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文物商店裡賣的明青花小碗才三百塊,李老頭聽到報價後便感覺要有好東西了,沈鐵軍不差錢他是知道的,自然不會給他省,當然前提是有的:“不是鍋裡撈出來的吧?”
“那不能!”
崔和車目光遲疑的掃過幽深的大門,飛快開口道:“您要是有意的話,最好能跟着我過去看看,您一看就知道。”
捏着下巴上爲數不多的鬍子,李老頭點了點頭:“那你稍等,我跟你走一趟——”
李老頭的出行自然沒人約束,沈鐵軍巴不得他天天在外邊往家裡搬東西纔好,只是聽到百萬的級別,還是有些猶豫:“既然說您一看就知道了,那肯定是驚天動地的東西,咱們買來會不會出事兒?”
“你不買來,保不準就讓他們賣給誰了。”
李老頭泡了大半輩子,對這個事兒倒是看的十分透徹:“現在能出得起這個價格的,怕是國內也就你這麼一個,要是賣給外國人——很可能以後就回不來了,大不了捐獻給國家,你差這點錢嗎?”
“那按您說的辦!”
沈鐵軍自然不會差這麼點錢,想想被世界各大博物館收藏的國寶,想要收回來還不知道猴年馬月,當然在最大面值十元的時候,百萬的量就和千萬似的,那是真要按噸來算:“是要外匯券還是要人民幣?”
聽到這老頭進屋一趟,出來就問要外匯券還是人民幣,崔和車的小心臟砰砰砰的重重跳了三下,他倒是沒想到,這家人這麼有錢:“外匯券。”
衝着王樂一擡下巴,李老頭翻身上了三輪板車,拍了拍車子:“走吧,我看你收的這些東西很雜,走街的?”
崔和車上了板車踩起腳搭子,氣喘吁吁將車子蹬的飛快:“您老也別摸底了,咱們這個生意做成,以後怕是想見也見不着嘍。”
“李師傅一個人去沒事兒吧?”
院子裡,沈鐵軍目送三輪板車離開,有些好奇王樂怎麼沒去:“你不應該跟着?”
“師傅年紀大,真讓人抓住也沒啥。”
王樂倒是知道沈鐵軍屬於門外漢,開口道:“要是我也跟着,那就不是去看貨的,而是去收貨了,這樣的地方上都是有圈子的,就和坐地戶差不多,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說不着什麼,外人進去就扎眼了,那進來就是想搶食吃的,光扣個投機倒把的帽子,就能讓你脫一層皮。”
原本想着跟去轉轉的沈鐵軍一聽這麼危險,當即是打了退堂鼓,可想着幾百塊收的東西,便回到了先前的屋裡,瞅着牆角擺的幾十件,探手拿起這個看看那個摸摸,最後再把底兒翻出來,連着看了七八個,便見到了個令他呆滯的抵款:“大明康熙年制?”
王樂湊了過去,一副瞭然的開口道:“這個是假貨,哦,不是說現在的假貨,是清初那會兒的假貨,康熙早年瓷器都沒年號,說是打碎了不吉利啥的,就託各種前朝年代款識了,這種在清宮裡可不少——”
沈鐵軍還是有些不信,敢在康熙時期打着明朝旗號的造假的,這特麼的和造反沒啥區別纔對:“那這個不怕全家火葬場?”
王樂搖了搖頭:“師傅這麼說的,可想想總不可能是反清復明的天地會整出來的吧?”
李小強的盜版大業還沒開始,藉助小說傳播開的天地會還屬於傳說中的組織,當然像王樂這樣羊城坐地戶自然不會陌生,這些年來走南闖北沒事兒的時候,那都是隨身帶着各種小說,後來跟着李老頭也就少不了各種古籍珍本,看到沈鐵軍摸摸這個擦擦那個,也跟着忙活起來。
品相完整的放好,缺口崩了的留一堆,沈鐵軍正跟着忙活的時候,沈大梅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過來:“鐵軍,有人找你。”
將東西放下,沈鐵軍拍着手上的灰出了門,便見沈大梅站在院子裡的水池旁,一目望去影壁旁連個人影都沒有:“人呢?”
沈大梅滿臉緊張:“你這是在收古董?你不知道這是犯法的嗎?”
“我知道啊。”
沈鐵軍心說我就是趁着沒人敢收的時候才收:“可是沒人說,官不舉民不報的,誰知道我收這些東西?再說了,我只是收來,又不販賣牟取暴利——”
嘴上這麼說,沈鐵軍也是知道引起了沈大梅的注意,這姐姐可是要立志當外交官的,政治立場的堅定就不用說了:“我心裡有數,不能碰的東西,我絕對不會去碰!”
沈大梅緩緩的點了點頭:“希望你能記住你所說的話!”
“安心安心~”
笑嘻嘻的應付過沈大梅,沈鐵軍自付已經做好了準備,只不過隨着晚上李老頭風塵僕僕的趕回來,頓時便把這些扔到了腦後:“您沒看錯?”
“我怎麼可能看錯?”
李老頭想起經手的東西,嘴皮子都在哆嗦,全然沒了古井不波的神態,雙手裹在一起不停哆嗦,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嚇的,扯開了一張白紙,攤在了沈鐵軍的面前:“左滿右漢——”
紙是不知道從哪個作業本上扯下來演草紙,一個大紅色的正方形中間左右立着兩排字體,沈鐵軍已經傻了:“大清XX寶?”
“你個文盲,這是大清嗣天子寶!”
李老頭嘴上呵斥完,渾濁的老眼盯着紙上鮮紅的字體,雙目中已然是熱淚盈眶,撲騰的一聲矮了半截,悽聲道:“哎呦我的列祖列宗,不肖子孫愛新覺羅·啓滿見過列祖列宗——”
沈鐵軍第一個念頭是這貨竟然是遺老遺少!
只是第二個念頭便成了這貨在表明身份!
第三個念頭纔是以前被這貨騙了!
下一刻,沈鐵軍回過神來,瞅着半跪在地的李老頭開口道:“你怎麼知道這東西是真的?你以前見過?”
“那哪能,這是嗣天子寶,擱在往年是皇帝即位時纔用到的——”
李老頭說着哭哭啼啼一指桌子上的演草紙,開口道:“我說印一張回去看看,他們就讓我上手了,你不知道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