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陵之顛,寒風呼呼亂吹,通紅的兩頰像是要裂開一樣。望着山腳一路蜿蜒不見的人羣,終於一點點的消失在盡頭。刑離緊緊抓住貂毛裘衣的兩襟,防止被風吹起。身後的聲音響起,凜冽的寒風中依舊吹不散那有力的聲音。
“小姐,回去吧,這裡風大,你已經吹了很久了。”
刑離轉過身,扶住身伸過來的手掌,穩穩的放好,仔細審視眼前的男子,幾年不見,越發的成熟的魅力,那劍眉星目,深深的蠱惑人心,望了就有讓人移不開眼睛的人感覺。可惜她已經是個有主的人,不能再看着其他帥哥流口水,哪怕是再親近的人。
這些年發生了太多的事,下山後發生的點點滴滴,都隔在兩個人之間,哪怕現在都裝做不在意,但也只是欲蓋彌彰,越發顯得尷尬。
清晨由她主持開的第一個早會,簡單的舉行了個儀式,望着當初自己編寫的幾百條教規頭疼的忍汗之流。然後就是穩固了萬飛豔的原來右護法之位,左護法由刑影接任。也在那一刻,影子徹底坐實了刑影這個名字,和那個慕容世家saygoodby,氣的她妹子小蜻蜓眼淚之流,捥着她夫君的衣袖當場就下了山。緊接着無關緊要的幹了些無聊的事,唯一算得上比較重要的就是廢除了原來的小日本旗幟,血日教名動不了,改改教旗還是可以的。拋出早已經設計好的日月圖,四個上弦月圍着一個大圓日翌翌生輝,美名曰日如我魔教,月如你正派,從此正邪兩教和平共處。
刑離想,她能爲將來的中國人民共和國也只能出這點微薄之力的,哪怕這是一個架空的年代,也不能讓這個萬分之一的可能釀成千百年後的悲劇。
“小姐在想什麼?”
刑離歪着腦袋搖搖頭,影子不放心,終於爲難的開口:“小姐還是不肯原諒影子嗎?”
刑離一愣,身體有些僵住,化開思緒,知道有些東西需要面對,不去解開,不只她,還有他都將永遠無法正常生活。
“沒有。”她面無表情的開口,感覺扶在手臂上的大手微微僵硬着。
影子內疚的低下頭,風吹起長髮,也吹亂他的心,沉痛的開口:“對不起。”
“我沒有恨過你,只是當初事情發生的時候有狠狠的怪過你,既然要走,爲什麼還要好心的來送我。既然給了我希望爲什麼又等到將我捧到高高的時候又狠狠的摔碎。我也是人,會痛,雖然經常沒心沒肺,但我只是不想讓自己受更大的傷害。在閒雲救起我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有想過死掉算了,活着沒有任何意義。
抓在手臂上的手,隨着她講出來的一話,一寸寸收緊,然後頹然的鬆開,他知道至時今日,他已經沒有資格再守在她身邊了。除了說一聲對不起,他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可是這三個字和他曾經所犯下的錯下比,簡單脆弱的不堪一擊。
刑離感覺手上突然撤去的溫度,感到稍稍的失落,遂又繼續開口:“如今都已經過去,你也不必想太多。錯永遠不會是一個人造成,你是兇手我是同謀,若是當初我一意孤行強留你下來,也就不會發現事後的種種。”雖然現在一無是處的更甚。
“小姐……你不必說這些讓我好過點,我自己做過的事我自己明白,我不值得你原諒,你應該恨我的。”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那些都只是因爲未到傷心處。
“你也不要過於自責了,那些我們所不能掌握的都是命運,逃不開的只能笑着接受。你瞧我如今不是活着好好的嗎,能吃能喝能睡,還當上了教主,呃……還有你懂的。”
還有……她沒說完的話他當然懂,正因爲如此他才更恨自己,親手一步步的將她推向了一笑公子。可是隻要她幸福快樂,也應該知足了,可是如今連繼續陪着她的機會都在一天少過一天。
“如果你真的非要這麼難受,非要做些事情來減輕你內心的自責,那麼,我有個辦法。”
影子猛然擡起頭,那眼角是犯着激動的淚光:“什麼辦法?”
“是不是將來無論我要你做什麼事,你都會幫我辦到?”她意欲去遮住那抹讓人心痛的目光,卻生生忍生了。
“如今你哪怕是要我死,我也會馬上跳下這涪陵山。”
“不需要這麼誇張,你死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至於這事情……過幾天你自然就曉得。”她故意賣了個關子,終於激起了他一點點的希望之光。
影子拉住她的手,輕聲的探問:“小姐。”
“???”刑離不解,還有什麼事沒解決的麼?
“如果……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些事,你是否會……會,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將來?”吱吱唔唔的他終於將整句話說完,雖然講的亂七八糟,但她應該還是能聽懂的。
刑離嘆了口氣,望見不遠處有一抹白影正的緩緩的向這邊移動,然後擡起眼,坦然的望進那雙深情又隱隱帶着期待且害怕的眼神中。
“我們都喜歡說如果,我也經常假設如果,今天你如果真的非常想知道這個如果的答案,我可以給你。”她頓了頓,繼續說:“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一系列的意外,在沒有知道你真實身份之前,我有認真的想過我們的將來。如果我們可以逃開教主的掌控,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是兄妹,也可以是……夫妻。順便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當初我執意要求你留下是因爲打第一眼看到你就被你吸引,可惜相處的這五年來,我們都沒有好好珍惜。互相各自防備、試探,最終走向今天這個局面。”有時候給了一個答案,反而是一種折磨,一種
痛苦,就像現在的影子。
“可是沒有如果,一切都已經發生,所有的傷害橫在我們之間,像隔在銀河的兩端。影子,將來的路還很長,你會遇見比我更好的女人,只要那時你不再錯過,一切都會變得完整。”好聽的話她也會說,但是聽的人往往就不這麼覺得,越是說的輕鬆對做的人越是奢侈。
影子沉痛的閉上雙眼,希望永遠也不要睜開,答案越是美好卻越是像根刺,狠狠的刺入心肺,卻又甘如始至。
眼前的那個嬌小的紅影緩緩的離開視線,走向銀白素裹裡最亮的一點。三年前是另一個人站在橋頭遙遙相望離去的一雙紅影,如今卻是互換角色,只剩形單影隻。
白雲蒼駒,唯有淚千行。
漸行漸遠的兩個人,刑離掙扎着想把手從閒雲的大手裡抽出來,無奈越強的掙扎只換來越緊的包裹。
“別鬧。”閒雲斜倪一眼,冷哼聲。
“放手,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要是讓底下人看到了多沒面子,況且……我氣還沒消呢。”刑離不滿的嘟起嘴,手不是甘心的想脫離掌控。
“都這麼久,再大的氣也該消了,積久不化容易加速老化。”閒雲不理會她的彆扭,依舊牽着他的手漫步雪後,白皚皚的一片,遠方透出雲彩的光茫正在感化一切,那過程卻是澈入心骨的冰冷。
“我樂意,你管的着嗎?別人都下山了,你怎麼還不走。”她沒好氣的回答。
閒雲被她這樣說也不惱,只是沉着臉色陰陰的說:“你就這麼不待見我要急着趕我下去?你說的只是不相干的人等離開吧。”
刑離張了張嘴,很想說你的確也是不相干人等,但這種想法只處於萌芽狀態就被扼殺在他的淫威之下,她可不想剛等上寶座就死於非命,於是只是暗暗的嘴裡念着雜碎碎。
“你在謫謫詁詁的念些什麼,又在罵我?教主他臨走前說了些什麼?”他抿着脣,看着她每次皺着低頭撇脣的模樣就知道是在誹腹別人。
她驚訝的擡頭:“咦,你沒聽到嗎?”她無辜的眨眨眼,不可能以他的功力會聽不到教主的講話。
閒雲沉默不語,教主說的時候故意用了傳音,避免了有心人的偷聽,況且當時他也無意去窺探他人隱私,只是直覺說此事與他追查的事情有關。
“你想知道?”她充滿誘***惑的開口。
“你若是想說就說,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你。”
“哦。”刑離有些失望的垂眸,多說幾個字會死麼,多表現出一點求知慾望會死麼?其實教主臨死前真沒說什麼話,只是他氣短,一句話足足被他拖着又重複的講了好幾遍纔講全。
有關閒雲想知道的一切答案都藏在碧雪峰的冰棺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