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逍遙那一聲“天魔煉體”出口,不過剎那間,這化魔池中便忽然風起雲涌。此處本是一個巨大洞穴,按理說根本不該出現這等天象變化。但就是隨着逍遙手勢的變換,在這巨大的洞穴之中就好像出現了一片天一般。
只見原本漆黑的洞穴之中,此刻忽然開始有了許多光亮,可是這些光卻極爲昏暗,甚至趕不上之前逍遙所化白光只是綻放出來的放光。不過此時雖是昏暗無比,卻透出一種無上光明的感覺。化魔池中的池水,在這個時候竟然全部升空,真不知逍遙是施展了什麼樣的手段,看上去好似可以將這些血水化爲己用一般。若這些都是普通的水也就罷了,但這些血水之中可都醞釀着上千年的戾氣、魔氣,哪怕是天魔宗宗主之輩的強大修士,也是斷然不敢做出這樣的舉動的。
可是逍遙在將化魔池中的血水都揚到洞穴頂端之後,不但沒有一絲可能收到了反噬的跡象,反而此刻在他的臉上卻還有無邊的生機。看上去,就好像逍遙此刻的身體又凝實了不少的樣子。
化魔池中血水全部飛到洞穴頂端之後,便化成了一片昏暗的天空,還有暗紅色的攝人心魄的無邊血雲。有風,雖不知風是從何而來,但風中的血腥味道卻是足以讓人作嘔。
不過方信不知道現在到底出現了什麼情況,就在逍遙將得到的那幾節殘肢按照正確的位置擺放在方信的身體上之後,方信原本臉上安詳的表情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在是一臉的痛苦神色,甚至可能是因爲這一切的痛苦實在太過煎熬,以至於方信臉上的五官已經漸漸的猙獰的快要扭曲到一起了一樣。
可是就算如此,方信的雙眼卻依舊是緊閉,雖然看上去在不斷忍受着折磨,但同時又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爲所動一般。
逍遙的施法-正在繼續,隨着他手訣的不斷變換,此處山洞之中的血氣竟是在不斷地暴漲。看這樣子,若是長久持續下去的話,這化魔池最後都有可能徹底爆發的樣子。到那時,當着無邊血水和魔氣衝了出去,所能造成的影響可就無法想象了。
逍遙對於這一切也是十分清楚,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卻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因爲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僅僅是擺放在方信身旁的那幾節殘肢,在這個時候竟然開始跟方信的身體開始融合起來。並且正是因爲逍遙的舉動,方信的身體現在也已經停止了腐爛的趨勢。不過因爲之前那個過程持續太久,以至於方信現在的半個腰身已經消失。而出現在消失的地方的,則是一片恐怖到極點的血水。這團血水極爲恐怖,因爲太過稠密,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團團在涌動的血肉一般。那兩條腿,便是跟這團看上去好似血肉的血水開始了融合。
看着方信的身體開始漸漸的趨向“完整”,逍遙臉上竟然也開始流出了汗水。只不過偶爾的時候,逍遙也會擡頭去看看洞穴上端的血雲,沉默許久,逍遙才長嘆一口氣說道:“我的罪,我的罪,這份天譴,將來就讓我來擔吧。”
而就在逍遙不斷了爲了方信的身體而施法的時候,方信現在可還是處在那夢幻般的世界當中。
這是一個超級真實的夢境,在恍恍惚惚間,方信竟是已經適應了這夢境中的生活。並且就在逍遙施法的那個並不算太長的時間裡,方信卻是已經在夢裡經過了數十年的時光。對於方信來說,這就是對他的恩惠,與柳琳數十年的分離之苦,這一次終於得到補償。在夢裡,看着柳琳整日笑靨如花的模樣,方信覺得人生在世,所求的也不過就是如此。雖然已經感覺經歷了數十年的快樂,但如今的方信和柳琳看上去依舊是當初那十幾歲少年少女時的樣子。
方信的莽撞,柳琳的青澀,在這個夢境之中,沒有出現一點的改變。在沐浴着盛夏陽光的照耀的時候,柳琳帶着那怯生生的笑容,開口對方信說道:“信哥,不要走了好不好,我們就在這裡過一生一世。”
面對柳琳的這個要求,方信自然是十分親暱的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想把那個理所應當出現的回覆給說出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方信卻感覺自己想開口答應柳琳的動作,卻是如何都做不出來。方信知道自己可以張嘴,但絕對做不到跟柳琳說會陪她一生一世。
見到這個情況,方信當即驚出一身冷汗。他掙扎着想要開口回答柳琳,但卻根本做不到這一點。並且與此同時,方信竟然感覺好似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自己一般,自己的身體竟然在不斷的自行向後退去。
“信哥,你要幹什麼去,難道你不陪琳妹了麼?”見到方信忽然有了變故,柳琳雖是滿臉的驚慌,但她卻只是站在原地呼喊,並沒有追上前來。
看着與自己越拉越遠的柳琳,方信繼續掙扎着想要擺脫這個可恨的束縛,並且想開口安慰柳琳。但在這個時候,方信想做的事情卻是一點都做不到,他只能夠被那股十分神秘的力量限制着,拉扯着,不斷的遠離柳琳。
其實經過了這對他來說無比漫長的夢境之後,方信如今已經忘記了自己現在是身在夢境之中,方信現在的意識就是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佃戶,跟地主家庶出的女兒青梅竹馬,並且準備私定終身。什麼修仙,什麼元靈期修爲,什麼化魔池,方信早已經不記得了。所以在這個時候,方信只是想憑藉自己一身的蠻力掙脫束縛,重新回到柳琳的身邊。
但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卻在方信的耳邊響起:“不要去,不要去,你該清醒了,這裡都是幻象。”
如果方信能夠保持清醒,必然可以聽出這是逍遙的聲音。此時此刻,逍遙發現了方信似乎要徹底消逝之後,終於穩不住,強行打開了方信的全部靈識,然後開始嘗試用神識傳音的方式將方信從這夢境中喚醒。
只可惜,方信現在的腦袋已經徹底模糊了,他不知道逍遙,所以自然也不想按照這個聲音的指示去做。他就是想回去,回去抱住那個此時正在不遠處哭泣的佳人。
“琳妹別哭,琳妹等我,信哥馬上過去。”到了現在,方信沒有發現自己的雙眼之中已經開始透出血紅,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回到柳琳身邊。
可是當逍遙的聲音出現在方信的耳邊的時候,就意味着方信已經不可能再徹底的置身在這個夢境當中。就在方信還在掙扎着想要回到柳琳身邊的時候,方信只感覺自己的下身一陣劇痛傳來。低下頭,方信看到的則是自己的雙腿竟是憑空的消失,而且就連自己的半個腰身也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
“這是……”還沒等方信說完自己的疑惑,方信便忽然感覺到一陣揪心的疼痛,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方信便因疼痛而徹底的清醒了過來。
柳琳沒有了,那寧靜的鄉間小路也不見了,安詳的生活也隨之消散了。當方信睜開雙眼的時候,看到的第一眼便是化魔池洞穴頂端的無邊血雲,隨後再一次尖銳的疼痛擊中了方信,這一下,方信纔看到自己身體的慘象,以及正在一旁看似給自己身體做補救措施的逍遙。
不過方信剛想開口,卻忽然感覺自己的眼前一花,一個血色的臉龐在這個時候忽然闖入方信的視線,隨後不待方信反應過來,這個血色的臉龐竟就從方信的雙眼之中飛進了方信的身體。這個過程,逍遙看到了,但逍遙愛莫能助。
“心魔入體,心魔啊,只能靠你自己度過了。”看了一眼飛進方信體內的血臉,逍遙嘀咕了一句之後,便再次投入到了給方信補全殘肢的施法當中。
因爲血臉入體,方信的腦袋再次出現了混沌的狀態,而當方信再次有了神智之後,卻是發現自己此刻好像出現在了一個巨大的平原之上。這裡沒有光,很暗很暗,以至於方信努力去看才只能看到在自己的面前,此刻只有六個奇怪的圓環。看上去,這六個圓環好像是六扇門,不知爲何,方信在第一眼看到這些圓環的時候心中就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這個想法。
不過短暫的平靜之後,方信的意識又開始模糊,但這一次卻並未昏厥,方信只是感覺眼前的一切開始虛幻,可是自己身上卻開始出現了難以忍受的痛苦。腳底上似乎有億萬枚細針在扎着,全身上下好似隨時都有尖刀在剜肉。不多時,又換成是滾燙的熱油被從頭淋到腳。一個眨眼,又好像出現了成千上萬的螞蟻在吃自己的肉。
忽然,又是一柄巨大的鐵錘照着方信的腦袋就砸了下來,在這一瞬間方信好似神遊體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頭顱被砸碎,隨後又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又長出了一個腦袋。只不過期間的痛苦,方信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着。
死去活來,這就是死去活來。方信現在所遭受的痛苦,比自己曾經聽過任何一個酷刑都要殘忍,每一個都能然自己死上一次,可是自己卻偏偏死不了,哪怕那疼痛的感覺早已足夠擊殺了自己,但就是死不了。自己的命魂,在這個時候也是被堪比火靈的存在那樣的火焰燃燒。幾乎就是瞬間的功夫,命魂就會被燒成灰燼,然後自己就經歷一次比死還難受的體驗,但下一刻命魂又會再現,如此的痛苦,便再次反覆起來。
“這……
……
“是
……
“哪……”忍受着無邊的痛苦,方信感覺自己用了幾乎百年的時間才擠出了那三個字。
可惜,無人應答。
但就在這個時候,擺在自己眼前的六個圓環卻是忽然亮起來,然後圓環就開始出現了許許多多的鏡像。只可惜一切畫面變換的太快,方信現在還在經歷着難以忍受的痛苦,所以對於這一切,並不能看得太多。
不過在斷斷續續之間,方信還是看到了一些自己可以辨別出來的文字。
“靈族……王者……分歧……衆生……敗……百世輪迴……天人……希望……”不知道這些字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在那紛繁畫面的跳轉中,方信只能捕捉到這些文字。至於其中畫面,方信根本看不清楚。
“不能死,站起來,站起來就好,站起來就贏了。”就在這個時候,逍遙的聲音終於再次在方信的耳邊響起。這一次,方信已經可以分辨出。
也正是因爲這一句話,讓方信感覺自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也就是因爲這句話,方信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竟然是跪在地上,而自己的雙手也被兩個巨大的鎖鏈鎖住,胸前,赫然插着一柄燃火的利刃。
“站起來麼,那就站起來。”雖然知道這幾乎不可能做到,但方信最後還是按照逍遙那一句話的提示,開始掙扎着站起來。
但沒當方信想有一個細小的動作變化的時候,身上的痛苦都會加深十倍,所以在最初的時候,因爲那猝不及防的十倍痛苦,方信甚至癱倒在了地上。大鐵錘依舊毫不間斷的砸着,方信的腦袋就好像西瓜一樣被不斷的砸爛,但又不斷的重生。而那份痛苦,也就不斷的侵襲而來。
“我不能死,琳妹還生死未卜。我不能死,好像有好多人在等我。”在痛苦的煎熬之中,方信的腦袋裡恍惚間閃過了這樣的念頭。而這樣的念頭,其實就是方信現在能夠活下去的希望。
信念,唯有信念堅定之人,纔有資格傲視羣雄,也才能熬過一切絕境。
慢慢的,蹲起來了,漸漸的,雙腿已經開始支撐。好似一百年過去了,方信的雙腿在千刀萬剮中又站直了一分,好似一千年過去了,他的雙腿幾乎就要直了。
“三千年?五千年?一萬年了吧。”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了,方信在腦袋被不斷砸碎不斷重生的過程中,斷斷續續的感慨着。
但就在那最後的一個字說完之後,方信的眼中終於透出耀眼的光芒。他站起來了,他的上腿終於直立着撐起了自己的胸膛。
“一萬年又如何,誰都困不住我!”站起之後,方信終於發出了震天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