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四節

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存在鏡面反射的地方,那些事物會清晰的展現出它們的樣子。而更多的,則因爲反射材質的粗糙,或者事物被不同角度的鏡面反射着,所以使其看起來很扭曲。

這個世界又被各種色彩包裹着。那些色彩簡直多到令人髮指。我本以爲沒有被反射的物體會像那間倉庫一樣,是黑色的。但是小區裡不是封閉的空間,所以那些沒有被反射出表象的東西,由於被其他鏡面折射或被折射的光打到,從而散發出各種顏色調和後的異樣的光。舉例子來說,就像科學紀錄片裡的螳螂蝦看到的世界一樣。

比如現在我們身邊的這棟住宅樓,它的前五層,可以很清晰的看出是樓。隨着視線向上移動,在第六層到十層,樓體變得扭曲,就像從哈哈鏡裡看到的一樣。再往上,樓體就很自然的與整個空間融合了,並且散發着好像彩虹一般的光。

天空也是如此,現在外面太陽應該已經落山了。但在這鏡中的世界,你很難分辨哪裡是天空,就算擡頭看天,也是各種色彩融合着堆砌在那裡,而且天上有時也會出現各種建築物或者樹的海市蜃樓。

我邊走邊看着周圍的景色,就像是欣賞着一幅超現實主義畫作,只是這畫中充斥着殺機。

我跟着前面背了個大包的鄭武,從商業街出來,又走了十多分鐘,迎面出現一座廣場。廣場上佈滿了碎玻璃碴子,在廣場後面有一棟唯一被完全反射出來的古色古香的二層中式小樓。

鄭武在前面停下來,指着那棟小樓對我說:“小區的會所。我就是從那裡逃出來的。”

我點點頭,正要穿過廣場走向小樓。鄭武攔住了我,看着廣場上那些碎玻璃碴子,皺着眉思考着。

“怎麼了?走啊。”我急着想確定趙鑫在不在裡面,又想趕快找到那個康星的人,就催促道。

鄭武正要說什麼,我們身後就響起了由遠及近的汽車行駛的聲音。

那些怪物還會開車呢?我正納悶兒呢,鄭武一把拉起我,鑽進了道路邊上的綠化帶。

我們蹲在矮樹的後面,露出眼睛觀察着外面。只見一輛黑色的JEEP從我們面前駛過。由於車上貼着深黑色的玻璃膜,我根本看不到裡面坐着的是不是那些鏡子裡的怪物。

“怎麼回事?那些怪物還會開車?”我詫異的問道。

鄭武心不在焉地說:“不知道,不過那車似乎不是鏡子裡的東西。”

經他一說,我想到剛纔那輛車經過的時候,我能清楚的看清它的每個細節,感受到它是個實實在在的東西。

“難道車還能開進鏡子裡?”我吐了下舌頭,“這些怪物夠懶的,還從外面弄了輛車進來!”

鄭武並沒接我的話,依然在思考着什麼。

“走吧。”我提醒了他一下,就要從綠化帶邁出來。

鄭武一把拉住我,指着廣場上的玻璃碴子說:“你看。”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廣場上的玻璃碴子,不知何時,分列在兩邊,留出了一條剛好夠車行駛的道路。此時,隨着車輛駛走,那些碎玻璃又緩慢的移動着,重新佈滿了整個廣場。

“這些東西是活的?”我問道。

鄭武轉身向着綠化帶另一邊走去,同時說道:“不知道,反正這條路走不了。你就跟我走吧。”

我們倆又花了三、四分鐘,從一號樓後面繞到了會所。

之前看到的那輛JEEP,正停在會所門前。而會所的大門口,也同樣遍佈着細小的碎玻璃碴子。

“怎麼辦?”我問道。

“走後面。”鄭武拉了我一下,帶我沿着會所的後牆根走起來。在經過一面大落地窗前,停住了。

鄭武回身對我做了個別出聲的手勢,然後小心的探頭往裡看了一會兒,就縮回來。

我指了指那屋裡,對他送出一個“怎麼了”的眼神。

他指指我,又指了指雙眼,最後指了一下屋子裡,意思是讓我自己看。

我小心的挪動到落地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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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點的緩慢探出了腦袋。落地窗裡是一間擺着兩張檯球案子的娛樂室,有三個穿着黑色西裝和一個一身休閒裝的男人站在裡面。

那三個穿西裝的男人,兩個應該是中國人,另一個則是外國人,長長的金黃色頭髮,紮了個大馬尾。由於他們都戴着墨鏡,我看不到他們的模樣。

那個一身休閒裝的男人,剃着一頭幹練的板寸,戴了一副金絲邊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

我看完了,就縮回了頭,把嘴貼近鄭武的耳朵,極小聲的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鄭武也把嘴貼着我的耳朵,說:“那個金絲邊眼鏡知道不少東西,咱們就找他。其他人我也沒見過。”

我又把耳朵緊貼牆壁,妄圖聽到他們在說什麼,但什麼也聽不見。

我不時的觀察他們四個人的動向,沒一會兒,他們就離開屋子向左拐了。我回身對鄭武點了下頭,我們快速地通過落地窗,向會所右邊的盡頭走去。

會所右邊的盡頭,是衛生間的位置,一扇關的死死的推拉窗戶鑲嵌在牆上。鄭武從揹包裡掏出一個正方形的黑色物體,貼在窗戶的玻璃上。

我很好奇他又掏出了什麼新鮮玩意兒,就湊近了去看。只見由被放置黑色物品的位置開始,玻璃迅速的像糖一樣融化了。

黑色物體隨着玻璃的融化掉下來,被鄭武一把接在了手裡。

“這又是什麼高科技啊?”我羨慕的問道。

“玻璃溶解劑,”鄭武把剝離溶解劑隨手放到了草地上,“沒想到這個好挺好用,可惜就這麼一隻。”

“不能用了?”我看他不要那溶解劑,覺得挺浪費的。

鄭武把頭伸進衛生間裡,聽了聽動靜,回頭對我說道:“一次性的。你先進去。”

我又看了一眼這個東西,覺得這要是趙鑫有了,指不定能幹多少壞事呢。

我和鄭武先後進入了會所。這裡由於有大量的反射,所以看起來比倉庫要好很多,起碼我不會到處碰壁了。

鄭武在前面,帶着我小心的在走廊裡移動着。在我們即將到達大堂時,傳來了爭吵的聲音。

“老子別的不知道,就知道你媽不錯!你丫這王八蛋!有本事給爺爺我鬆綁!看我不一巴掌抽死你!”趙鑫那熟悉的聲音從大堂邊上的屋子裡傳出來,緊接着我就聽見趙鑫發出了“嗚”的一聲,嘴似乎被什麼給堵住了。

“趙鑫!”我看着鄭武小聲的說。

鄭武對我做了個“噓”,並且攔住了準備向那房間靠近的我。

“這肥豬是什麼東西?問什麼都不知道,還他媽這麼混。你確定他們說要保護他?”一個細聲細氣的尖嗓音男人說道。

“你把他交給田中先生,他自然就明白了。”只聽一個嗓音很普通的男人沒好氣的說道:“快點讓我離開吧。他們的人已經進來了。”

那個尖嗓子男人安慰道,“你在這裡有‘引渡者’保護,安全的很!別老想着出去。”

在沉默了一陣兒之後,聲音普通的男人說道:“你跟我來一下。”

隨後那間屋裡就傳來了腳步聲,鄭武跟我正要找地方躲藏,卻發現他們從屋子裡另一邊的門出去了。

我在腦中迅速的整理了一下剛纔聽到的對話:看來趙鑫被抓進來不是偶然。爲什麼要抓趙鑫?誰又要保護趙鑫?難道還是康星?康星保護趙鑫又爲了什麼?我想到了在噬腦消失前,腦海中浮現的畫面,卻沒辦法把兩者聯繫上。

他們是誰?那個“田中先生”又是誰?殺手組織的?還是康星的?“引渡者”又是什麼東西?誰的人已經進來了?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不光是我,就連趙鑫都被攪合進來了?

我腦子一團漿糊的時候,鄭武拍了我一下,湊近我小聲的說道:“那個說話聲正常的,是咱們要找的人。我先看看他們去做什麼了,你救你朋友。有情況就往外跑,咱們一號樓見面。”鄭武說完,也沒管我的反應,一拐彎兒,就進了大堂。

看着鄭武迅速的行

動起來,我也快步的走進了趙鑫被關的那間屋子。

一進屋,我就看見趙鑫被五花大綁在一把椅子上,左眼腫了,眼眶青了一塊兒,嘴裡塞了一大團布,嘴角還有血跡。

趙鑫看見我,睜大了他那雙眼睛,用充滿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我。在愣了幾秒後,嘴裡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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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走過去,把他嘴裡的布拽了出來。趙鑫喘着氣說道:“我X,老馬你怎麼來了?”

“救我的‘趙鑫公主’來了”,看着當時的情景,我突然想到這幾天一直做的夢,就自嘲的說道。

趙鑫又愣了一下,問道:“什麼?啥公主?”

“沒事,”我開始給趙鑫鬆綁,同時問道:“他們都問你什麼了?誰要保護你?”

從束縛中解脫出來的趙鑫,輕輕的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之後甩着手腕說道:“不知道啊!他媽的,一羣兔崽子!牛B單挑啊!”

“消消火,他們爲什麼打你?我剛纔外面聽,好像是問你什麼問題來着。”我勸着趙鑫,同時問他道。

趙鑫想了一下,說道:“他們問我筆記本在哪兒。X,老子都工作了,要筆記本有個毛用?”

他們在找筆記本?看他們的手段,我懷疑應該是那個殺手組織裡的人。算了,先跟趙鑫逃出去再說吧。不是跟鄭武約好了一號樓碰頭麼。

我扶着趙鑫,剛轉身要離開,就聽見身後的門開了,剛纔聽到的那個普通的男性聲音傳了出來:“不許動!轉過身來。”

我轉過身,原來這個男人就是一身休閒裝,戴金絲邊眼鏡,文質彬彬的人。他此時手裡正握着一把手槍,指着我。

當他看到我的正臉時,他先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緊跟着那表情就變成了恍然頓悟。我聽到他震驚地說道:“馬良?原來是你!”

他怎麼也認識我?在我正納悶兒的時候,就聽見樓裡傳來了一陣槍響。趙鑫趁那人被樓上的槍戰聲吸引力注意力的瞬間,飛起一腳就踹向了他拿槍的手。在槍被踹飛的同時,我也撲向那個男人把他撲倒在地,掄起拳頭對着他的臉,就給了一拳。

與此同時,我聽見有腳步聲靠向我們。擡頭看去,鄭武手裡拿着一把槍衝了進來。看見我正坐在那人身上,愣了一下,馬上過來把我推下那人的身子,然後拽起他,對我跟趙鑫說道:“快撤!”

我給那人的一拳是用了全力的,但沒料到不光把他傷的不輕,更讓他喪失了反抗的勇氣,站在鄭武身邊兩眼無神的說:“你……早知道?”

說什麼呢?我心裡想着,覺得這人也忒慫了,一拳就被我打傻了。

我扶起趙鑫,跟着鄭武從我進來的門就跑出去。躲進了走廊拐角處的一間屋子裡。鄭武剛想說點什麼,雜亂的人聲就出現在了我們這側的走廊:

“王森被他們抓走了!”

“什麼?他們幾個人?John呢?”

“中槍了!不清楚來了幾個。”

“你帶着John先離開,這裡交給我。”

“好!咱們先去把‘引渡者’叫過來。”

之後一陣腳步聲走向了大堂的方向。沒過多一會兒,就從大堂傳來了割心剌肉般刺耳的劃玻璃聲。

趙鑫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則驚恐的瞪着鄭武。

鄭武想了一下,馬上說道:“你們從玻璃那兒出去,我去吸引他們。老地方見,如果過了午夜我還沒到,你們就讓這人帶你們出去。”

說完,鄭武遞給我一塊兒懷錶和兩把手槍後,就衝了出去,邊跑還邊開了幾槍。我跟趙鑫在屋裡等了一會兒,就拽起那個叫王森的人,跑向了衛生間。

這個叫王森的人也許真是被我那一拳征服了,也可能是因爲正被我們用槍脅迫着,所以很聽話的,就跟着我們到了衛生間。

我讓趙鑫先爬出窗戶,然後是王森,最後是我。在我爬出窗戶,剛站好的同時,從我身後就傳來了“哈哈哈……哈哈……”那陰森詭異的瘮人笑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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