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年有些無語地看着李二。
這具跟隨自己時間最久，一直都在淨醫潭內任勞任怨，從來都沒有跟他鬧過情緒的完美分身。
這一刻，爲了司雨竹，他竟然對自己這個真身本尊都起了疑慮。
你丫可是我的分身啊！
這麼懷疑自己本尊的人品，合適嗎？
再說，司雨竹她也是我的親傳弟子啊，好端端的我會故意害她嗎？
李永年都快要被李二給蠢笑了。
他現在拿出來給司雨竹修行的可是混沌三聖之一的魔聖傳承啊。
真真兒的聖人功法！
整個仙界, 甚至整個混沌虛空，諸天萬界，哪一位修行者見了這樣的聖人傳承不會垂涎三尺，不會爲之爭得頭破血流？
只要能夠超凡入聖，能夠長生不死，這世間又有幾人會在意這究竟是不是魔道功法？
至於修行的過程中所存在着的一定風險，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嗎？
別說是魔道功法，就算是正統的仙道秘法，甚至於他們醫修所修煉的醫道典籍，也都有一定的走火入魔之危。
怎麼？
難道因爲這樣可能會存在的風險，大家就全都不要修行，直接躺平就好了？
什麼叫關心則亂，什麼叫做因噎廢食？
這就是！
“李二這小子，有點兒不對勁啊！”
李永年的目光在李二的身來不停地來回掃視。
李二對司雨竹這個弟子極爲上心這件事情，李永年早就有所察覺。
事實上，當年司雨竹剛剛飛昇仙界，能夠順利拜入醫聖山，成爲李永年的第二位親傳弟子，李二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也是至關重要。
當時李永年本尊正在閉關沉眠, 就是李二親自出山，將司雨竹接引到醫聖山門之內。
之後又夥同李三，同時對外宣佈並確定了司雨竹親傳弟子的身份, 把生米煮成了熟飯。
事後，對於這兩具分身擅作主張的舉動，李永年並不甚介意，也欣然接受了司雨竹二弟子的身份。
畢竟對於司雨竹這丫頭，李永年也是比較認可。
且自己分身做出來的決定，哪怕是錯誤的，他也要咬着牙承擔下來啊。
這一點，在李永年決定要讓李三冒充自己本尊坐鎮無憂苑時，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分身嘛。
不管是李二還是李三，又或者是李四、李十一他們，全都有了着自己的獨立思維意志。
李永年可以理解他們與自己有着不同的思維方式與處事方法。
但是做爲自己的分身，一直以來，李二、李三他們心中的所思所想，對於李永年來說皆都是無所遁形。
只要李永年願意，所有的完美分身在李永年的跟前都處在絕對支配地位，沒有絲毫秘密可言，李永年一念就可決定他們的生死存留。
可是現在。
李永年卻覺得李二的識海之中，似乎隱藏着一些獨屬於他自己的小秘密。
這種感覺，李永年之前在李三、李四還有李十一他們的身上, 可是從來都沒有感覺到過。
神念掃過，記憶共享，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當李永年想要更深層次地去窺探李二神魂本源中的記憶時。
卻很意外地發現，在其神魂本源的最深處，有那麼指甲大小的一片本源區域，被蒙上了一層細微的迷霧。
無論李永年的神念如何窺探，竟然全都無法深入其中。
“果然有問題！”
李永年心神微動，意外不已。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具已經在淨醫潭內自主生活了近百年的完美分身，竟然誕生出了一片連他這個本尊都無法窺探的隱秘記憶區間。
有意思！
這是自然產生，還是李二自己故意開闢？
完美分身離開宿主的身邊久了，竟然還能自主產生這樣微妙的變化，着實出乎了李永年的預料之外。
不由得。
李永年一下就想到了他不久之前得到的那冊【魔煞分身術】。
以精血爲引，以肉身入道，所分裂出來的每一具魔煞分身，都能稱得上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所有的魔煞分身，皆都可以自主修行悟道，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每一具分身的性格都與本尊迥異，自主性要比李永年的完美分身還要強盛得多。
而現在。
李永年在李二的身上，也感應到了一點兒魔煞分身的影子。
不得不說，這具從在修仙界就一直跟着他的完美分身，似乎是越來越有自己的主見了。
這片連他本尊都窺探不透的迷霧區域，多半就是李二爲了防止本尊的窺探而特意打造出來的隱私區域。
就像是一些長大的孩子，爲了防止家長偷看自己的日記，而在日記本上加上一把鎖，或是以暗語的形式來記錄自己不想讓人發現的隱私。
李二現在給李永年的感覺就是如此。
無所謂背叛或是反噬，只是單純地想要有一點兒獨屬於自己的隱密空間而已。
李永年並不奇怪李二會有這樣的念頭與舉動。
事實上，做爲一個有着自己獨立思維意識的個體，李二的所做所爲其實並不難理解。
因爲換成是李永年自己的話，他必然也不想有人能隨意地窺探自己識海中的一切，也會想方設法地去隱藏去擺脫。
但是讓李永年感覺到極爲意外與不解的是，李二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識海之中的那層連自己這個本尊的極限神識都不能窺透的迷霧，究竟是怎麼形成的？
“看樣子，這百餘年來，我還真是有些忽略了李二的存在了啊！”
李永年心中輕聲感嘆。
李二雖然被創造出來的時間最久，跟隨李永年的時間也最長。
但是他一直都被安排在了地下淨醫潭內，常年與陽炎杵爲伍，少現身影。
而李永年，這些年一直都在閉關入定，就算是偶有出關，也極少會主動關注李二在淨醫潭內的一舉一動。
對於李永年來說，只要淨醫潭內的天道機緣不斷，只要李二還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這一次，如果不是李二主動跳出來質疑他的決定，重新進入到了李永年的視線，李永年指不定什麼時候纔會發現，這具完美分身識海內的異常呢。
當然，李永年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運轉【元神化自在大法】，把李二直接融入本尊體內。
修爲迴歸，本源相融，李二識海之中的一切，包括他所特意隱藏的那一部分，也都會徹底融入李永年的神魂之中。
屆時，一切的秘密都將不存，李永年很輕易地就能知曉李二到底對自己隱瞞了什麼，也能知曉他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
不過，李永年並沒有直接這麼做。
李二的身上發生瞭如此有趣的變化，他不忍去強行中斷。
萬一分身迴歸之後，這些神魂上的異變直接消失不見了，豈不可惜？
再有，在不能確定李二神魂之中的這些變化，會不會對本尊的神魂有所影響或是危害之前，他也不敢輕易將之融合迴歸。
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仙界的歷史上，通過元神分身來毒害其本尊的例子可並不是沒有。
李二現在的這些異常變化，難保不是有人在暗中算計於他。
“永年道友恕罪，方纔是我有些激動了！”
對面，被李永年給盯得有些心裡發毛的李二，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低頭躬身向李永年道歉。
“我理解，關心則亂嘛。”
李永年微微點頭，輕聲言道：
“在修仙界時，雨竹這丫頭雖然名義上是我的弟子，但是真正教導她符文之道，助她提升修爲境界的，卻一直是你。”
“飛昇之後，亦是如此，你在暗中教導她的時間，可是要比我這個名義上的師傅還要長得多。”
李二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安，本尊對他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啊。
以往本尊可是從來都沒有這樣跟他說過這麼多的話語，一般情況下，本尊都是與他意念溝通，一道意念下來，一切也就全都明瞭了。
可是現在，本尊卻捨棄了更爲直接的意念溝通，而是這般跟他在口頭上嘮起了家常。
太反常了！
“不過，咱們畢竟是一魂雙身，你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弟子，你對雨竹丫頭關愛有加，我又何償不是？”
“做爲雨竹丫頭的師傅，你覺得我會故意禍害自己的親傳弟子麼？”
面對李永年的質問，李二心虛地低下了腦袋。
剛纔他確實是有些激動，頭腦一熱就衝了出來，現在想想，真是傻得有些過份了。
不說本尊對雨竹丫頭的感情並不比他遜色多少，僅就是本尊現在已經遠遠超出了大道極限的“神仙”修爲，也不可能會讓雨竹丫頭輕易入魔涉險啊。
“永年道友，我……”
李二一臉愧色，被李永年說得有些無地自容。
同時，心中也隱隱升起了一絲不安，本尊現在對他的態度，實在是太過異常。
給他的感覺是，本尊現在已經不再單純地把他當成是一具純屬支配地位的分身，而是把他當成了一個真正的道友在交流。
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難道，他隱藏在神魂深處的那點兒小秘密，已經被本尊給發現了不成？
“好了，我說了，咱們本就是一魂雙體，不分你我，沒有必要表現得這麼生分。”
李永年輕擺了擺手，示意李二在自己身前的桌椅前坐下。
感應到李二識海中的情緒波動，李永年莞爾一笑，提壺爲李二斟倒以了一杯靈茶。
李二雙手接過茶杯，心緒更是躁動不安。
本尊對他越客氣，他反而倒覺得越忐忑，不知本尊到底意欲何爲。
別不是想要直接把他給回爐另造吧？
“告訴我，你是如何做到的？”
李永年沒有拐彎抹角，爲自己也斟倒了一杯靈茶之後，直接開門見山向李二問道：
“你應該知道我要問的是什麼，我希望你能如實相告！”
李二心神微顫。
果然，無論他隱藏得再怎麼好，在本尊真身的跟前，他神魂本源中的那絲隱秘，還是一樣無所遁形。
“是……符文！”
猶豫了片刻，李二還是決定如實相告。
“永年道友當知，我對於符文之道，一直都極感興趣。”
李永年微微點頭，並不覺意外。
雖然分身所掌握的各種功法秘術，皆都脫胎於他這個本尊真身。
但是每具分身因爲意識、性格的不同，所喜歡和擅長的功法也多有差異。
比如，李二喜愛符文之道，李三則喜歡飛劍橫空，李四更擅長醫術，李十一對各種妖魔的屍體更感興趣，等等等等。
司雨竹之所以會受到李二如此地喜愛與青睞，也正是因爲她本身所擁有的符道天賦，很對李二的胃口。
只是，在李永年的意識中，他似乎並沒有修習類似迷霧之類的符文秘術，李二的這道神秘符文，又是從哪得來的？
“自雨竹丫頭飛昇仙界之後，一有閒暇，我就會以夢中授道的方式暗中教導她相關的符文之道。”
“三十年前，確切地說應該是二十九年前。”
“我在教導雨竹丫頭修習【斂息】符文的過程中，聽雨竹丫頭偶然提到若是能有一枚符文，不僅可以遮掩金身的修爲氣息，也能遮掩神魂本源的話那就好了。”
“那時我便突發奇想，想到若是能將【歸虛斂息術】與【醫道符文進階篇】相互融合，不知能否達到相應的要求……”
提起符文之道，李二的眼神明亮，臉上也不由自主地揚溢起了一絲自信、傲然地光芒。
“爲此，閒來無事時，我便在淨醫潭內苦思研究，一筆筆地勾勒，一點點地構建融合。”
“前後花費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時間，纔算是稍有成效，創造出了一枚名爲【神隱】的特殊符文。”
“剛開始的時候，【神隱】符文只能簡單地遮掩一下外在的修爲波動與神魂氣息，功效甚至還不如【斂息】符文的十分之一。”
“最近這幾年，我一直都在不斷地深入鑽研、完善着【神隱】符文的結構休系，直到三個月前，纔算是稍有成就，勉強將歸虛之道融入其中。”
“之後，我便以意念爲筆，以神魂爲基，在自己的識海之中刻畫出了一枚特殊的【神隱】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