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室主任退休後一直居住在老家,這也是他的出生地,老伴死後,女兒多次接他到縣城裡去,他就是不去。
這個自然村不大,總共十來戶人家,陸陸續續搬出去居住,現就剩下他一戶。
村前有一條河,他沒有事時就在河邊釣魚,夏林海好不容易找到這地方,約上午十一點。
夏林海將車停在村口一個大樹底下,下車看路線如何走,剛下車就看到一位婦女從河裡洗衣上來,夏林海上前一打聽,她便是縣委辦公室主任的女兒,她也是昨天從縣城回來看望父親的。
她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樣,說:“父親是牛脾氣,母親過世一年多了,叫他去縣城同她一起住,他就是不去。這不,她每隔一個禮拜就得跑回來一趟,有什麼辦法?”
一直說到她家的大門口,她喊了一聲:“爸有人找您。”
主任正在門前搖弄他的花,用一小篾片在鬆土。滿頭銀髮,背微駝,見來人了,放下手中的活。直起腰,春風面臉迎了上來。
看看來人不認識,便問:“你是.....?”
夏林海說:“我是縣前治大隊隊長的哥哥。”
“哦,他現應是副局長了吧。”看來老人還很清楚。
“嘿嘿,是,是。”這麼一說,距離立馬拉近了很多。
“進屋。”老主任還做一個請的手勢。
進屋落座後,他女兒上了一杯茶給夏林海,夏林海端起來喝了一小口說:“好茶。”
“是山上的野茶,是自己上山親自採摘的,是叫人送到婉兒副總那,她幫忙給做的。”
“副總?”
“就是那個茶葉公司的婉兒副總。”
“哦。好人。”夏林海自然不會說是我前妻。
“是不錯的人,一分錢也沒有收,我也沒有給她幫什麼忙。”
“這點小事不必掛在心上,回頭我在她面前提提,我跟她很熟。”
“你也認識,認識就是我們的一個自然村,我家裡也有些山也是她承包了。”
“是這樣,那你真要對她說說,這兩三年都是她給幫忙的,一定要代我向她問聲好。”
“一定。你等我一會,去拿個你喜歡的寶貝,給你看看。”夏林海說完,就出了門。
到車上取來了準備好的禮物。
老人見的是很精緻的釣魚杆,接過魚杆,試了試,連聲說:“好杆,好杆。”他們的情感再一次升溫。
“您老喜歡,就送給你。”夏林海見老人愛不釋手,故沒有轉彎直說了。
“這可不行,多少錢,我買下來。”
“這杆,我買時也去釣了一回魚,半小時過去了,一條也釣不着,太沒有意思,後就不釣了,這杆一直就閣在家裡。”
“有人不感興趣是沒有意思,喜歡也是很有趣的。”
老人談起釣魚經,也是沒完沒了,有勁得不很。
夏林海也不好打斷老人的興致,只得在一旁點頭,說是,好。
“想不到釣魚還有這麼多的學問。”
“這裡面的學問大着呢。有時間,我會慢慢同你說說。”
“好。真得好好學學。”夏林海硬着頭皮聽他說釣魚經,有什麼法子,想求人,只得這樣。
“主任,退休幾年了吧。”
“有三年多了。”
“我說呢,臉上皺紋都很少,精神也特別的好。”
“耳不聾,眼不花,就是頭髮全白了。”
“頭髮白了,也沒有事,吃也吃,喝也能喝,睡也睡得香,比什麼都強。”
“你說得一點不錯。”
老人摸着釣魚杆說:“你這麼客氣一定是有事來找我吧。”
“有是有,也不是什麼大事。”
“有大事我也辦不了,退下來後,鬼都不上門。”
“人走茶涼。那是正常的,現人沒走有茶就涼了,也正常。”夏林海意思是讓老人放寬心,自娛自樂挺好的。
老人說:“有事旦說無妨。”
“哈哈。”夏林海笑笑說:“你還記得七、八年前我們縣城一家歌廳發生一樁案子?”聽到這起案件,老主任皺着眉頭。
夏林海見狀補了一句:“有一個剛考上大學的女孩沒錢上學,暑假到歌廳裡打工,後變成了精神病。真是好可憐。”
“哦......”看來老主任想起來了。
“請問你同這女孩子是什麼關係?”
“我同這女孩父親曾經是朋友。”夏林海隨口而出。
“是誰害了這女孩?”
“這個......???”老主任動了動嘴脣,好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夏林海見老主任有些爲難,便靜等着幾分鐘讓他考慮。
後老主任說:“過了這麼多年,不記得了。”這顯然是在迴避。
夏林海聽他這麼一說,看來他不會說的了,便起身說:“不爲難你了,我是聽歌廳老闆說的,當年是你安排的。”這句話就像是炸雷一樣,老主任重重靠在椅子背上,不在說話。
他不是害怕,他心裡內疚,自責。這是爲他官一來,當了幾年的辦公室主任,他唯獨做過這麼一件傷天害理的事。
故此,他不願見世人,將一個人封閉在這裡。夏林海起身站着沒動。老主任用手示意他坐下。夏林海回到原先的椅子上坐下來。
夏林海說:“老主任,我這次來不是找你的麻煩,是想了解一下這事件的來龍去脈。現這女孩,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也不知流落到何方。”
老主任心想,這些人哪裡叫人,不僅沒有兌現他們的承諾,叫他去局裡當一屆局長後再退休,局長沒當成反勸他早點退下來。
老主任想到這裡,反正自己都退休了,我現怕誰,就是沒有退,他也要做一回頂天立地的人。
他是老大學畢業生,開始就是當秘書,當了六年秘書,才弄到個辦公室副主任,一干就是十八年,來一個辦公室當主任,來兩個當主任,他還是個副主任。
他想不是沒有真正合適的人選,或者有其它情況,近五十了才當上一個辦公室主任,他也不是能力不夠,更不是沒有資格。
他清楚是清楚,他不願去做,也不會去做。他也不怨任何人,怨就怨自己。
別人來求他,他再不說,自己也對不起自己。
女兒在喊:“爸,吃飯了。”
他家現房子很寬敞,明四間的瓦房一個人住,退休一回來就將小瓦翻掉了,蓋上了大瓦,給小窗改成了大窗。來人少也不到堂屋吃飯。
他把前面一間小房改爲飯廳,做八個人是不擠的。他一個人也是在這裡吃飯。自從老伴走後,就沒有到堂屋吃過飯。
老主任這幾年中午沒有喝過酒,今天,他是破例了,他高興,社會還有正直的人,這就意味着這個社會還有希望。他也不想將這害人的事帶入墳墓裡去。
現還在仕途上的人,是不可能說的,包括夏林海的堂弟。
他們喝着小酒,談着與夏林海要問事無關。因爲她的女兒在場,老人當然不想女兒捲進來,再說她對此事一無所知。夏林海是聰明人,自然他也不會在這時候提起。
這餐飯,菜都是老人親手種的,雞是老人看的,魚是老人釣的野生魚。四盤蔬菜,一盤西紅柿蛋湯,一盤魚。
盤盤菜都有老人的心血。
夏林海與老辦公室主任,一拍即合。
吃完飯,泡上茶,老人領他去了他的書房。
關上房門,兩人面對面坐在書桌前。提起吃飯前的話題。
“這事在我中裡橫着五六年了,難受,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卑鄙下流之事,我也有份。”
老人也在自責。
“這事與你有什麼關?”
老主任一擺手說:“賓館是他上前開的,不過女孩的事,開始他一點也不知道,事後才曉得,要是出那麼大的事,我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幹的。”
“那些直接參與者呢?”
老主任想了想說:“直接參與者,歌詞廳老闆數一個,現建設委員會主任數一個,可能就只有這兩人。”
“見證這事的人能知道一兩個嗎?”
“還有賓館裡服務員,夏什麼......哦,夏菊花。還有你堂弟是負責這案件的,事情的始末應該他清楚。”
“你回憶回憶,看看還有遺漏的沒有。”
“沒有了,對,想起來了,就是你村裡的高巧麗。開始也不知道她叫高巧麗,因是副市的表妹這層關係,事後調查到她的名字的。”
夏林海一一記了下來。
再三感謝老主任鼎力相助。
老主任說出來了,如釋負重,一身的輕鬆,見夏林海又折回來,看來還有事要問。
這回老主任猜錯了。
夏林海笑嘻嘻對老住任說:“還要耽誤你一會時間。”
“有什麼事你儘管問。”
“是這樣的,兩個條件由你選擇,一件你同你女兒到縣城裡生活,二件就是找一個老伴,同你一起在這裡過日子。”
“兩件事我都不會答應。”
“爲什麼?能給個理由嗎?”
“這裡山好,水好,空氣好。找個老伴,我這把年紀找誰,誰願來伺候我。”
看來老人,一個人是有孤獨感,找一個老伴,他還是鬆了口,這話夏林海聽得出來。
“這樣吧,有好的,我先帶來你看看,看好了再說。”
“你就別跟我老頭子開玩笑了。”
“不是開玩笑,是真的,也是受人之託,應忠人之事。”
“哈哈,誰沒事託你這事。”
夏林海手一指,前面有一人收回一摞衣服,正向回走。
原來是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