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目前最主要即將做的課題是糖尿病足潰瘍和清創術?那你這一次發這篇文章的意思是?」在與周成吃宵夜的過程中,安若被周成的想法有些驚到。
周成這一篇文章如今鬧到了這麼大的動靜,周成竟然不趁熱打鐵地做下去,這不是白費工夫了麼。
而且如今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內部,很多人都希望周成能夠把這篇文章的後續臨牀課題支撐起來,周成這說不做就不做,未免有點太過自傲了。
「安若,我沒想過這一篇文章會引起這麼大的動靜,我寫它的初衷只是爲了把它發表出去,你曉得吧。」
周成這麼講着的時候,覺得稍微有點凡爾賽,可還是認真解釋:「我發這篇文章的目的,其實就是爲了給陸幹州老師看的,希望他不要輕視、輕易地放棄。」
「雖然我在魔都的時候,陸幹州還有嶽欣頗爲客氣,但是他們未必就能真的把我的話聽進去,肯定會廣泛地閱讀各種資料和文獻,去查找更加合適的治療和康復方案。」「所以一開始寫這篇文章的目的就是爲了發表,但誰知道,JAMA編輯部的兩位編輯竟然會親自來到華國,舉行這一次的學術評議會議,佔用了很多資源的同時,還讓我打上了這個課題的專屬標籤。」
「但這不是我希望的那樣。」周成的語氣沉定,並沒有凡爾賽和陰陽怪氣。
「那這個課題難道不好嗎,不夠大嗎?這是一個很好的,你立足於大課題的機會啊?」安若不解。
這一篇文章,於周成而言,不僅可以給周成帶來很大的明確器,後續的課題,也會讓周成在做其他事情的時候,更加一帆風順。
周成點頭,同意了安若的看法,但是周成有自己的想法:「這篇文章的後續課題,不管是臨牀課題,還是康復輔助器械的研究,都能夠給我帶來做大課題的機會。」
「但是安若你曉得吧?」
「做課題的目的是爲了做事情,而不是僅僅只是爲了做課題,我在之前那,對於課題來者不拒,全盤接收,那是因爲當時我自己去申請課題的資質有限,所以我必須要做好遇到的每一個課題。」「我沒得選。」
「這是爲了增加我自己的份量,但如今不一樣。」
「我如今如果願意,我可以同時掛名很多課題組,給自己帶來名氣。
但是貪多的後果就是嚼不爛。」
「況且,我就是個骨科醫生,我如果能把我們骨科的本專業領域發展好,就已經夠我數年甚至數十年去打拼了,再去涉獵其他學科,其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先做好一門吧,先在本行業內立足,然後再找機會找一些交叉學科的課題,這纔是正理,不然的話,到時候身上掛滿了各種頭銜,但是一門都不純粹,反而不是什麼好事。」
周成覺得還是專一門,精一門,是不錯的選擇。
先找準自己的定位,然後再打造患者圈子裡對自己的定位,先服務和完善好一個病種,打出去名氣,實實在在地惠及一個病種的病友,形成一個穩態的治療圈,這纔是正事。要說之前的課題,周成也做了不少,但是真正地形成了系統化的,就只有微創骨折這一個,其他的課題,要麼就是淺嘗輒止,要麼就是中途夭折,並沒有形成特別系統的圈子。
安若若有所思地看向周成,眯着眼睛,作一個耐心的傾聽者。
「而且,安若,你知道嗎,在一定的階段之後,有一些質量不高的課題,你若是參與了進去,不是進步,反而是一種阻礙。」
「這是康復醫學的課題,我貿然插足進去,本就獲得了最大的利益,若是之後要繼續跟進,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臨時轉行,二就是同流合污。」
「楊弋風就是一個比較深刻的例子。」
「你應該知道吧,楊弋風在血管外科上的造詣很高,手術的質量很好,但是隻要楊弋風不去血管外科,那麼他的實力,能夠展現出來的實力就相當有限。」
「我也一樣,安若你要知道,你的男朋友,其實最爲專精的並不是糖尿病足和不是清創,但是我現在能夠接觸到的病種就是清創。」
「可能是因爲職稱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爲年紀的原因,但更多的還是醫院內的資源分配目前就只能如此。」
「能夠暫時分配給我的病源,就只有這些,而我目前並沒有去臨牀的門診接診病人的權限,若是要求丁教授或者是雷教授他們的門診特意給我尋找其他的病種。」
「那麼他們的專業服務能力就會相對縮減,這其實對創傷外科以及關節外科就診的病友,是不合理的。」
「因此,我就只能先做好這個,就只做好這個,而不是去東一腳,西一腳地去摻合到神經外科、康復科等專科領域的事情。」
「因爲我現在的履歷,還達不到與那些教授平等對話的地步,也不是專業領域內的人,少插足,這個世界的診療,照樣是如此運轉。」
周成在深入地給安若剖析着這一切。
每一個階段都有每一個階段該做的事情,周成目前已經完成了課題和文章,科研能力和科研底蘊的前期積累,他現在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可以有源源不斷的課題數量和科研資金,包括學校給的科研啓動資金等等。那麼在這個時候,周成完全可以自由發揮了。
而周成目前通過模擬獲得的技能之中,最多的就是骨科技能,這麼多技能,若是都不能讓它們在現實中面世,那就是周成的無用。
周成不僅僅對不起這些技能,而且還對不起在模擬世界中,那一世世爲了他周成而犧牲的,或許是虛假,或許是平行世界裡的周成的那麼多輩子。
如今,周成的財富已經相對自由,工作穩定,科研環境和穩態已經足夠,而且還開始有了自己的團隊,那麼就得好好開發本專業的一些技能。
或許在別人看來,目前的各種技能已經趨近於成熟,基本上沒有提升的空間,但那是對其他人而言。
安若自然不傻,能夠聽得明白周成的意思,可她還有擔憂:「可是周成,你現在都做成了這個樣子,你如果不想繼續做下去的話,那由得了你嗎?」
「我的意思是,還會不會有其他方面的麻煩?」
安若自己的父親就是在這個位置,她看到的世界面也很廣,知道事情到了一定的地步之後,繼續的發展不會以個人的意志力爲轉移。「自然是要繼續做下去的,但是隻要是做下去,誰做下去,這並不重要,只要課題能夠順利推進。
「我寫這篇文章之後,並未親自基於這些理論立項,也沒有想過立後續的項目,到時候課題的推進速度,就與我沒多大的關係了。」
「你應知道,這一次的學術評議會議,就只是一個偶然。」
周成彎彎繞地解釋這麼多,其實就是爲了隱瞞,威爾斯和克萊斯到來,其實還有其他的目的。還是怕安若擔心。
「......」
「......」
翌日。
雷仲再次在周成的閒暇之餘找到了周成,說:「小周,辛苦了啊,最近一個月以來,急診科這邊的創傷病種服務質量,比以往大有提升啊?」
「不止是一個科室的主任當我的面誇過你了。」
雷仲一邊走進,一邊看到周成和楊弋風二人借居在其他科室的休息室,楊弋風蜷縮在了休息室的雙人牀上鋪,鼾聲如雷。周成和方雲兩個人的黑眼圈稍鼓,此時是早上的九點,兩個人並坐嗦粉。
方雲熱情客氣地給周成打開粉的外包裝袋,然後與雷仲打招呼,神情顯得稍微有點緊張。
「雷院長,你喝口水吧,這裡條件有限,我們什麼都沒準備。」周成站起,就只是把三個人準備的唯一家當,一次性的喝水杯子拿出來了一個。
雷仲見這寒磣模樣,一時間內心各種情緒交加,這三個逼,好歹都是骨科的,怎麼這麼寒酸呢?這不是在丟骨科的臉麼?
二則是覺得心疼,幾個人累就罷了,沒有自己的辦公室,沒有自己的科室,就連自己休息的牀位都沒有,不然的話,楊弋風也不可能直接爬到二樓去。
雷仲轉身把跟着自己的兩個人推到了門外去,然後把休息室的門給反鎖了,對周成說:「讓弋風先休息一下吧。不要打擾他了。」
周成這才又慢慢坐下:「雷主任,不知道您要過來,不然就多點一碗粉了,而且弋風也說早上不吃,要補覺,所以也沒連帶他點,不然您也不至於看着。」方雲聞言把自己的粉推過來。
雷仲搖頭:「不必要了。」
「你們等下跟我來一下,我再怎麼,也要讓後勤部的人,給你們新開闢一個單獨的辦公室和休息室,裡面必須配備齊全才行。」
「你們目前的工作,基本上是專科裡最爲辛苦的,這條件的確沒太跟得上。」雷仲左右上下看了一圈,覺得周成幾個人就這麼跟着別人混着,還是太過可憐了。
「謝謝雷主任,如果能夠有自己的休息室和辦公室,的確會方便很多,至少放電腦的時候,不用擔心被別人吃飯給驅逐了。」周成也自己說得可憐視。
這麼蹭別人的地方,的確有很多的不方便之處。
之前是條件有限,而且幾個人的資歷也有限,不好提要求,但是自己等人現在把這個創傷中心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要一點客觀的待遇,周成並不覺得這是比較過分的想法。
「嗯!」「還有什麼其他的難處嗎?」雷仲又問。
「雷主任,您現在不是院長,就當是我給你吐槽了啊。」
「現在我們創傷中心沒有獨屬於自己的牀位和病房,也就沒有我們專屬的配備護士姐姐。」
「所以我們在開醫囑的過程中,這執行起來,顯得頗爲有些捉襟見肘。」
「畢竟這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生好惹,護士不好惹啊。」周成最後一句,才帶了個人情緒。
這是事實,周成不是任何一個科室的,沒有自己配伍的護理團隊,住的牀位安排在其他科室裡的時候,可能是因爲一些績效分配的原因吧。
在執行醫囑的時候,人家推三阻四,問你好幾遍要不要做這個,要不要做那個。
開醫囑兩分鐘,解釋估計得四五分鐘,你不解釋清楚,等你再看急診回來,醫囑還停留擱置在那裡。
周成有一次都發火了,但是楊弋風自己見怪不怪,只是說讓周成少動怒。
湘南大學附屬醫院裡面的醫生和教授都可以惹,但是護士惹不起,因爲她們背後的關係才真叫錯綜複雜,說不得你就惹到了你得罪不起的人啊!
但人家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你趕出去。
如果你不想讓你的嶽老子和別人battle一圈的話,還是最好不要惹事。
不惹事,並不代表不煩躁。
這還是沒出事故,但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故。
更奇葩的一件事情就是,方雲在打印病歷的時候,被急診ICU裡面的護士給diss了一頓,說是用了他們科室裡面的紙張,增加了科室裡的負擔!
別人說的沒錯,但是這麼狗的科室,周成真是第一次見到。
幾張紙,幾分錢的東西還在那裡逼逼賴賴
。
所以,現在周成三個人基本不進急診科的ICU了,任何會診,都直接丟骨科的幾個老總去看。
泥菩薩尚且有三分脾氣,更何況是人呢?
雷仲的面色陰沉,跟着周成的話,略有些不太好看,可聽到後面,他自己也嘆了一口氣:「小周,要是別的事情,我就給你解決了,但你所說的這件事, 還真不是我能夠處理的。」
「護理部的人事權,在護理部和人事科,而且這不是個例,這個處理不了。」
「不過你所說的事情,我肯定會上心,以後給你配備科室裡的護理部成員的時候,我一定給你找幾個比較專業的人過來。」
雷仲不好講,如今的醫院裡面,其實很大一部分職位,背後的社會關係都是經不起查的。
這是一根緊繃着的線,全國一樣,誰碰誰死,沒得其他可能性。
周成然後就又與雷仲商量了一下課題的事情,周成卻是一口咬定:「雷主任,貪多嚼不爛,我個人的精力實在有限,您能不能替我和這些老師說聲抱歉啊?」
周成再次秉持這樣的態度。
工作就是工作,沒有那麼多人情可言,既然大家都是牛鬼蛇神,那麼就獨善其身則罷,搞什麼欣欣向榮大團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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