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微死死抱着座椅的枕部不鬆手,葉輕寒也沒那個耐心和顧言微慢慢來,他就那樣貼着顧言微的背部曲線,將自己的身體靠了上去。
葉輕寒的身體變化太過明顯,狹小的空間裡,溫度上升得非常快,當葉輕寒的吻落在顧言微玲瓏的曲線上的時候,顧言微的眼淚突然就洶涌而下,帶着茫然和絕望。
葉輕寒傾過身子,以一種略微彆扭的姿勢吻去顧言微臉上的淚,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顧言微會哭,只是眼底的慾望像是被顧言微的淚水清洗,濃墨的痕跡開始漸漸變淺。
“微微……”葉輕寒喚了聲。
“葉輕寒……不要做到最後一步,求你……別做到最後一步……”短短的時間內,顧言微就已經哭到抽噎,她紅着眼對葉輕寒說了句。
葉輕寒低低的笑,兩個人都沒穿衣服,可是哪怕如此親密的接觸,葉輕寒卻依舊覺得胸口空出了一整片的荒蕪:“微微,你是不是算計好了我捨不得你難過?所以,眼淚忍了一個多禮拜,直到知道自己今天逃不過了,你纔開始哭?你就是篤定了,我不想看見你哭?是不是?”
顧言微沒說話,只是依舊在哭,哭到眼睛都已經紅腫。
“顧言微。”葉輕寒轉過顧言微的身體讓她面對着自己:“因爲在海島上答應過會我和睡,所以,這十來天的時間,不論我對你做出如何過分的舉動,你都不曾強硬的拒絕過,那是因爲,你知道我不可能對你做到最後一步,是不是?”
顧言微依舊沒說話,只是身體卻開始發抖。
“那今天呢?你不告訴我拒絕我的理由,顧言微!要是你不能給我一個足夠說服我不碰你的理由,你信不信,就算你哭到暈倒,我仍然可以和你做到最後一步?”葉輕寒挑起顧言微的下巴,逼着她直視自己的眼睛。
顧言微想躲開葉輕寒的鉗制,可是葉輕寒的手勁卻在逐漸加大,他一點動搖的跡象也沒有,顧言微嘴脣動了動,好半響,她才啞着嗓音對着葉輕寒輕聲:“因爲陸行……葉輕寒……陸行不喜歡別的男人碰過我,我已經失去了和陸行的孩子了,我不能連他最後在意的身子也丟了……葉輕寒,我知道輕易對你許諾是我的不對……”
“所以任我享用你的身體,只要不對你做最後一步,你就默認我的一切舉動,更甚者,連婚禮現場你也由着我去佈置,你只是在履行你當初在海島對我說過的話,你的身子,我抱着睡過了,至於結婚——呵,婚禮場地的佈置你也參與了,然後等到了明天,你是不是就會趁着去酒店裝扮的時候一聲不響的離開?”葉輕寒笑了笑:“顧言微,這就是你認爲你能給我的承諾,對不對?”
“……對不起……”顧言微的視線漸漸模糊,那些溫熱的液體順着眼角滑落到了葉輕寒的掌心裡,帶着幾乎灼傷人的溫度:“葉輕寒……對不起……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愛上你……放我離開好不好……葉輕寒,對不起……”
葉輕寒終於鬆開了禁錮着顧言微的手,車廂內,他的笑聲由輕聲漸漸變成了大笑,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葉輕寒笑得胸腔震動:“顧言微,我還是第一次發現——你可真特麼長能耐了!居然和我玩起文字遊戲來了!顧言微,你行!”
顧言微蜷縮起自己的身體——她的衣服都被葉輕寒撕破了,根本穿不了。
葉輕寒笑夠了,看着把自己抱成一團的顧言微,他俯身撿起自己的襯衫扔到了顧言微身上:“穿上。”
顧言微沒擡頭,接過去之後一點一點的穿上了。
葉輕寒就那麼看着,直到顧言微的身體勉強被那件單薄的襯衫覆蓋住了,他這才也撈起長褲穿好。
而後葉輕寒就那麼光着上身赤着腳下車走到駕駛室,車子緩緩開出了停車場。
兩個人回了葉家,葉輕寒將外套披在顧言微身上,然後牽着顧言微的手就那麼堂而皇之的進了大廳。
一路上傭人們一見兩個人身上的穿着,無一例外各個臉色爆紅,就是林芙蓉也啐了聲,葉明道咳嗽了聲,假裝沒看見兩人從自己眼前經過徑直上了二樓。
葉輕寒並沒有帶着顧言微回自己的臥室,而在進了顧言微在葉家住的客房,進了房間,葉輕寒鬆開了牽着顧言微的手,而後他打開衣帽間,替顧言微拿了一套衣服出來。
顧言微低聲說了句謝謝,而後伸手就想接過去。
可是葉輕寒的手卻沒鬆開,他只是臉色平靜的對着顧言微道:“我幫你穿。”
顧言微身子一抖。
“我幫你穿,或者,我們繼續剛纔沒做完的事。”
顧言微顫了顫,然後縮回了自己拿着衣服邊角的手。
葉輕寒是真的很純粹的想替顧言微換衣服,當他的外套和襯衫從顧言微的身體滑落的時候,他的呼吸都跟着緊了,可是,從始至終,葉輕寒的手都很穩,他也沒有做過什麼讓顧言微難堪的動作,而是真的,只是替顧言微一件一件的穿上了衣服。
直到衣服穿戴整齊,顧言微的身體都已經繃得快僵硬了,可是,葉輕寒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顧言微的僵硬都在瞬間消失。
葉輕寒俯身扶着顧言微的雙肩,對她說:“微微,想去看一看陸行嗎?”
顧言微驀然擡起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看向葉輕寒。
“他被葬在陸家的陵園裡,就在T市,想去看看嗎?”葉輕寒看顧言微。
顧言微的嘴脣動了動,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明天不要缺席我們的婚禮,等婚禮結束了,我就帶你去陸家陵園看陸行。”葉輕寒說:“陸行的粉絲都很激進,從陸行過世到現在,很多人都試圖闖過陸家的陵園,所以陸敬天在陵園外面佈置了重防,除了陸家的人和世交,誰也進不去那裡。”
“葉輕寒……”顧言微的尾音發顫。
“這是交換條件,微微,如果海島上,你對我的承諾就如我所說,那樣就已經是極限,那麼,我不得不爲自己重新加大籌碼——微微,做我的新娘,我就帶着你去看陸行最後一面,你,願意交換嗎?”葉輕寒並不隱瞞自己的目的。
“我——”呼吸驟然發緊,彷彿空氣都跟着被隔絕,顧言微脣色發白。
“微微,我只是一個商人,賠本的生意,我不會一直做下去的,這是一個平等的機會,想見陸行,那就用葉太太的身份來換。”葉輕寒看着顧言微:“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在你去見陸行之前,我可以不碰你,讓你乾淨的,完整的去見陸行最後一面——微微,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葉輕寒……”顧言微帶着祈求看着他——別這樣,葉輕寒……不要這樣……
“微微,我說過了,我只是一個商人,在商言商。”葉輕寒不爲所動:“最起碼,我沒有要求你和我去領結婚證,而只是希望你能和我完成這個形式上的婚禮而已,微微,如果你一直無法忘記陸行,那我可以一輩子都不和你領證,可是,這個婚禮,你必須給我。”
顧言微的眼神有些散亂,她喃喃低語:“……在去見陸行之前,你能保證,不碰我……”
“我保證。”葉輕寒點頭:“但是,婚禮之後,見完陸行之後,這個保證便會作廢。”
“……爲什麼,爲什麼到了現在……你纔會跟我提起這個……”顧言微扯開嘴角想笑,可是卻笑出了淚。
“因爲,我想讓你親眼看到——陸行已經死亡的事實。”葉輕寒的一字一句,彷彿這世間最殘忍的殺機,輕而易舉就讓顧言微痛得無法呼吸。
她揚起臉,大口大口的喘氣,葉輕寒並沒有打擾她,片刻之後,顧言微偏過臉對上葉輕寒的視線,她說:“好。”
葉輕寒放在身側的手瞬間握緊,可是,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異樣,他只是緩步上前,伸出手緩緩摩挲她的臉頰:“那麼——晚安,微微,早點休息,明天我送你去酒店。”
顧言微垂下眸子,表情漸漸模糊在了空氣裡。
——
葉輕寒走出顧言微的房間之後,眸子裡是一片暗涌。
這幾天的T市,其實一點也不如表面上平靜,林城回來了,陸行的助理,在陸行出車禍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林城在一個禮拜前曾經回到過T市。
他很高調,甚至還開了一個記者發佈會,說是要再度進軍娛樂圈,以米國CCD的名義。
那是米國這半年內迅速崛起的一家公司,林城似乎和CCD背後的執行官有很深切的聯繫,只是可惜,那個首席執行官從來沒在媒體面前露面過,低調神秘得越發讓人想要一窺究竟。
而據說,這個CCD的總裁,和米國政場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有多方勢力都曾經拉攏過他,但是,他卻一直是中立的態度,和一個叫Stone的米國高官一樣,誰都想拉攏,可是又誰都拉攏不了。
如果不是調查結果顯示,那個從沒有被曝光過的CCD總裁在陸行沒出事前就已經是個謎團了,可能連葉輕寒也會覺得這個神秘人就是陸行。
可是——怎麼可能呢?
如果那個人就是陸行,那麼,林城回來T市的動作就一定是他的授意,可是,如果陸行已經擺脫了自家妹妹,那他不可能會這麼久了還沒有回來找顧言微。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葉輕寒纔敢肯定,CCD的總裁,一定不是陸行。
他本來有想過要請林城過來坐一趟的,可惜,林城卻狡猾得很,在稍微露面驚起了多方媒體的諸多猜測之後,卻很快便再度銷聲匿跡了,誰也不知道他又躲哪裡去了。
而事實上,葉輕寒其實太高估林城了,林城根本不是狡猾,而是被嚇到了!
他實在是低估了陸行在娛樂圈的影響力,本以爲陸行已經‘死’了那麼久了,他這個陸行以前的助理應該也不會引起太多的人注意纔是。
可是,事實上卻是,他纔剛在T市露面,爲CCD即將入駐娛樂圈這個消息的造勢纔剛剛開始,各路媒體就已經聞風而來,抓着他不放,對陸行當初的死亡各種窮追不捨。
甚至還有記者問他——爲什麼當初陸行剛死,他也就跟着消失了,是不是陸行的車禍其實另有隱情?陸行是真的死於意外嗎?還是說,這是一場豪門恩怨?
林城被各種犀利問話堵着招架無力,發佈會結束之後,他就火燒屁股的滾回了米國,擦,再待下去,他可就連陸行還活着的事都瞞不住了!
葉輕寒!陸敬天!陸衍哲!沒一個省油的燈!擦!本來還以爲是美差,原本還打算大殺四方的,結果卻成了落荒而逃。
就因爲這個,林城回了米國好幾天也都不好意思在陸行跟前找存在感。
就連T市那邊回饋回來的最新消息,林城也都沒有心情去看——他以爲一定會是很多關於他回去T市的後續報道,實在是沒臉去看!
直到還幾天之後,陸行問他顧言微那邊怎麼樣了,林城這才略心虛的去找那些被他壓到了箱底的資料。
然後,林城的臉色就白了——我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今天是葉輕寒和顧言微結婚的日子!!!
來不及回去了怎麼辦?
他會不會被陸行拋屍滅跡!?
——
T市
葉輕寒在婚禮前夕通知了季懷禮他要和顧言微結婚的消息,他希望季懷禮能和他的爸媽一起來——畢竟算起來,他們也是顧言微的半個孃家人了,然後通知完畢,葉輕寒沒再多說第二句話就掛了電話。
這種贏了情敵的心情略微妙啊。
一夜無話,到了婚禮當天,葉輕寒剛把顧言微送到酒店,季懷禮一家就都到了。
看見何淑宜的瞬間,顧言微眼睛都紅了:“媽——”
何淑宜也有些想哭,可是看着攬着顧言微腰身的葉輕寒,她到底也只是擦了擦眼角:“誰是你媽!連結婚都要別人通知我!真是白養你這個女兒了!”
季年其實並不想看到這樣的畫面,可惜,他們也都知道,微微和阿禮是已經不可能了的,他比何淑宜理性,對着葉輕寒頷首:“我們微微就交給你了,你要是不能對她……”
“不會的,爸,你放心吧,微微嫁給我是來享福的,我不會讓她吃一點苦頭的。”葉輕寒對着季年道。
季家一家三口都被葉輕寒那聲麻利的‘爸’嚇到了——他這自來熟的功夫可真是鬼見愁!才第一次見面呢,他怎麼就喊得出口!?
季懷禮臉色也有些不善——葉輕寒把顧言微帶到T市之後就隔絕她和外界的一切聯繫,玩的一手近水樓臺先得月,都結婚前夕了,他才通知自己,真是——
“微微,咱們是不是該喊季律師一聲哥哥?”在大家都愣神的時候,葉輕寒特別不要臉的問了聲。
顧言微:“……”
季懷禮:“……”
何淑宜:“……”
季年:“……”
有葉輕寒在,就是想悲傷也都沒那個氣氛啊……
——
時間很快便走到了吉時,當顧言微一身白紗挽着季年的手臂出現在紅毯那一側的時候,已經在盡頭等候的葉輕寒,他的身體不自覺的繃緊了。
場地裡是歡快纏綿的結婚進行曲,顧言微就那麼帶着一身光芒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近。
當季年將顧言微的手交到葉輕寒的手中的時候,葉輕寒的呼吸都輕了。
直到婚禮臺上,牧師的聲音響起:“新郎和新娘,現在請你們向在座的宣告你們結婚的心願。”
“新郎葉輕寒先生,你是否願意娶顧言微女士作爲你的妻子?你是否願意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
葉輕寒看着顧言微,笑得連陽光都彷彿失了顏色:“我願意。”
“新娘顧言微女士,你是否願意嫁葉輕寒先生作爲你的丈夫?你是否願意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
顧言微下意識朝着婚禮場地的入口看了眼,可是那裡,除了長長的紅毯,並沒有什麼人的身影出現。
——陸行,我結婚了,可是,新郎,不是你。
她對着空無一人的紅毯微笑,良久的沉默,在牧師又說第二遍誓詞的時候,觀衆席上已經開始出現了騷亂,而葉輕寒,卻只是冷靜的看着,並沒有說話。
“新娘顧——”在牧師已經打算說第三遍誓詞的時候,顧言微終於收回自己的視線,她對着葉輕寒微笑:“我願意。”
牧師幾乎是鬆了一口氣,他暗暗擦了擦手心裡的汗,然後接着唸了下去:“新郎和新娘,現在請你們面向對方,交換戒指。”
兩個司儀捧着戒指分別來到顧言微和葉輕寒身邊,葉輕寒捻起盒子裡的戒指,而後執起顧言微的右手,慢慢的將那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一點一點的套進顧言微的無名指裡。
喧囂散去,那一刻,彷彿世間所有光芒都集中在了顧言微的手中,葉輕寒突然覺得眼眶在發熱,他深深呼吸,抑制住微微顫抖的雙手。
可是,場地的外面,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了陣陣喧譁,有太多的聲音傳來,夾雜着不敢置信和抽氣。
那一道帶着清淺笑意的聲音恍若來自遠古,他說:“微微,沒有我點頭,你想嫁給誰?”
那個五官蒼白卻美到烈焰的男人坐在輪椅上,他一身黑色的西裝,坐在那裡,彷彿有無上芳華剎那間在空氣中綻放。
迎着那麼多人無法置信的眼神,顧言微的胸口,卻在那一瞬間都停止了跳動,她愣了片刻,直到,陸行對着她伸出手:“微微,我來接你回家。”
聲音、色彩,所有的一切在顧言微的眼中都消失了。
“陸行——”顧言微提起裙襬朝着陸行跑過去。
彷彿被放慢了無數倍的鏡頭裡,葉輕寒手中的戒指緩緩掉落,從置身陽光的天堂,一路跌到了滿身塵埃的地獄。
可是,顧言微看不見了,她只看得到,陸行就在那裡對着她笑,他說:“微微,我來接你回家。”
哪怕是夢,也請吶,不要讓她太快醒……
顧言微迎風而跑,身上的婚紗被吹起了一個近乎夢幻的弧度。
——陸行,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接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