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武!”甄十娘連名帶姓一起喊。
“乾孃,乾孃……”勳哥慌了神,撲上去緊緊地拽着甄十娘衣襟,“您別生氣,都是我不對,不怪武哥!”勳哥被救後,楊雪梅死活讓他認甄十娘做乾孃,發誓長大後要像待親生父母一般孝敬沈鐘磬夫婦。
甄十娘覺得她有些小題大做。
可那兩天楊雪梅就像着了魔,唯唯諾諾的,甚至要自己給她當奴婢,甄十娘沒法,只好認了這個乾兒子。
“娘!”見鄭毓勳竟怕他受罰認了錯,簡武脫口大叫,“勳哥天天晚上做噩夢,大喊大叫自己不是妖孽!”
屋子頓時一靜。
大家目光都看向勳哥。
親生父親拔刀相向,又加那日的遊街,對勳哥小小的心靈傷害太深,這陰影,大約一輩子也擺脫不了了,再忍不住,楊雪梅眼淚刷地落了下來,她彎下腰一把抱住兒子,“……勳哥別怕,都過去了。”
“我沒事的,武哥說我長大就不會做噩夢了。”勳哥伸了小手給孃親擦眼淚,“……娘別哭,乾孃說娘再哭眼睛就看不到了。”
“姐姐的眼睛千萬不能再哭。”甄十娘忙推開嫺姐,掏了帕子給她擦眼淚,一邊拽了勳哥小手拉過來,“乾孃都說了勳哥不是妖孽,乾孃一定能把你治好。”
甄十娘聲音特別輕柔,勳哥小手就緊緊地抱了她的腰,把粗糙的小臉埋在她身上。
瞧見簡武兀自倔強地站在地當中,滿眼的委屈。甄十娘心裡嘆息一聲,招了手叫他,“你過來。”
見孃親聲音緩下來,簡武走過來。
“……嫺姐有錯。但你打妹妹也不對,你必須跟妹妹道歉。”聲音雖然沒了先前的凌厲,卻透着股義不容辭。
“武哥……”勳哥小手悄悄拽了拽他。
對上勳哥哀求的眼,簡武氣哼哼地看着嫺姐。“對不起,我打你不對!”
嫺姐小嘴一裂,笑了出來。
簡武話題一轉,“今天就是你不對,如果下次再敢這麼說勳哥,我還照樣打你!”
看着簡武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小丫鬟撲哧笑了出來。
甄十娘也被氣樂了,“你放心,嫺姐再不會這麼說。”看向嫺姐。“是不是?”
嫺姐臉色漲紅地點點頭。“嗯。”
甄十娘話題一轉。“勳哥並不欠你什麼,你求他給捏小鳥,他答應了是人情。不答應是他的本分,求人就應該有誠意。要拿出等價的東西去交換……”她面色嚴肅地看着嫺姐,“怎麼能人家不答應張嘴就罵?”聲音從沒有嚴厲,“這和無賴有什麼區別?”
雖然庶出,可簡武簡文曝光之前,嫺姐是沈鐘磬唯一的血脈,被他和老夫人捧在手裡,直比那嫡出的還嬌貴,身上也養了些壞習慣,甄十娘早就發現嫺姐脾氣有些驕縱,一來自大姨娘死後,她就有些自閉,二來到底不是親生,也不好說的太深。
可是,今天這事她做的太過分!
沒料甄十娘突然就變了臉,連滿肚子不服氣的簡武都愣在了那,呆呆地看着孃親。
嫺姐小嘴癟了癟,張嘴要哭。
“阿憂……”回過神,楊雪梅一把將嫺姐摟過去,“孩子還小,你別這樣嚇她。”
“姐姐你別管。”甄十娘把嫺姐從楊雪梅懷裡拽出來,認真看着她,“今天這件事就是你的錯,設身處地想想,若你手腳上長了瘡,別人罵你殘廢,罵你是妖怪,你會怎樣?”
嫺姐就想起姨娘剛去世時,那些丫鬟婆子背後都指指點點罵她是小尖細的事情,原本委屈地要哭的她羞愧地低下了頭。
見她知道錯了,甄十娘聲音軟下來,“……既然知道錯了,就給勳哥道個謙,告訴她你下次再不會了。”
“不用,不用!”楊雪梅連連擺手,對上甄十娘遞過的眼神,聲音戛然而止。
見楊雪梅阻攔,嫺姐鬆了口氣,餘光瞧見甄十娘正神色嚴肅地看着自己,嫺姐身子僵住,沉悶了好半天,擡頭怯怯地看着鄭毓勳,“……對不起,今天是我不對,我以後再不罵你了。”
“不是,不是……”從小在鄙棄孤寂中長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鄭重其事地跟他道歉,拿他當人看,鄭毓勳臉騰地漲紅,吭吭哧哧說道,“……我明天就給你捏小鳥。”
原本覺得委屈,聽了鄭毓勳的話,嫺姐眼睛瞬間亮起來。
空氣頓時一輕,衆人恍然舒了口氣。
“……哥哥答應給你捏小鳥了,還不謝謝哥哥。”甄十娘趁機說道。
“謝謝哥哥。”嫺姐說着,想起甄十娘說的求人要用等價的東西換,“……明天我給你繡個荷包!”怕他不喜歡,又道,“連母親都誇我荷包繡的比她好。”
甄十娘汗顏。
隨便叫出一個人,荷包繡得都比自己好。
見嫺姐道了謙,又答應給鄭毓勳繡荷包,簡武一肚子的氣頓時沒了,他不好意思地衝嫺姐笑了笑,“我今天也是氣急了才失手。”看向勳哥,“他是我小弟,你以後再別欺負他。”
“武哥,他是誰?”甄十娘哭笑不得,板了臉問道。
幾個孩子中,勳哥最大,嫺姐最小。
當初甄十娘和大姨娘是前後腳懷的孕,因甄十娘是雙胞胎,年紀又小,簡武簡文早產,比嫺姐大了一個多月,勳哥又比簡武簡文大三個月。
“他個子比我小!”武哥嘿嘿地笑。
雖然同歲,但因病魔纏身,加上鄭爽也不高,鄭毓勳整比簡武簡文矮了一大頭。
“燈籠杆比你高,你出去叫哥!”甄十娘指着門口的燈籠杆。
簡武臉漲的通紅看着勳哥叫不出聲。
“叫弟弟也一樣。”?勳哥小聲嘟囔道,一邊伸了小手撓後背。
“又癢了。我幫你撓……”簡武見了就走過去。
“勳哥是後背癢?”甄十娘聲音難掩一股激動。
“他癢的睡不着覺!”簡武把手伸進鄭毓勳衣襟,“還是這兒?”
勳哥點點頭,“嗯。”
“……阿憂?”見甄十娘一把抱過勳哥脫下他上衣,楊雪梅緊張地圍上來。
勳哥自得了這怪病。身上除了燥熱穿不住衣服外卻一直不疼不癢,現在卻癢的睡不着覺,是不是……楊雪梅心懸在了嗓子眼,生怕打擾了甄十娘。連呼吸都屏住了。
“這藥有效!”?看到勳哥後背脫落的皺皮下長出一小塊發紅的皮膚,甄十娘強壓着興奮語調平靜地說道。
和前世見過的魚鱗病還不太一樣,鄭毓勳的病她也沒見過,和鍾霖褚榆等人研究再三,一致認爲所謂皮膚病無非是溼熱風邪入侵,客入肌膚,致使皮膚內不得通外不得泄而致,甄十娘索性摒棄以外用藥爲主的常規治療方法,決定採用以調節機體功能爲主。外用藥爲輔助的方法。七八天了。她已經增減調整了兩次內服藥方,卻毫無進展,甄十娘正猶豫要不要改變治療方向。鄭毓勳竟然感到了癢!
有感覺了,就是說他皮膚的機能正慢慢地恢復!
沉着性子。耐心地尋問了鄭毓勳這兩天的感覺,又檢查了其他地方的皮膚,甄十娘讓人拿過筆墨,又重新調整了藥方,遞給百合,“速去上京回春醫館讓秋菊照着方子配齊了送回來。”這才擡頭看向楊雪梅,“……雖然用藥調理見效要慢,但勳哥現在皮膚有感覺了,就是個好兆頭!”
“我真的能好?”穿好衣服,鄭毓勳仰起小臉看着甄十娘。
“能,你一定能好!”甄十娘拉了他坐在自己腿上,只是,她話題一轉,“要退了這層老皮長出新皮,以後會越來越癢,勳哥可能要遭罪了。”
勳哥大眼亮晶晶的,“我不怕!”
“勳哥真勇敢!”甄十娘笑着誇讚,“我會盡力讓你少些痛癢,你一定要忍着別撓壞了。”笑盈盈地拍拍他小臉,“待這層皮退了,我們勳哥就變成小帥哥了。”古代沒帥哥這個詞,但甄十娘從小就這麼說簡武簡文,現在連鄭毓勳也知道這個詞的意思了。
他耳尖通紅,使勁把頭埋到甄十娘懷裡。
看他耳尖紅的有趣,簡文嘿嘿地笑,“……等你變成小帥哥我就能看到你臉紅的樣子了。”因臉上的皮膚又硬又粗,鄭毓勳皺巴巴的臉常年都是一個顏色。
“阿憂……”楊雪梅激動的抱住甄十孃的肩頭,眼淚刷刷地往下淌。
從鄭府逃出來還沒來得及找甄十娘就落入了吳凡手裡,被押在陰暗的地牢裡,那些日子,她做夢也沒想到他們還會有這樣的一天。
他的勳哥,還能有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的一天!
見她又哭起來,甄十娘就嘆了口氣,“你真把我當成大羅金仙了,知道有我在,你再怎麼折騰眼睛也不會瞎?”語氣萬分沉重地調侃道,“我到底不是大羅金仙,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別讓我治不好你眼睛砸了我神醫的牌子!”
正流着淚,楊雪梅撲哧笑出來。
甄十娘趁勢拉起她,一面給她擦眼淚,一面吩咐臘梅把藥袋拿來給她敷眼睛。
“阿憂,我想……”平復下來,楊雪梅開口叫道。
見她叫的鄭重,甄十娘坐直身子。
小丫鬟匆匆敲門進來,“……鄭夫人來了。”
PS:
有些晚了,道哈爾濱安頓下來吃晚飯就八點多了,⊙﹏⊙b汗,坐了一天的車根本不餓,很想直接留在賓館你碼字,只是,客戶的接風宴不參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