼,淚水終於大滴大滴地滑了下來,整個人楚楚可憐,絕望憂傷。
“範慕北!”葉微微不安地搖了搖他的身體。對方終究是個女人,這麼講她……
範慕北把臉轉向一邊,態度堅決。
“範慕北!”岑芳菲大吼,方紫依轉身越過他們,跑了出去。
“還不快去追!”岑芳菲緊跟幾步身子顫得厲害,跑不動,她瞪向範慕北。範慕北收眸回來,轉身拉着葉微微就往車子的方向行進,根本不管方紫依。
岑芳菲還在後面極力地吼,聲音全部被車窗擋去,葉微微不安地坐在他身邊,看到他的眉凝得格外沉重,邊發動車子邊撥電話,對着那頭道:“把通告推掉,回來陪媽,她病了。”
原來他還是關心自己母親的,葉微微原本要責怪他,現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坐在車裡,好半天才平息心情,看着範慕北認真開車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專程回來看你母親的嗎?”
“不是,參加一個任務。”他簡短地回答,再沒有泄露更多的消息。葉微微知道他們的任務都很機密,自然沒有去探問,想想也沒有多餘的話要問,沉默下來,玩弄着幾根指,想着方紫依悲傷逃離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
車子在她家樓下停下來,範慕北憐愛地揉了揉她的發:“下去吧,好好地把自己清洗一下。”
臉不自然地紅起來,想起早上的事,尷尬地道:“我昨晚真的只是和夏悠悠在一起,我們去喝酒……晚了不敢讓我媽知道……她家又在裝修。”
“嗯。”他眼底盛着的是全然的信任。葉微微突然覺得跟他交往是一件多麼舒服的事情,他全盤地相信她,根本不用去擔心所謂的誤會。
打開門,滑下去,依依不捨地看他幾眼,葉微微輕聲問:“你幾時回去?還會來看我嗎?”
眸子暗了暗,範慕北馬上溫柔地對着她笑:“乖,上去吧,如果有時間我會來看你的。”
提腳,招手灑脫地離去,她知道,自己是個嫂子,不能拖老公的後腿。回到家,程嘉玉看到一身狼狽像個女乞丐般回來的葉微微,嚇了一跳,忙拉着她上下檢查:“你這是怎麼啦?採訪被人打啦?”
“沒有,沒有。”葉微微把自己老媽那雙不停檢查的手拉開,咧嘴笑道,“我這是……在悠悠家睡的。”
“你個瘋子!”程嘉玉用力拍着女人的後背。
葉微微走向浴室,程嘉玉突然想起什麼般道:“過幾天就是你爸的生日,你請個假陪媽去看看他吧。”
身形一頓,葉微微鼻子突然泛起酸來,努力抑制住淚花,她用力地點頭,進入了浴室。
老媽對老爸的這份感情就算老爸走了十年都未曾變過分毫,這是一份怎樣的執着?每每想到兩人深厚的感情,她就會疑惑:到底是什麼讓他們走到了一起,讓老爸寧願甩掉相戀數年的戀人選擇了老媽?又讓老媽守着一座墳墓十年都沒有改變最初的心意?
記憶中的老爸正直、公正,跟黑山老妖嘴裡那個朝三暮四風流的葉騰飛根本對不上號。
第一次聽到黑山老妖指責老爸時,她一度以爲弄錯了對像。
不過,這些都是上一代的人的事,老媽不肯說,她也不便打聽。洗完澡,葉微微想起自己一早上都沒有去雜誌社,便拎起小包走出來準備去打個卡算了事。
房裡,老媽又開始翻,葉微微擰起了眉頭。
“微微,那個金鎖片還是找不到,怎麼會這樣。”程嘉玉捧着她小時候穿過的那幾件衣服,眉心擰緊。葉微微嘆一口氣,快拿這個老媽沒辦法了,不就是一塊金鎖片,丟了就丟了唄。
不過,看着老媽那副抑鬱的樣子,她不忍直接說出來,便道:“您別找了,我回來再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