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年心中一寒。
天門通道內的仙屍，從初始的三十幾具，增添到了現在的一千餘具，光是想想就讓人有些不寒而慄啊。
而那些明知天門通道兇險無比，卻依然前仆後繼奮力衝殺其中的仙人們，也無疑都很讓人欽佩。
不過，欽佩歸欽佩，敬重歸敬重，但是若是換成李永年，他覺得自己應該不大可能會爲了一幫素不相識的人去拼命赴死。
所以，李永年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這輩子估計都成不了什麼英雄了。
“仙界的境遇，竟然已經危急到如此地步了嗎？”
李永年輕聲感嘆，心中隱隱感覺有些不安。
由小見大，窺一斑而知全豹。
若大一個仙界，連上下兩界的飛昇通道都保不住，足見情況已經糟糕到了什麼地步了。
仙界內的境遇越兇險，他在仙界內四處遊走趕路時，遇到危險的可能性就會越大，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
寧爲太平犬，不爲亂世人啊。
現在的仙界，明顯已經接近於亂世。
如果不盡快找到一家實力靠得住的仙門做依附，似他這樣的獨行仙，不管到了哪裡，怕是都不會安生。
“不知道醫聖山是不是還在，可別我千里迢迢趕了過去，得到的卻是一片廢墟啊！”
李永年心中沒底，面現憂色。
雖然夏憶雪曾說過，似醫聖山這樣的醫修門派，在千年前受到的損傷並不是很大。
但是現在畢竟已經是千年之後了啊。
仙界的仙人，甚至連下界飛昇仙界的天門通道都守不住，還被人家佔據了足足一千餘年，可見那些妖魔的勢力如何強大，行事如何囂張了。
醫聖山只是一座不以戰鬥見長的醫修門派而已，它真的能夠在這種亂世之中，堅持到千年之後還依然存在嗎？
李永年對些深表懷疑。
夏憶雪聽到李永年的感嘆，一甩頭，提起了些許精神振聲接言道：
“只是暫時如此罷了，仙界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軟弱可欺。”
“若不是千年前妖魔入侵之時，大家都沒有任何防備，且仙界那些真正的至強仙長，要麼於虛空之中閉關未出，要麼去探尋當時剛剛出世的仙藏秘境去了。”
“否則的話，縱是妖魔再強，縱是叛逆再多，也擋不住各派幕後老祖的一巴掌。”
說這話的時候，夏憶雪的眼中閃現着一絲亮光。
他們紫薇宮也有太乙金仙境之上的老祖存在，甚至於他們的開派祖師，紫薇仙帝至今都未曾殞落。
若是讓他們得知仙門遭此厄難，仙界被妖魔所趁，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只要老祖迴歸，眼前的一切都將不再會是問題。
所以。
夏憶雪之所以會在重傷垂死的反覆折磨之中堅守了千年而不墜死志，就是心中還存有一絲希望。
只是這絲希望讓她等得實在是太久了，若不是有幸遇到了李永年，她怕是還沒有等到老祖迴歸，自己就已經靈識寂滅，率先離世了。
而整個仙界，似夏憶雪有這般想法的仙人，數不勝數。
對於他們來說，失敗只是暫時的，蜇伏也必然不會太久。
只要等到那些閉關的老祖出世，等到探尋秘境的前輩歸來，現在仙界內肆意妄爲的那些妖魔，終將會飛灰煙滅。
李永年聞言，眉頭不由一挑。
這些仙人，竟然全都把希望放在那些久不現世的老祖身上了麼？
難道他們就沒有想過，若是這些老祖一直都不出來，他們該怎麼辦，莫不成就這樣一直龜縮下去？
“夏仙子，這都已經過去了千年之久，那些老祖至強始終都未現身，會不會也……”
李永年輕聲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妖魔入侵仙界，絕非是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會是一時一刻的衝動。
否則的話，各大仙門之內，就不可能會同時出現那麼多的叛徒助功，仙界的各大仙門勢力，也不可能會在一日之間就幾乎全軍覆沒了。
在決定入侵仙界，覆滅各大仙門勢力之前，難道那些妖族首領，會不知道各大仙門之中，都有老祖坐鎮或是庇佑嗎？
如果沒有相應的制衡手段，它們敢這麼輕易入分仙界，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李永年猜想。
也許當初突然出現的那個什麼仙藏秘境，就是一個專門用來坑殺、困殺那些老祖的陷阱！
也許那些於虛空之中閉關的至強，也都已經被人給悄悄鎮壓或是封禁起來了！
不然，這都千年過去了，怎麼可能會連一個太乙金仙境之上的老祖都沒有現身？
“不可能的！”
夏憶雪直接搖頭否認，淡聲道：
“你之所以會這麼想，那是因爲你根本就不知道修爲達到了大羅金仙、甚至混元大羅金仙老祖的強大之處！”
“這個世上，除了傳說中的‘神仙’，沒有誰能真正殺得死得他們，而想要困住或是禁錮鎮壓，也是千難萬難，幾乎沒有人能夠做得到！”
夏憶雪對那些久不現身的老祖，信心十足。
哪怕是過了千年之後，哪怕是她之前差點兒死上一次，也都無法改變她心中對於那些老祖強大修爲的推崇與信任。
“千年時光，對於小兄弟你這樣纔剛剛飛昇仙界的新仙來說，或許會是一個相當漫長的時間段。”
“但是，對於那些擁有十幾萬年、甚至幾十萬年仙壽的各派老祖來說，千年，不過就是一個閉關、打盹的時間，根本就不值一提。”
“所以，我一直都堅信，各派的老祖一定會迴歸，我紫薇宮的老祖也是一樣！”
“我們只需要蜇伏不出，儘可能地保全自己，靜候老祖迴歸，重振仙界秩序即可！”
見夏憶雪說得這般理所當然。
李永年的眉頭不自覺地微微皺起。
太消極了！
說來說去，還是要當縮頭烏龜，還要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託在了那些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的老祖身上。
這些人。
神仙當久了，安穩日子過慣了，心中的血性與鬥志，早就已經被磨平了啊。
就連修爲如此強大的夏憶雪都是這樣一副佛繫心態，把希望全都放在了久不露面的老祖身上。
其他仙門內的那些倖存者，怕是也多是如此。
真正能夠做到像是天門通道內，那些明知必死都還要前仆後繼奮力反抗的仙人，真是不多了啊。
“唉！”
李永年輕聲一嘆，他沒有資格去鄙視夏憶雪這些安於現狀的人，畢竟，就連他自己也不想做這個出頭鳥。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啊。
只是，你縮頭我縮頭，一直沒有人站出來奮而反抗，仙界的秩序怕是永遠也不能恢復如初了。
想到被掛在天門通道內近千年的那些仙人屍體。
想到那些半仙半妖半魔、渾身上下血煞之氣沖天的黑袍刺客。
一向謹慎如一，習慣了默默無聞、悶聲發大財的李永年，在這一刻，心底竟然有一絲炙熱在緩緩升起。
雖然他很快就用理智將這股炙熱給壓制了下去，但是很多時候，有些東西，根本就是身不由己。
“我只是想要找一家醫修門派，安安生生地看病救人，順便再洗滌一些陽炎杵，獲取一些天道獎勵來提升些許修爲實力而已。”
“外界的一切爭鬥都與我無關，只要別人不來找我的麻煩，不危及到我的生命，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吧！”
李永年在心中默默地告誡自己。
他只是一個外來客，不管是在修仙界還是在仙界，他都只是一個過客而已。
能不沾染因果，就不要去沾染。
他只管顧好自己的修行，安心地追尋自己的長生之道，就夠了。
仙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連夏憶雪他們這些本土仙人都無動於衷，他一個外來戶，又瞎激動個什麼勁兒？
“天塌了有個高的頂着，我現在只是一個纔剛飛昇仙界的新嫩而已，操不了那麼多的閒心！”
李永年深吸了口氣，心態逐漸平穩。
現在，對他來說，還是早日趕到醫聖山，穩步提升自己的修爲實力最爲重要。
否則，實力不足，危機驟然降臨的時候，怕是連反抗的機會都不會有。
“小兄弟如果擔心前往醫聖山的路途兇險，我可以一同前往，將小兄弟平安護送到醫聖山，正好也能拜見一下孔昔老祖，向他當面道謝當年的援手之恩！”
“不瞞小兄弟知曉，紫薇宮還在的時候，我在紫薇宮還算是有些身份，在仙界各派之中，多少也有一些薄面。”
“你若是真心想入醫聖山，屆時我可以親自出面爲你引見，可以省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見李永年面露憂色，夏憶雪還以爲他是在爲自己的前途擔憂，不由拍着胸脯，定聲言道：
“就這麼定了！”
“你於我有救命大恩，若是連這點兒小事我都不能做到，我夏憶雪以後還有何顏面在仙界立足？”
“待到了青雲皇城……”
夏憶雪大包大攬，豪氣干雲。
不過話剛說到一半，她就突然止聲，神色微動地扭頭朝着後方瞧看了一眼。
“呵，反應還真夠快的呀！”
“這才過了幾息的功夫，那些狗東西就都得到信兒了！”
夏憶雪輕聲冷語，眼中的戾氣再現。
李永年也是神色一變，外放的神念也很清晰地感應到，剛剛那十六隻黑袍停屍的地方，此時竟然已經匯聚了上百隻同樣的黑袍同伴。
擡眼望去。
每一隻黑袍的身上都煞氣沖天，威勢驚人，行進挪移之間，暗合道韻玄機，猶如一座行走中的殺伐大陣，極爲不凡。
如果方纔，他們再晚走一會兒，說不定就被這上百隻自成陣法的黑袍給圍困在其中了。
“打草驚蛇，調虎離山！”
瞬時之間，李永年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夏憶雪在故意施爲。
剛剛故意暴露身形氣息，誘殺那十六隻黑袍其實並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真正的目的，只是爲了利用那十六具黑袍屍體，將更多更強的黑袍強者吸引過來罷了。
“小碧！”
夏憶雪這時突然開口，定聲向小碧吩咐道：
“就是這個時候，趁着那些妖魔防守空虛，疾速通過界域壁障！”
就在李永年好奇夏憶雪是在跟誰說話的時候。
就見一個穿着碧綠羅裙，身高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可愛的小美女，突然出現在夏憶雪的左肩之上。
“是，主人！”
小美女鄭色應聲，同時還很俏皮地衝着李永年眨了一下眼睛。
然後，李永年就感覺到座下的七彩碧玉葫驟然加速，仿若一道流光，嗖的一下，就穿梭到了萬里之外！
仙葫的速度竟然在這一瞬間，提升了百倍有餘！
而李永年與夏憶雪，乘坐在葫肚之上，卻並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失速所帶來的不適，依然穩如泰山。
這一刻，李永年哪還能不明白。
眼前這個看上去與元神分身極爲相似的小美女，多半就是這件七彩碧玉葫的器靈了。
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啊。
沒想到夏憶雪身邊法寶的器靈，竟然也是一位身材相貌都極爲不俗的小美女。
“小兄弟不必擔心，只要順利通過前面的界域屏障，就算是那些黑袍妖魔反應過來，也無可奈何了！”
夏憶雪輕聲向李永年解說了一句。
李永年這才知曉，原來在仙界的各大界域之間，竟都有一層用來防護本界的規則界域屏障存在。
這一點兒，在他之前觀看的玉簡之中可沒有提到。
他只知道，仙界的仙人，想要跨域飛行的話，必須要事先登記，得到允許之後，才能順利通行。
想來那個登記的過程，就是獲取界域屏障認可的過程。
不過現在，廣寒界域的界域屏障，明顯已經完全落入到了那些黑袍妖魔的掌控之中。
任何想要通過界域屏障，前往其他幾大界域的仙人，都免不了會與駐守在界域屏障之前的黑袍妖魔相遇。
而夏憶雪，之所以會施展“打草驚蛇，調虎離山”的手段，真正的原因，就是想要順利地快速闖過界域屏障。
否則，若是被那些黑袍妖魔糾纏在了此地，難保不會引出更多更強大的妖魔出來。
到時候，他們再想要順利穿過界域屏障，趕往青雲皇城，怕就是不會那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