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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鐘磬!
這是給你兒子買的!
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高大孤傲的背影,甄十娘突然間有種抓狂的感覺,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不覺暗暗慶幸這五年來得虧是和他分居的,否則,讓她每天面對這樣一個老公,她一定得瘋了。
“……姑娘還要這錦緞嗎?”懾於沈鐘磬周身突然透出的那股強大氣勢,掌櫃眼睜睜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門外不敢去追,見甄十娘還怔怔地站在那裡,就像抓住了一顆稻草,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要什麼要?
她哪有銀子,甄十娘心裡火大,只臉色還算沉靜,她擡眼看向掌櫃手中的狐疑腋箭袖。
“……這面料是上好的古香緞,您看狐皮,也是上好的銀狐皮,姑娘若真喜歡,小的就認賠些給您個本錢,三十兩銀子一套。”掌櫃眼巴巴地看着甄十娘。
很想血拼一把自己掏銀子買下來,氣氣門外那個狂妄自大的傢伙,聽了這個價錢甄十娘一陣沮喪,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沈鐘磬正和榮升說話,見她出來,也不招呼,轉身就朝馬車走去。
沙豬!
望着沈鐘磬的背影,甄十娘悄悄朝他比了比中指,無聲地罵了一句。
來到馬車前,見沈鐘磬已在車上坐好,甄十娘正要上車,榮升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大奶奶,您的手爐。”
甄十娘一扭頭,榮升不知從哪兒淘來一個橢圓形紅銅小手爐,裡面已經生好了炭火。
甄十娘就回頭看看馬車坐上比它精緻十倍的掐絲琺琅團鶴紋手爐,怕沈鐘磬看着礙眼鬧得沒胃口。吃飯時她索性就沒帶。
明知自己有手爐,榮升還大費周章地去給她另買,顯然是受了沈鐘磬指使,甄十娘心裡不覺一陣猶豫,“若我就不換,他會怎樣?”
在綢緞莊被氣的抓狂,甄十娘很想做點什麼事兒氣氣他。
誰知,她這面正猶豫,那面沈鐘磬已抓起車坐上的掐絲琺琅團鶴紋手爐。一把扔了出去。
沈鐘磬,你混蛋!
甄十娘再次抓狂,擡腿就要去撿。
“大奶奶……”榮升額頭急出了一層細汗,微微挪動了下身子,不着痕跡地擋住甄十娘。朝她偷偷眨眼,“時候不早了,大奶奶快上車吧。”
感覺身後的空氣驟然變冷,甄十娘立時頓住,她相信,若她敢過去把手爐撿回來,她一定比那個手爐死的還慘。
“好女不跟惡男鬥。”甄十娘在心裡自我安慰了一番。再轉身時臉色已恢復了平靜,她伸手接過榮升遞上的橢圓形紅銅手爐,彎腰上了馬車。
見她乖巧地坐上來,沈鐘磬嘴角揚了揚。索性閉上眼睛。
回到梧桐鎮,將軍府侍衛胡平正熱鍋上的螞蟻般在祖宅門口來回轉悠,一擡頭,瞧見馬車停下。忙上前打起車簾,“將軍……”瞧見安靜地坐在沈鐘磬身邊甄十娘。嚇了一跳,“大……大奶奶安好……”心裡卻暗道,“……不是說就要和離了嗎,竟還這麼親密?”
甄十娘不認識胡平,見他給自己請安,猜是沈鐘磬身邊的人,就落落大方地點點頭,扭頭看向沈鐘磬。
沈鐘磬已跳下馬車,“什麼事兒?”
胡平看了甄十娘一眼。
甄十娘就知趣地朝院門走去。
胡平壓低了聲音,“沈妃娘娘出事了,老夫人已經被宣進宮,讓奴才通知您速速回去!”
妹妹!
沈鐘磬一驚,“娘娘怎麼了?”
“滑胎了。”
甄十娘身子頓了下,復又緩緩地朝前走。
掃了她背影一眼,沈鐘磬回頭吩咐榮升結了車帳,一行人急匆匆趕往上京城。
沈妃娘娘是誰?
聽到身後的馬蹄聲漸遠,甄十娘慢慢地轉過身。
聽說沈鐘磬的妹妹不久前被賜爲妃子,沈妃娘娘就是他妹妹了?
懷了天家的骨肉,身邊一定有專用御醫,好端端的,怎麼就會滑胎?
正想得出神,秋菊喜鵲聞聲接了出來,“小姐回來了。”瞧見空空的馬車,“咦,將軍走了?”
“把被子抱回去吧。”甄十娘嗯了一聲,吩咐秋菊把車上的被子抱回去。
“將軍帶您去哪了?”進屋一坐下,喜鵲就迫不及待地問,“足足一天,擔心死奴婢了。”
“去柳林鎮找鍾大夫了。”甄十娘接過秋菊遞過的水喝了一口。
“她竟帶您去瞧病了!”喜鵲聲音裡帶着股難掩的喜悅。
肯帶她家小姐去瞧病,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打算和離了?
“只是診了診脈。”不過是想確認
她是否真的活不長罷了,竟高興成那樣?無聊地看了喜鵲一眼,甄十娘話題一轉,“將軍府的人來都說了些什麼?”
“只是問將軍去哪了。”跟不上甄十娘跳躍的思維,喜鵲好半天才回過神,“先前還在屋裡等,後來不耐煩了就去了門外……”
甄十娘就皺皺眉,正要再問,院外一陣敲門聲。
喜鵲正要起身,剛帶着簡武簡文進屋的秋菊轉身又跑了出去,“誰啊?”
“娘,娘……”簡文簡武正想跟秋菊出去瞧熱鬧,一眼瞧見甄十娘,簡武率先蹬蹬蹬跑了過來,撲到甄十娘懷裡,小臉在她身上蹭啊蹭。
聽到院裡似乎有男人的聲音,甄十娘和喜鵲嚇了一跳,以爲是沈鐘磬去而復返,忙拉開膩在身上的簡武簡文,正要讓他們去對屋躲起來,秋菊興高采烈地跑進來,“小姐,將軍買的綢緞送來了!”
話音剛落,綢緞莊小二已扛着二捆錦緞跟了進來。
除了白天挑的那兩匹錦緞,竟還送來了二批上好的棉布。
想是沈鐘磬聽了那位中年婦人的建議,特意給喜鵲孩子準備的。
甄十娘鬱悶了一下午的心情好了不少。
這廝雖然大男子主義了些,花銀子卻毫不含糊,還有藥可救。
喜鵲秋菊則興奮的兩眼都亮晶晶的,摸摸這兒,碰碰那兒,“……比不上蕭大人送的,可在咱們鎮裡穿出去也是上好的了。”指着那批鴉青色素面錦緞,“這花樣太古板不適合女人穿,正好留着給文哥武哥長大了做衣服。”沈鐘磬畢竟是甄十孃的丈夫,他送的東西絕不能賣,喜鵲擔心甄十娘會把這些布料也拿去賣了換銀子,嘴裡喋喋不休地張羅着,“這批棉布又細又軟,奴婢給您做兩套衾衣……再做一件間三層新的錦緞襖,正好用這棉布做裡子……”
“好。”明白她的心意,甄十娘就笑着點點頭,“過年我們一人一件錦緞襖,包括你婆婆和長河都有份。”
“不行,不行,奴婢哪能跟您一樣穿錦緞?”喜鵲頭搖得向波浪鼓,“這棉布已經比那粗葛布好十幾倍了,小姐有心,奴婢用這個給婆婆做件衣服就行了。”
“這些棉布是留着給孩子做小衣服和棉被的,你想要我還捨不得給呢。”放在前世,這純棉內衣比什麼都好,“給你婆婆做衣服是我的心意,就用這錦緞。”沈鐘磬眼光實在拿不出手,賣又不能賣,都留在了手裡,她可不想一件一件做起來沒完沒了,然後長年穿在身上礙眼。
甄十娘一向說一不二,見她態度堅決,喜鵲不敢再搖頭,想到婆婆從沒穿過錦緞,知道了還不知怎麼高興呢,臉瞬間又紅漲起來,“……李嫂家有許多衣服樣子,奴婢明兒就去她哪兒挑幾個。”
“她穿的衣服一向是鎮上最流行的……”甄十娘點點頭。
正說着,簡文簡武在身後叫起來,“……娘,娘,這是誰的衣服?”
甄十娘一回頭,眼前頓時一亮。
簡武簡文正拿着她白天看到的那套湛藍色狐腋箭袖在身上比量,嘴裡明知故問。
那兩套衣服是用包袱包了送來的,她們一直圍着幾批錦緞轉,誰也沒注意,竟被簡文簡武給翻了出來。
“天!”喜鵲伸手接過來,“真好看,上好的古香緞,銀狐毛……”她擡頭看着甄十娘,“這得多少銀子?”
“三十兩一套。”甄十娘笑盈盈地接過去,“是我給文哥武哥挑的。”在文哥身上比着,“好不好看?”
“我穿上給娘看!”簡文一把將衣服拿過去,轉身往上炕爬。
簡武也不落後,伸手拿起另一件。
“天,這麼貴?”喜鵲嘴張了半天才合上,“小姐也敢挑?”忽然想起什麼,尖叫一聲,“將軍知道了!”
“噓……”甄十娘朝喜鵲噓了一聲,餘光朝正興高采烈地試衣服的小哥倆掃了一眼。
喜鵲一激靈,忙收住了聲音,詢問地看着甄十娘。
甄十娘搖搖頭。
不知道?
喜鵲疑惑不解,不知道怎麼肯給他們買衣服?
“我說是給你肚子裡孩子買的……”想起兩人白天的彆扭,甄十娘笑了起來。
“那他也信?”喜鵲聲音又高起來。
這沈鐘磬,不會這麼好騙吧?
“我也不知道他信沒信。”反正是把衣服給買回來了,想起沈鐘磬說變就變的冷臉,甄十娘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自認爲自己不是很笨,可她的確猜不透沈鐘磬的心。
帶兵打仗的人都這樣吧?
她自嘲地想。
說變就變,讓對方猜不透自己的心思,對方知己不知彼,他才能百戰百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