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平靜中總是過得很慢,彷彿是放在沙漏裡的沙子,遠比指尖的沙粒滑落得要慢得多。古凡所部的雲翼部禁軍在撫寧縣城外的松樹林中埋伏,一等就是三天。但他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因爲對於他們這種突襲來說,每一秒鐘都是稍縱即逝的的戰機,也是全軍覆沒的危機。
只有一名敏銳如狼的統帥,才能讓一支奇襲的隊伍用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勝利!
在第三天的黃昏時分,陡然,北方響起了喊殺聲,聲音中,夾雜着許多野獸的嘶吼聲。松樹林中,謝羽翔與另外一名雲騎尉身體陡然一震,猛的張開眼,望向了古凡。
然而,古凡屏息凝神,淡定自若,竟然是一點也沒有出兵的意思。
那喊殺聲混雜着萬千馬蹄聲,初時如海浪輕輕摩挲,緊接着波濤澎湃,如山崩海嘯,聽這聲音,不知來了多少大軍。
“小侯爺?”
連謝羽翔這樣的武道高手都聽得有些心驚膽戰,不禁輕輕問道。
古凡聽若未聞,依舊屏息凝視遠方,似乎在沉思着什麼。
“嗯?”,另一名雲騎尉看了看他,又搖了搖頭。
一刻鐘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在松樹林的前方也響起一陣喊殺聲,聲音距離松樹林最多隻有百里。
古凡依舊一動不動,黑色的鎧甲之上落着積雪,宛如一尊雕塑。
再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東面也響起了一陣瘋狂的喊殺聲。
古凡霍地站了起來,衆人正以爲古凡要下達進攻的命令,不料古凡站起身之後,只是側過頭,聆聽着什麼,隨後又坐了下來,竟然依舊沒有下令。
南面的廝殺聲,已經越來越近,地面因爲萬馬奔騰而微微地顫抖着,連帶着整座松樹林都發出“沙沙”晃動的聲音。
松樹林裡,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望向了古凡。
這種接近黃昏的時候,天色將黑不黑,正是北斗王朝的戰士視力最弱的時候,松樹林之外就是一馬平川的雪原,眼力優秀的犬戎輕騎幾乎是如魚得水,也許古凡這一支用來突襲的隊伍,還沒有與犬戎軍交鋒就折損過千了,以己之短,攻敵之長,這種事情只有不懂帶兵的莽夫纔會去做。這種傷亡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古凡手下只有這一千禁軍鐵騎,他玩不起,也不想用這些精銳去填焱天軍的傷亡數目。
“殺啊!衝上去殺光這些北蠻子!”
“崑崙神保護着我們,衝啊!”
“陛下萬歲!”
無數的犬戎騎士策馬出現在松樹林前面一片開闊地上,所有的騎士都是灰衣白馬,配備着長弓和彎刀,顯然是犬戎軍隊中爲數不多的精銳部隊,這一支隊伍進退有序,衝鋒也很有氣勢,應該是經過了長時間的訓練,而且鋪天蓋地如蝗蟲一般,數目至少是古凡所部的七倍以上!
所有人的神經在這一霎那都繃緊到了極致,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時聚焦在了那個身穿黑色鎧甲的少年身上,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指令。
好在古凡所帶領的這一支隊伍,並不是主戰軍團的士兵,更不是地方鎮守軍這樣的雜牌武裝,而是北斗王朝最精銳的禁軍,這是用鐵血軍紀約束,一支不動如山的隊伍,所以即便在這樣的危機時刻,也沒有一個人亂動,亂喊,亂說話,甚至連呼吸聲都還是正常的。
這在一支萬人以上的隊伍之中,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情況,倘若是一支雜牌隊伍,恐怕此時已經有人驚叫着跑出松樹林,四散逃命了。雲翼部的戰士們信任古凡,他們知道,跟隨他,能夠保全自己的生命。
犬戎的精銳騎兵越來越近,這邊的雲翼部戰士,幾乎能夠用肉眼看清楚對面犬戎騎兵帽子上的羽翎是什麼顏色的了,所有人的心也在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小侯爺,我們……”謝羽翔終於禁不住低聲問了一句。
古凡終於說話了,卻是用傳音入密對謝羽翔和那名雲騎尉下令道:“他們的目標不在我們,我們的目標也不是他們,而且以我之見,他們並沒有發現我們的存在。傳令全軍,不許輕舉妄動,我們現在出擊就是以卵擊石,妄動者軍法處置!”
謝羽翔與那名雲騎尉對視了一眼,彼此臉上都舒坦了許多,急忙將這個命令用傳音入密下達給下面的四名千夫長,整支隊伍就這樣埋伏在松樹林中,安靜得就像那些隨着風雪搖曳的松樹一般。
果然犬戎精騎只顧着朝撫寧縣城衝殺,根本沒有想到撫寧城外的松樹林里居然還埋伏着這樣一支強大的隊伍,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七萬精銳騎兵已經離松樹林很遠了,撫寧縣城的方向,一道沖天的火光伴隨着狼煙,與刀劍的碰撞聲一齊在暮靄下的天空中迴盪着。
這時古凡猛地伸出自己的手,下令道:“全軍出擊,目標犬戎大帳!”
沒有響應的聲音,只有跪着的戰馬緩緩起身的輕響,越來越多黑色鎧甲的戰士抖落掉身上厚厚的積雪,黑色與白色,安靜地就像是一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軍隊,那些戰士敏捷地跨上戰馬,集合完畢之後,一齊朝着犬戎軍的後方迅速地前進着。
古凡早在上次突襲的時候就給雲翼部下過命令,夜晚行軍不許打火把,作戰的時候不許說話,不許交談,正是他麾下的部隊紀律嚴格,而且恪守紀律纔給了犬戎大軍出其不意的一擊,這一次古凡帶出來的,依舊是他上次突襲時的那一萬禁軍戰士。
古凡這一次給他們下的命令是,不要戀戰,燒光糧草輜重和帳篷,迅速回撤!
這名年輕的代統領轉過頭,正看到山海關沿線燃起了火光照耀在夜空之中,他伸出手,袖子裡飛出一隻精工蜂鳥,沿着夜幕下的東風朝着山海關的方向急速飛去,須臾之間就消失了蹤影。
“司徒孟明,一定要支撐住,等我的好消息!”古凡順着夜風,遙遙地祝道,隨後他轉過身,一匹漆黑如龍的戰馬匯聚在黑暗的洪流中奔向了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