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付出任何的損失,就阻退了蠻族九黎公主所部的數萬精銳騎兵,對於古凡這位在其他人看來從未上過戰場的十七歲青年將官來說,已經是足以睥睨整個西南順天軍的功績了,古凡也知道貪得無厭於人最是無益,於是便放棄了追擊的念頭。
目送着最後一排蠻族騎兵伴着朝陽緩緩地消失在視線之外,古凡只覺得背後無數的冷汗溢出,整個人竟然像是脫力了一般,險些要跌倒下來。就在這時,卻冷不防有兩個人衝上了木臺,就在古凡遲疑的瞬間,沒跟他說一句話,一個人抱住他,另一個人擡住他的腳,竟然將他扛了起來,不由分說,噌噌噌地擡下了木臺。
古凡回過神來,只看見前面的人是李小狼,後面的人是鄭鈞,急忙大喊:“你們想幹什麼?把我放下來!”陡然見兩人衝到了陣內,無數的士兵歡呼着扔下了手中的武器和盾牌,朝着三人涌了過來。
“你……你……你們要幹什麼?放……放我下來!”古凡一下子看到這麼多的士兵朝自己涌來,這個面對數萬蠻族精銳尚且巋然不動,鎮靜自若的年輕將一時竟手足無措起來,偏偏此時他經過剛纔的刺激,手軟腳軟,根本使不出半點力氣,只能大聲地喊道。
古凡只覺得一前一後的李小狼和鄭鈞,喊了幾句號子,“一,二,三……”緊接着古凡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高高地拋了起來,古凡只覺得落下時被無數雙手接住,隨後又在一陣整齊的號子中高高地被拋了起來,如是數十次,古凡感覺自己像是在熱情的海洋之中被一次又一次地拋起又落下,跟他一起被拋起來的還有無數戴着紅纓的頭盔。
剛纔還抱定了必死決心,爲國捐軀的戰士,陡然間竟兵不血刃,全身而退,於是乎所有的人都同時沉浸在了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之中。古凡,這位年輕而拔羣的指揮官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所有士兵熱愛,乃至崇拜的存在!
“一,二,三!”在最後一聲整齊的歡呼聲中,古凡又被拋到了半空之中,隨後三雙大手穩穩地接住了他,正是孟無痕,李小狼與鄭鈞三人。孟無痕將古凡放了下來,一雙大手在古凡的肩膀拍了一下,仰頭大笑不止。受到孟無痕的影響,李小狼與鄭鈞也仰起頭,放聲大笑了起來,隨後越來越多的人笑出了聲來,整個臨滄城之前的空地,轉瞬竟然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可古凡此時被人像東西一樣接下拋起數十次,只覺得頭暈腦脹,腳下拌蒜竟然差點站立不穩了,被三人扶着,古凡昏昏沉沉地用力推了推,掉下來遮住臉的銀蛟頭盔,大着舌頭吐出了他這一世的第一句髒話:“我操!!!”
第二天,朱雀部統領明輝派出快馬送來一封賀信。古凡接待了那名使者,當場打開,就皺起了眉頭,只見明輝這封賀信的措辭極其優雅,又極盡鋪陳之能事,讚譽了古凡率領正紅旗將士奮不顧身,爲國殺虜的高尚義舉,並讚揚古凡帶兵有方,有勇有謀,是當今的國士無雙。但是古凡瞥見賀信最後那一行記載着犒賞將士禮品的小字,眉頭就皺了起來,伸出右手,三個手指捏到一起,撇了撇嘴——這個明輝統領未免太小氣了。
黃金五百兩,布帛一百匹,美酒兩百壇。古凡有些不悅,但也不客氣,照單全收,盡數堆進了臨滄城的庫房之內。隨後古凡出於禮貌還在城內的酒樓張羅了一桌酒菜爲使者踐行,席間古凡與四名千夫長輪番上陣,片刻功夫就將對方從使者到腳伕,一十七人盡數放倒,最後五人斜着眼睛,瞅着酒桌上東倒西歪的一干人等,竟然同時得意洋洋地邪笑起來。
古凡旁邊坐着的鄭鈞將帶着黑毛的小腿,蹺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夾了一塊肉片放入嘴中,半開玩笑地說道:“小侯爺,人家不就是送禮送少了嘛,也犯不着我們擺出這樣的陣勢整人家明輝統領的人吧!”
鄭鈞旁邊的孟無痕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笑道:“:其實啊,他們如果把送來的禮物多增加一半,我倒是考慮放個水,讓他們其中一兩個人回去報信……”
“回去報什麼信?”旁邊的謝羽翔伸出手將幾顆花生米放入口中疑惑道。
孟無痕清了清嗓門,裝模作樣地板起臉說道:“這個……回去告訴明輝統領,你們的禮送少了……要是不多加一倍送過來,其他人我們正紅旗可就都留下來了……”
話音剛落,李小狼還含在嘴裡的一口酒就忍不住噴了出來,酒桌上還清醒的幾個人一齊逗樂了,放下筷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古凡在桌上拍了一下,強忍住臉上的笑意,對着孟無痕說道:“老孟,你以爲你是綁匪啊!”隨後對着身邊的其他三名千夫長下令道:“大夥一起上,先把這個綁匪灌倒了再說!”
“啊哈!來啊,誰怕誰?”孟無痕抓起面前的碗,倒上滿滿的一碗就跟仰起頭牛飲了起來。
“小狼,我待你不薄好吧……還不把這碗幹了……”
“鄭鈞……那你就不夠意思了……”
“啊……小謝你居然反水……”
“好了……好了……小侯爺,我……我實在是不能喝了!”
“誰再灌我酒……誰是我……孫子……”
“誰……再……灌……灌我酒……我是……誰孫子……”
半個時辰之後,古凡臉上通紅,一個人醉醺醺地扶着樓梯走了下來,在他的身後,杯盤狼藉,二十條精壯的漢子竟然都像死魚一樣趴在酒桌上,一地的菜汁混雜着翻倒溢出的酒液,發出一股濃郁而別樣的刺鼻味道。
古凡剛剛下樓,卻見一名戴着紅色盔纓的傳令兵快步跑了過來,急忙上前扶住古凡,抱怨道:“小侯爺,我可找到您了……怎麼喝成這樣啊!”
古凡睜着惺忪的醉眼,對着那名傳令兵就是一口濃重的酒氣,隨後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出聲問道:“什……什麼事啊?”
“小侯爺……您這樣怎麼見使者啊!”傳令兵急忙捂住鼻子,低聲埋怨道。
“使者?誰家又來使者了?”古凡只覺得有些不解道。
“應北侯啊!應北侯給您寫賀信來了!”傳令官貼在古凡的耳邊大聲喊道。“應!北!侯!”
古凡睜着眼睛看了那傳令官片刻,伸出手掙脫了他的攙扶,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嘴裡嘟噥道:“不就是關昊天那混蛋小子嗎?叫他親自送來就是了……”古凡酒醉之中竟然用古云的語氣,信口說了出來,這一句話可把旁邊的傳令官嚇得面如土色,急忙上前扶住古凡心裡嘀咕道:“壞了壞了,不僅醉了,還醉得不輕……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小侯爺見應北侯的使者……”他抹了抹自己額頭上的冷汗道:“不然可是要出大亂子的!”
後來古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被那名傳令官扶回了臥室,迷迷糊糊地躺下,然後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午時。
古凡伸了個懶腰起牀,將身上的鎧甲穿戴起來,走出門,接見了應北侯關昊天派來的使者,那名身穿華服的使者將一卷書信遞給古凡,隨後十分恭敬地退到一邊,等待古凡的回覆。
古凡心裡嘀咕了一聲,這大老粗怎麼學起斯文來了,但是他一展開那張布帛,他就後悔了……而且把腸子都悔青了。只見紋理清晰,典雅無比,被檀木香薰過的布帛上,只有一行大字,正是關昊天粗獷的筆法:“你小子,牛!”
古凡抖了抖布帛,心裡暗罵了一聲,“都做多大的官了,說話還這麼粗!”這與明輝統領優美的措辭反差實在是太大了,而關昊天所給的賞賜,也同樣反差巨大!黃金五千兩,布帛三千匹,上等美酒兩千壇,應北侯府特供天祿五十壇,那名使者站在古凡身邊恭聲說道:“侯爺還另外送來一瓶丹藥給古騎尉,說是對您的特別賞賜。”
古凡一聽來了精神,在左右羨慕的眼神中,一接過那隻白瓷小瓶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聞了一下,眉頭就皺了起來,一言不發地將丹藥放進了衣袋裡,對着使者拱了拱手道:“多謝應北侯的賞賜,古凡帶領正紅旗爲國建勳,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使者有些曖昧地笑了一下說道:“侯爺讓屬下帶話給您,古騎尉只要好好打仗,朱雀部遲早是您的。”
“呃……”古凡聞言一時語塞,心想這個傢伙怎麼什麼話都說……還好身邊都是自己人,要是被明輝聽到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