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修臉色很不好,尤其是看到林銘從車上下來,又從車裡將陳靈清扶下來的時候,簡直堪比鍋底!蘇音立即噤聲,心底又涌起一股自我厭惡的情緒,憑什麼她就非得這樣看人臉色,仰人鼻息啊!
林銘倒是很隨意,蘇音答應加入他們,他沒有歡欣鼓舞已經很不錯了。林銘向齊修打招呼,齊修沒理他,一雙烏黑眼睛狠狠瞪着蘇音。林銘沒意思地摸摸鼻子,轉身將陳靈清弄醒。
陳靈清很快就醒了,對於眼前情形,他有些困惑地看看蘇音,蘇音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啊!害你食物過敏,你今天就好好回去休息吧!”陳靈清遲疑地點點頭,突然一步跨到她面前,捏起她的右手。她只覺掌心溫熱,被塞進了什麼東西。陳靈清在她耳邊低聲說:“我過兩天再來找你。”
陳靈清退開幾步,齊修和林銘刷一下將視線射向他,眼底都有着冷冽冰涼。陳靈清毫不在意,對兩人示意點點頭,轉身上了早就停在路邊等候的一輛路虎車內。
眼看着陳靈清離開,林銘笑眯眯地晃過來問蘇音:“他給了你什麼東西?”蘇音張開手掌,便是一愣。只見掌心放着一隻白中透着碧綠的男人拇指大小的扁圓小玻璃盒子,玻璃盒子造型圓潤可愛,趁着她白嫩掌心,就更是顯得精緻小巧。
原來是陳靈清送她的藥!卻聽耳邊林銘一聲驚呼:“哎呀!媽呀!這不是……蘇音,能給我看看嗎?”蘇音聽他驚呼,有些愣怔,聞言立即將盒子遞給林銘,再看齊修,也是一臉驚異地盯着她手中的藥盒子,眉頭蹙得死緊。
她心底“咯噔”一聲,咋了?不就是一盒子藥,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只見林銘一臉興致盎然地拿着盒子反覆地看,接着還扭開盒蓋湊近鼻子嗅了嗅。
林銘露出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蘇音在旁邊看他動作,不免有些緊張地問:“怎麼了?這藥有什麼問題嗎?”林銘突然笑了,“有問題!問題可大發了!蘇音,你是不是該說說你跟那陳靈清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蘇音很愣,“什麼關係,就普通的朋友關係啊!怎,怎麼了嗎?”不知怎麼的,她只覺得臉頰有些發熱,連話也說得結巴起來。林銘一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嘴角的笑意很深:“那就有意思了!蘇音,你可知道這是什麼?”
林銘將藥盒子舉起來,路燈照射下,盒子表面好似有奇異光彩流動。蘇音搖頭,不就是普通的藥盒子?
林銘猜出她的想法:“你以爲這只是普通的一盒子藥?哈哈哈,蘇音,這可不是普通的藥哦,光這盒子就是不可多得的靈玉,天然靈氣充沛,這裡面裝的可是靈藥,用靈玉裝這靈藥是最適合不過了,不僅不會使藥性流失,反而能得溫養增強的效果!”
蘇音瞪大眼睛,總覺得林銘接下來的話會很驚悚,果然:“可以說,這藥雖不能‘生死人’。但據我所知,這‘肉白骨’還是措措有餘的!”蘇音愣怔着,抖着嘴脣問:“是……是不是……很值錢?”齊修臉色頓時更黑了,林銘哈哈大笑,將藥盒子小心放在她手心,抓着她手說:“值錢?這可說‘一滴萬金’?蘇音,這寶物自然是有錢也買不到的。他對你可不簡單,你要小心,我看不透這傢伙,你可明白?”
後面的話,林銘是壓低聲音說的,蘇音肅着臉點頭表示明白,她決定這麼貴重的東西還是還給人家的好。林銘有些沉重地問她:“我知道你並不想讓今天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你真的明白了?”蘇音一愣,有瞬間臉上出現失落情緒,她緩緩點頭,林銘揉了揉她的腦袋,無聲安慰。他擡頭對齊修打招呼就轉身回去了,留下齊修,蘇音和小優三人大眼瞪小眼。
齊修瞪了小優半天,小優怯生生地躲在蘇音身後,撅着嘴巴心底暗恨這位哥哥好凶的樣子。蘇音小心翼翼地將藥放好,就聽齊修冷着聲道:“這是什麼東西?”她一看就見齊修下巴指着的,正是躲在她後面的小優,小優人小,可卻聽得懂他話中惡意,頓時小臉慍怒,脆生生道:“小優不是什麼東西,小優就是小優!”
齊修眼底寒芒一閃,小優立即嚇得往後一縮,就聽齊修冷笑:“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什麼東西!”蘇音無奈,解釋道:“齊修,別欺負小優!她還是個孩子!小優是林銘派來保護我的,以後會跟着我一段時間。”
齊修聲調立即沉了幾分:“要跟着你一段時間?”蘇音點頭,平靜道:“恩,我馬上就會找好房子搬出去,不會打擾到你!對了,你今天爲什麼……”話語突然被打斷,齊修聲音低沉,好似壓抑着什麼:“這就是你想要的?利用完了,然後一腳踢開!”
蘇音嚇了一大跳,瞪大眼睛驚異地說:“你說什麼呢?什麼利用踢開的?你腦子發燒了?”齊修冷冽俊臉壓抑着怒氣,掏出手機一把甩到她懷裡:“你自己看!”蘇音慌忙接住手機,狐疑地點開鎖屏,就見一條信息內容,發出人正是她!她疑惑,這條短信並不是她發出的,再看時間她陡然腦中一亮,再聯想一下就明白了大概。
耳邊齊修滿含諷刺意味的道:“季蘇音,你厲害啊!來招偷龍換鳳,自己卻跑去勾勾搭搭,你什麼意思。”蘇音渾身一震,深吸氣,她告誡自己齊修就是這樣的人,冷漠自我,雖然經常毒舌,卻不一定是真心的!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傷心,胸口某處地方,突然比之往常要疼上許多。
有一類人,越是生氣惱恨,就越是面上無情緒,其實早就築起一道銅牆鐵壁,想要再叩開心扉已是艱難。蘇音就是這一類人!所以她只是平靜地將手機還給齊修,邊冷靜道:“關於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是我大意纔會讓身邊的人偷用我的手機,纔會有這種事情發生!至於你所說的‘勾搭利用’這種事,我從沒做過,也不怕人說!而且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你是我的誰?”
聲音止不住有些發抖,她趕緊停下來深吸氣,壓下不斷翻涌上鼻腔和眼角的酸意,狠狠在心底罵自己沒出息,有什麼好哭的!所以她堅決不讓眼淚掉下來,硬着脖子將話說完了:“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你只教我半年,半年之後我與你便再無干系!這幾個月我很感激你,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你不是怕麻煩嗎?你放心,往後我不會再給你添任何麻煩,不會打擾到你!就這樣,再見!”
說罷,蘇音轉身拉着小優就走,卻被狠狠扣住手腕,她壓抑不住怒意狠聲問:“你還想幹什麼?”齊修俊秀臉蛋因爲憤怒而有些猙獰:“你想去哪兒?跟人玩樂了一天,你就是這樣的認錯態度?”蘇音狠狠甩動手臂,忍耐不住聲調拔高:“我去哪兒關你什麼事兒啊!你放手!齊修,咱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你走你帶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樂意跟誰玩就跟誰玩,你管不着!”
齊修勃然大怒,手上下死力氣捏緊,蘇音疼得倒抽冷氣。齊修陡然甩開手,冷笑:“你!好!……”說完轉身往與她相反的方向疾走。蘇音漠然地看他背對走遠,心底怒氣轉爲其他情緒,濃厚而失望,讓她想哭。
突然,齊修猛地頓住腳步,下一秒腳跟一轉,回頭對着她疾跑過來。蘇音瞪着他嚴肅臉色,嚇了一跳,怎麼了?不等她問,齊修已經跑至面前,一把扯住她手腕疾跑。小優同樣也嚇了一跳,喊一聲:“蘇音……”急忙跟過來。
他們才跑出幾十米,就聽耳後傳來引擎轟隆聲,有車子在前面不遠處路邊急剎車,從車內下來七八個一身黑西裝的人,其中一位穿着深藍素色唐裝,鬢髮皆白,臉色嚴肅。穿唐裝的老人家身板看着很硬朗,黑衣人下來後都跟在他身後作恭敬狀。看來這老頭就是領頭的。
眼看前路被堵,齊修狠狠“嘖”了一聲,扯着她就往旁邊的巷道跑。蘇音拼命緊跟齊修的腳步,被他拖着跑堪比飛毛腿,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顛得吐出來。隱隱約約聽身後一聲喊:“二少爺!你們幾個,給我追!……”
a大以前就是個礦地,這周圍搭了不少礦工臨時居住的棚子,後來棚子轉爲居民區,到現在已是密集一片,房子與房子之間,除了刻意留出來作路用的之外,就只剩這僅能容兩人並肩穿過的巷道。巷道彎彎曲曲,有點像北京的老胡同,進去了不識路的很可能會迷路,這時候用來躲避追兵,是再合適不過了。
蘇音被拖着跑,又不能撞到牆壁,非常累。十幾分鍾後,她氣喘吁吁的道:“齊……齊修……你放……放手……我自己跑……”齊修沒理她,一伸手將靠牆放的一堆木頭推倒,阻攔追兵的腳步,拖着她拐向了另一條巷道,拐了一道又一道,到最後她都記不清兩人到底拐了幾次,就在蘇音終於忍不住要翻白眼暈過去時,齊修一個轉身藏進黑暗的角落裡,蘇音被他抱在懷中,背部抵在冰冷牆壁。
跑了太久,她肺幾乎喘炸了,雙腳發軟使不上力氣。將額頭抵在齊修胸口,蘇音閉着眼睛等氣息平穩。好半晌,她纔沒再喘粗氣,只是胸膛還在大幅度起伏。擡眼看,正對上齊修側臉。齊修正對着巷道那邊,神情專注,好像在聆聽遠方動靜。
蘇音凝視了片刻,看他裸露出來的脖子和側面輪廓,連成剛硬卻帶着柔和的線條,後頸的頭髮比較長,此時有幾縷伸進了風衣領子裡。
猛然清醒過來,蘇音暗恨自己竟然看呆了,爲了紓解尷尬情緒,她有些不耐地挪動了下身體,擋開些兩人身體的距離。才低聲說出一個字:“你……”齊修就立刻臉色大變,如臨大敵,左手迅速捂緊她的嘴巴。她嚇了一跳,睜大眼睛,頭一次看到齊修露出這種神情。
可是爲時已晚,只聽一低沉聲音道:“二少爺,您出來吧,老朽也好跟二少爺說會兒話。”齊修薄脣抿緊,深沉地看了蘇音一眼,才轉身慢慢走出去。蘇音急忙跟上。
走出巷道,只見那老人家背影板直地背對着他們,雙手背在身後站着。一衆黑西裝散開站着,已經將其他路堵死了。蘇音站在齊修身後,齊修擋在蘇音身前,將她掩得嚴實。
“德叔!”老人慢慢轉過身來正對他們,蘇音這纔看清老人真實面目。老人雖然兩鬢斑白,可面上卻沒多少皺紋,五官忠厚透着莊重凌厲,雙眼清明,銳氣內斂。是個看着很和藹,實則很嚴厲的五六十左右的老頭子。蘇音在心底作下初步判斷,突然老頭掃了她一眼,她怵了一跳,立即縮脖子藏在齊修背後。
“二少爺,許久不見,看到您還是這麼有精神,我就放心了!”老頭子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會出現魚尾紋,沖淡了銳氣,看着慈祥許多。齊修仍舊聲氣冷淡,但態度卻已不同,恭敬中帶着戒備:“德叔,你來做什麼?”
老頭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蘇音,聽到齊修的話,笑笑道:“二少爺,前陣時間,夫人派人來過幾次,可少爺不賞臉,沒辦法,只好我親自來了。還請二少爺賞個臉,隨德叔回去一趟吧。”
齊修臉色微變,“德叔,你該知道,我不會再回去!”
德叔也流露出一絲無奈,嘆氣道:“二少爺,我是看着你們兄弟幾個長大的,又怎麼會不知道!可齊夫人已經被接進本家做客,她好久沒見你,正等您去呢。”
齊修向來淡漠的俊秀臉蛋,陡然表現出少見的激烈情緒,像是怒極,複雜,以及擔憂憤恨等等,“二少爺,記住德叔教過你的,還是隨德叔回去一趟吧!”齊修低頭沉默,半晌點頭:“好!我隨你們回去!可是,她,先放她走!”
德叔立即將興味的眼神投向蘇音,蘇音一陣惡寒,卻因爲不滿看到齊修受壓制,輸人不輸陣,硬是瞪大眼睛回看回去。德叔上下打量了她半晌,卻也不問她身份,就點頭答應:“好!你們讓開,讓這位小姐回去。”
路被讓出來,她看到小優眼淚汪汪地趕過來,那模樣差點讓她笑出來。齊修拉過她,在她耳邊輕聲說:“我不在的時候,你立刻去找林銘,最近不要一個人外出,也不要再多管閒事捲進不必要的麻煩中,知道嗎?”
說完也不等她迴應,就將她輕推了一把。小優撲進她懷裡,她抱着小女孩,眼睜睜看着齊修跟着老頭一行人逐漸消失在視野裡。
掏出手機,蘇音趕緊給之語打電話,現在她能想到的人只有之語了。林銘很忙,而且他身爲“流”族之長,實在不宜插手這件事,而葛陸雖然是葛家長子,但她自覺與其交情不夠,不好意思太過麻煩對方,還是之語比較好開口。
接通後,蘇音趕緊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全盤托出,之語立即變得嚴肅,似自言自語低聲說:“……難道是因爲那件事……”蘇易奇怪就問是什麼事,之語卻又不說話了,頓了頓,之語對她說:“蘇音,我現在在本家不方便,這樣吧,現在已經很晚了,我明天就回來,你等我來找你,記住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蘇音連連答應,掛斷電話後,她和小優先回了公寓。躺倒在牀上,小優睡得很香,她卻徹夜無眠。她知道齊修並不想回去所謂的本家,甚至以以往的情況來看,齊修對於本家,帶着某種深厚的憎惡與厭恨!
她並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內情,可當看見齊修因爲某種原因而不得不受壓制時,她很清晰地感覺到了齊修心中的不甘心與憤怒情緒!那種無法擺脫的束縛,讓齊修非常痛苦!是什麼讓他受到威脅呢?那個老頭曾提起過一名“齊夫人”,齊夫人,齊夫人,齊夫人姓齊,跟齊修同姓!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次日,時近中午,蘇音都在等之語電話,好容易等到手機響了,她激動地接通,卻發現打來的不是之語,而是葛陸!強忍住失望的情緒,她問葛陸有什麼事,葛陸卻有些吞吞吐吐的,當下她就覺得不對勁兒了,葛陸平日裡並不會這樣!
“陸哥,到底有什麼事,你直說吧!”“……蘇音啊,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現在身邊有沒有電腦,打開來進學校貼吧看看吧!”她一聽“貼吧”這詞,心口就發緊,幾個月前她才經歷過一次貼吧事件,不會又來吧!
可事實就是如此,翻開貼吧,帖子早被頂翻了天。整整幾十張照片,裡面全是她,跟齊修的一起回家的,跟之語去酒吧的,跟之語接吻的,與陳靈清一起的,跟林銘一起的,連跟葛陸一起的都有!其中最多的就是齊修,特別是兩人同進公寓的照片,有七八張之多。
瞬間,她覺得自己明明在抽氣,可氧氣卻進不了肺部。滑動鼠標,下面罵聲一片,已經將她罵成人盡可夫的婊子!各種刺耳激烈言辭,幾乎化成實質洞穿她的耳膜!怎麼會這樣?太過震驚以至於無法思考,她滑坐在冰涼地面。
耳邊繼續響起葛陸的聲音:“蘇音!蘇音!你沒事吧!怎麼樣?”猛然清醒過來,她大大深呼吸幾次,纔對葛陸說:“陸哥,我沒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這麼無聊?”
葛陸聲音透出些微怒意,沉聲說:“這件事學校已經着手調查,不管怎樣,已屬於情節嚴重事件!不過在此之前,全校四處傳播這這些照片,恐怕……”
她激動地表明:“陸哥,這不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沒有做什麼,你知道的對不對?”葛陸立即溫聲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蘇音不是那樣的人!不過,這件事已經引起學校的重視,恐怕你要先來我這裡一趟,我們先去學生科,我會爲你證明,也會調查清楚!絕對會還你清白!你先別急,啊!”
掛斷電話,她呆愣了半晌,痛苦地閉緊雙眼,她抱緊雙臂,將頭埋進腿間。這一刻,她深刻地明白了什麼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這簡直不叫“單行”,而是接二連三,一個一個接着來呢!
黑暗中,她勾脣冷笑,有冷冽情緒在漸漸累積沉澱,總有一天會急於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