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武星皇哪裡可能當庭就辨認這些字跡的真僞,草草看了一下,便擡起手,示意太監將這封信收了起來,隨後沉聲道:“古凡,你這番心意,朕能夠理解。”
古凡躬身行禮道:“謝陛下!”
這樣一來,古凡可以說是把北宿侯澹臺若邪的最後一張王牌給釜底抽薪了,你北宿侯澹臺若邪不就是說古凡擅離職守,欺君罔上嗎?現在古凡說了,事發突然,來不及稟告,耀武星皇陛下也說了,他老人家能夠理解……那你還神什麼呢?
北宿侯澹臺若邪咬了咬牙,顯然,丟了這最重要的一張底牌,他也有些心慌了,陡然他轉過身,對着古凡說道:“古凡,那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爲什麼原本一盤散沙的四方蠻夷會結成聯盟?你可不要跟我說,他們想結盟就結盟了,這樣的理由不可信,畢竟這些蠻夷智商低下,彼此各自爲戰都幾百年了,怎麼可能如此反常?”
古凡聽得北宿侯澹臺若邪發難,微微用眼角瞟了一瞟旁邊站着的,如木樁一般一言不發的傾天侯澹臺無尊,然後一臉嚴肅地對着耀武星皇拱了拱手道:“陛下,臣正好要啓奏此事,這是此事茲事體大,還請陛下准許臣單獨向您稟告。”
“單獨稟告做什麼?”北宿侯澹臺若邪冷笑道:“莫不是你心虛了?你就在這朝堂上說又如何?”
古凡聽得北宿侯澹臺若邪這樣說,心裡都差點笑出來了,“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要說的是什麼,這裡除了他古凡,只有一個人最清楚,而且那個人的臉上已經驚得沒有一絲血色了,或者說根本就已經要嚇得暈過去了。那人便是傾天侯澹臺無尊!古凡要說的,自然就是澹臺桀與四方蠻夷勾結的事情了!
這時要是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捅出來,就算澹臺世家世代蒙受皇恩,耀武星皇想保也保不下來,因爲保了澹臺家就沒法向羣臣,向天下百姓交代了。
這可是說不得的啊!
傾天侯澹臺無尊偏偏又不敢在這北斗殿上用傳音入密,因爲毫無疑問,以耀武星皇的實力,如何能不洞悉他與北宿侯澹臺若邪傳音入密的內容?
若是用傳音入密,不就等於不打自招了嗎?
想到這裡,傾天侯澹臺無尊陡然站了出來,擋在了北宿侯澹臺若邪的面前,拱了拱手,對着耀武星皇說道:“陛下,臣認爲……此事,不必再議了。”
“哦?”耀武星皇似乎也沒有想到一直與古家做對的傾天侯澹臺無尊竟然會突然站出來爲古凡說法,不禁微微一笑,饒有興趣地問道:“傾天侯何出此言?”
傾天侯澹臺無尊對着耀武星皇,畢恭畢敬地說道:“陛下,臣認爲,古凡戰功一事,證據已經確鑿,並不曾僞造,此時也應蓋棺定論,早日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纔是。另外,至於四方蠻夷爲何會從一盤散沙變成一個雖然鬆散,但是實力強大的同盟,臣認爲不應是今天討論的重點,應該由兵部或者殿帥府根據收集來的情報和資料進行研討,不宜妄下定論,也不適宜進行猜測,以免引起誤會。”
“臣也認爲,此事不宜在朝上討論。今日古凡戰功一事,已有定論,毋須繼續糾纏此事了。”禮部尚書莫德江微微躬身,卻是站在了傾天侯澹臺無尊的身後說道。這莫德江是澹臺家的鐵桿,這一次竟然也跟着傾天侯澹臺無尊一齊倒戈,幫古家說話去了!
“臣等也認爲此事應到此爲止了。”
“臣亦贊成如此。”
“請陛下聖裁!”
“古統領戰功真實確鑿,已驗明無誤,應可詔告天下了。”
一個又一個的大臣出面,竟然都是爲古凡說好話,要求儘快公佈古凡的戰功,以及賞賜。
平原侯古云和青書侯慕容千寒看得這一幕,彼此對視了一眼,竟然都有些看不懂了。因爲這一次幫古凡說話的,竟然都是清一色跟澹臺家走得近的官員,也就是說,這些是貴族侯勢力的人,這一次竟然集體反水,幫古凡說話了!
原本北宿侯澹臺若邪還指望貴族侯一脈的人來幫自己說說話,緩和一下剛纔尷尬的局面,誰知竟出現這樣的局面,如何能不氣得火冒三丈,但又偏偏不好當庭質問傾天侯澹臺無尊,這到底是什麼。所以北宿侯澹臺若邪只得像一頭髮怒的公牛那樣喘着粗氣,卻只得忍住,一句話都不說。
耀武星皇看了看羣臣,又看了看臉憋得通紅的北宿侯澹臺若邪,緩緩問道:“北宿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北宿侯澹臺若邪剛想說,“這事怎麼能就這樣算了?”卻察覺到一隻手猛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子,似乎是在提醒他什麼。
北宿侯澹臺若邪畢竟也是聰明人,原本今天朝堂上的氣氛就有些不對,如今又被人拽着袖子提醒,顯然,澹臺世家裡出大事了……莫非是古家掌握了什麼把柄不成?難怪這一干我們澹臺家的鐵桿要麼反水倒戈,要麼裝聾作啞……
北宿侯澹臺若邪腦子一轉,驟然會意,拱手對耀武星皇說道:“回陛下,既然諸位都認爲此事不宜深究,衆意難違,此時便作罷吧。”
耀武星皇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好吧,既然古凡戰功一事並未有捏造,朕也不會吝惜爲於國有功之臣,拜將封侯!”這位人間皇者看了看下面的羣臣,又看了看站立其中的古凡,沉聲道:“命禮部準備古凡的軍侯冊封儀式,冊封大典擇吉日舉行!”
禮部尚書莫德江微微鞠躬道:“臣遵旨。”
平原侯古云聽得耀武星皇終於親口下令要禮部準備古凡的冊封大典了,不禁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已是雙膝緩緩跪了下來,以首叩地,沉聲道:“臣替犬子謝陛下隆恩!”
待到耀武星皇說完這句話,最應該欣喜若狂的人卻好似一截木頭一般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就好像沒有聽到耀武星皇的話一般。
又過了半晌,耀武星皇終於也有一些沉不住氣了,畢竟連古凡的父親,平原侯古云都已經跪下去謝恩了,古凡卻依舊這樣如木頭一般站着,一動不動,以及超過了失禮的範疇了,簡直就是有點目無尊上了,倘若耀武星皇較真起來,就剛纔古凡的舉動,足夠將他封侯之事作罷,至少是暫緩,至於緩多久,那就得看耀武星皇陛下的心情了。
北宿侯澹臺若邪看準耀武星皇的表情微微一變,似有不滿之時,立刻抓準機會,猛然喝道:“大膽古凡,陛下要冊封你爲軍侯,你還不跪下謝恩,莫非是想對陛下不敬嗎?”
北宿侯澹臺若邪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古凡倒是臉色驟然一變,伸出右手的食指,點着北宿侯澹臺若邪的鼻子喝道:“北宿侯澹臺若邪,我看你還能得意幾時!”隨後他猛然轉過身來,對着耀武星皇雙手成拱說道:“陛下,臣之所以遲遲不跪,乃是因爲一件事情,此事不了清,臣封侯之事必有污點,日後會被人詬病指責,受此軍侯之位,不如不受!”
古凡這一番話,簡直就是膽大至極,剛纔的那一段話,其實就是拿自己那還未到手的軍侯之位要挾耀武星皇,必須要幫他將此事辦妥,否則就拒不接受朝廷賜予的軍侯之位!這樣做是很容易惹怒耀武星皇這上位者的,倘若耀武星皇一怒之下,取消了古凡的冊封,甚至下獄治罪,都有可能!放眼整個北斗王朝,敢這樣跟耀武星皇說話的,古凡是第一個,但難保不會是最後一個!古往今來,敢於挑戰皇室尊嚴權威的人,可沒有幾個有好的下場。
誰曾想到,耀武星皇陛下饒有興趣地點了點頭,出聲問道:“古凡,那你不妨將此事說一說,朕看看究竟是何事。”
古凡微微拱手,繼續說道:“陛下,此事只要您狠下決心,並不難辦!”只見古凡一臉肅穆地出聲道:“請陛下徹查北宿侯澹臺若邪誣陷臣之案件,還臣一個清白,同時震懾朝堂內外的魑魅魍魎,殺雞儆猴,否則難保以後不再出這等損人利己的小人!”
一語落下,滿朝皆驚。
甚至連慕容世家的家主,青書侯慕容千寒都震驚了。古凡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是讓你退無可退的殺招,僅一句話,就將北宿侯澹臺若邪給玩死了!就抓住耀武星皇說的一句“戰功無誤”,直接推演出北宿侯澹臺若邪誣陷古凡一案來,而且還是沒得迴旋餘地的鐵案!
但是羣臣還是不相信耀武星皇會下令拿下北宿侯澹臺若邪,或者是調查此案的,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北宿侯澹臺若邪也是我朝青年一代的名將,一度在古凡嶄露頭角之前,站在了青年翹楚,風頭浪尖的位置上,若是說要耀武星皇爲了古凡去對付掉北宿侯澹臺若邪,卻是不切實際了一點。
只是鐵證如山,耀武星皇想必也會很爲難吧?而且古凡也說了,此事不解決,不接受冊封,到時候豈不是會尷尬嗎?
就在與古家和慕容世家關係好的衆臣,一個個暗暗心驚,爲這個年輕的,還未冊封的新軍侯古凡擔憂時,人間皇者耀武星皇卻是微微一笑,淡淡開口道:“古凡,你的心情,朕能理解,但要北宿侯所推測的並不無妥之處,只是因爲你這蒼原一役太過特殊,所以纔會冤枉於你,朕認爲,說北宿侯冤枉愛卿是合宜的,若是說誣陷,倒是言重了。畢竟朕看出北宿侯只是秉着事實進行的猜測,並無一己偏私,愛卿拿出證據之後,北宿侯不是也承認錯怪於你了,不是嗎?”
耀武星皇說出這句話來,北宿侯澹臺若邪,傾天侯澹臺無尊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耀武星皇的語氣,明顯是在爲北宿侯澹臺若邪說話了。
“畢竟還是自己的骨肉親啊……”傾天侯澹臺無尊暗自慶幸道,倘若是個其他的軍侯,鐵證如山,就算不拿下天牢問罪,也至少要褫奪爵位,貶爲庶民,畢竟污衊朝廷邊疆大將捏造戰功,這個帽子實在太大了。但耀武星皇畢竟是人間皇者,兩片嘴脣輕飄飄地就把“誣陷”變成了“冤枉”,罪名就輕得多了。
聽得耀武星皇這一說,北宿侯澹臺若邪哪裡能不悟出其中的味道,即便他心裡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識時務者爲俊傑,不識時務者爲蠢貨,他可不傻,只得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道:“陛下說的是,臣……錯怪古凡了。”
就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可抵消不了古凡心中的憤懣之情,他正要開口,卻聽得那赤金王座的耀武星皇道:“古凡,你看如何,你與北宿侯同朝爲官,以後又當同列軍侯,呃……朕也知道,你們之前有些過節,但如今你們也算是軍中同僚,自當摒棄前嫌,同心同德……否則,豈不是要被四方蠻夷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