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八節

我看着眼前這個五官佈滿五體的人形,腦中響起了許多人異口同聲的話語:“我們是羣,成爲我們,創造屬於我們的世界。”

“我呸!你他媽就是一個怪物!”Roy在一旁怒道:“滾回你的維度去!”

Roy的話語似乎刺激了它,我的腦中又響起了許多人的話語:“我們的維度!”、“毀滅了!”、“殺了所有不願成爲我們的人!”、“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在聲音消失於腦中的同時,從佈滿血肉屍體的天空中突然迅速的落下了個乾枯的黑色的人體。那個焦黑的人體雙膝跪地,雙手十指緊扣,彷彿虔誠的信徒祈禱一般,不過他的頭卻最大限度的向上仰着,嘴大張着,眼睛處的黑窟窿呆望着天空。

“羣”猛地把左臂伸進了跪在地上的焦黑的人體的嘴裡,與此同時,那個焦黑的人體發出了悽慘絕倫的痛苦叫聲。

我原本以爲那個焦黑的人體已經徹底失去了生命力,沒想到他居然還能發出如此的慘叫聲。在錯愕驚懼的同時,懷疑着那個人的靈魂是不是還活着。

慘叫聲越來越尖銳,在到達難以想象的最高點的同時,那個焦黑的人體突然炸裂了,而叫聲也隨之消失。

一條長長蜿蜒的殘留着些許血液的人類的脊椎出現在“羣”的左手裡。只見“羣”猛的一抖手腕,脊椎上的殘留血液被甩去露出白骨的顏色的同時,彎曲的脊椎也變的筆直,猶如一把利劍。

“羣”隨意的揮動了幾下手中那把脊椎形成的劍,它頭上那無數璀璨寶石般的眼睛隨後看向了我們。

“把他們串成串兒,然後把靈魂拽出來!”、“不要!應該把他們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爲什麼不砍斷他們的四肢,然後再好好折磨他們?”、“隨便怎麼做,只要把那對特別的男女留下來給我研究就好!”

吵雜的聲音再次在我腦中響起的同時,“羣”揮起手中的脊椎之劍向我們衝了過來。

“你們快跑!”沈國榮大喊一聲,躍身而出,迎向了“羣”。

“老沈、爸!回來!”徐琪琪急聲叫着,也要衝上去,卻被Roy一把抓住,攔了下來。徐琪琪甩着胳膊對Roy怒道:“別攔着我!快放手!”

Roy緊緊抓住徐琪琪的胳膊,一邊對我急道:“抱起那女人,跑!”

我這才反應過來,衝過去抱起已經嚇傻在地上的沈雁雪。與此同時,我看到Roy突然揮掌擊向徐琪琪的後脖梗子,接着,他把暈倒的徐琪琪抗到肩上,指着遠處一棟住宅樓對我急道:“往那邊跑啊!”

我忙往Roy指的方向看去,在沈國榮與“羣”搏鬥的後方,有一棟七層高的住宅樓的單元門正敞開着。

沈雁雪突然用雙臂緊緊摟住我的脖子,哆嗦着哭道:“馬良,我怕!”我輕撫她的頭,柔聲安慰道:“有我呢,不怕!”

Roy已經扛着徐琪琪跑了起來,他轉頭看我還沒行動,大聲催道:“跑啊!等死嗎?”

沈國榮聽見Roy的話,也抽空急喊道:“老馬,跑!”

我看向沈國榮,他因爲分神催我而被“羣”一陣搶功,大量的鮮血在他與“羣”之間飄散開來。我知道沈國榮支撐不了

多久,現在是唯一能讓我逃跑的時機,便咬着牙,忍住不讓眼淚模糊我的視線,邁腿跑了起來。

我剛跑起來,就聽見沈國榮發出一聲悶哼。只見那白色的脊椎形成的劍從沈國榮的腹部插進去,穿過了他的身體,數道涓細的紅色血流淌過白色的脊椎之劍撒向地面。

“老沈!”我大叫了一聲,停住腳步,準備放下沈雁雪衝過去跟沈國榮一起與那“羣”拼命。

沈國榮猛地對我伸出手掌搖了搖,同時飛起一腳把“羣”踹了出去。脊椎之劍隨着“羣”的飛出,跟着一起抽離了沈國榮的身體。

我看着只覺心頭一緊,感覺自己肚子上的肉也跟着火辣辣的疼着。在我驚呼的同時,淚水終於忍不住而模糊了我的視線。

“老馬!”沈國榮咬着牙怒吼道:“你放心的走!我沈國榮比你想的厲害!務必幫我照顧好琪琪!”

沈國榮說話的時候,從他傷口上大量流出的鮮血變的越來越孱弱,在他說完話的同時,居然乾脆止住不留了。

沈國榮又使勁對我揮了揮手示意我快走,然後再次躍起撲向了“羣”。

看着沈國榮那已經被染成紅色的原本斑白的頭髮,想着他與徐琪琪之間猶如親生父女般的感情,我怎麼忍心放任他最後慘死在“羣”的手裡?就算我知道他還有很短的生命,我也希望他可以活下來,把最後的時間留給徐琪琪,而不是用在這裡,爲了掩護我們而拼命!

我要救沈國榮!我的內心涌起一股難以自制的衝動,正準備下定決心衝上去幫沈國榮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了雙臂抱着的重量,想起了懷中還有一個恐懼到極點的我愛並且愛我的女人。

怎麼辦?我到底要怎麼辦!是救沈國榮,還是抱着沈雁雪逃離這裡?

我知道如果我留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我和沈雁雪一起陪着沈國榮死,可在此時此刻,我也完全沒有下定讓沈國榮爲了我們而喪命的決心!

進退兩難之際,沈雁雪柔弱顫抖的聲音再次在我耳邊響起:“馬良,我好怕!我好怕!”這聲音好像一根針,一下子刺中了我內心深處最軟弱的地方。

我要活下來!我要跟沈雁雪一起活下來!我怎麼能去死?我怎麼能在還沒有開始好好的戀愛一場的時候就去死呢?

更多的淚水涌出了我的眼眶,我明白這淚水中不再僅僅包含着悲痛,更包含了我對於自己懦弱的憤怒,以及對於自己如此無情的悔恨。

“老沈!”我大叫了一聲,沈國榮馬上大喊着回我道:“快走!”

我哽咽的深深吸了口氣,再也不敢看沈國榮一眼,抱着沈雁雪向跑在前面的Roy追去。

我們一口氣跑進了單元門裡,樓道的四壁同樣佈滿了大量的血跡,腥臭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

Roy從包裡套出一隻手電筒,用手捂住手電筒的光源後,纔打開手電筒。一絲微弱的白光從他的指縫中滲透出來。接着,他便慌張的推着他所經過的每一道門,只要門稍一被推開,他便急促的低聲說道:“換!”

我不知道Roy在尋找什麼,只是茫然的跟在他身後,看着他一扇門一扇門的推着。最後,我們終於進入了二樓最裡面的一間房子處停了

下來。

Roy示意我讓開,接着他奮起一腳把門踹開,大手快速忽閃着對我低聲道:“快進!”

Roy隨後跟了進來,接着從他手縫中滲透出來的微弱的光,我看到屋裡除了一張可摺疊的圓桌和兩把摺疊椅之外什麼也沒有,顯得很是空曠。

Roy把徐琪琪輕輕放到地上,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個東西,在門前鼓搗了一會兒後,回身對我說道:“跟我來。”

我等着他把徐琪琪從地上抱起,跟他一同進了客廳。客廳左邊有一個門,門裡是另一間空蕩的房間。

Roy率先走了進去,把徐琪琪緊貼着窗戶所在的那面牆放了下來。我也學着他的樣子把沈雁雪放好,然後不解的問道:“什麼意思?”

“等!”Roy一邊示意我也貼着牆坐下,一邊走過去關門,同時低聲說道:“我表哥曾跟我提起過積屍器在白天會稍微弱化,雖然不知道真的假的,但至少我們應該嘗試一下。現在的它太危險了。”

我點點頭,看着Roy關好門貼着窗戶坐好,又問他道:“你剛纔做什麼呢?”

“找能藏的地方啊。”Roy把手電關上,長長的舒了口氣,“我剛纔推門就是找沒人住的房子。這層正好有兩間房沒人住,我就選了一間來藏起來。我覺得羣吸收了那麼多人,也許同樣吸收了他們的記憶。所以選這麼一間沒住過人的房子,它一時半會兒應該找不到。”

我聽完長嘆了口氣,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沈雁雪的雙臂再次纏住我的脖頸,她哆嗦着說道:“馬良,那個怪物會不會找到咱們?我好怕!我不想再看見它了!我這幾天一直被它追!”

我很好奇沈雁雪在昏迷的這兩天都經歷了什麼,可看她如此害怕驚慌的樣子又不忍心再次觸動她內心的恐懼,只要用一隻手摟住她,另一隻手撫摸着她的額頭說道:“小雪不怕,小雪乖!還有三個小時就天亮了,再堅持一下。”

“嗯!”沈雁雪輕聲答應了一聲,把我摟的更緊了。

我頭靠在牆上,雙腿不敢伸直,怕被“羣”或者什麼東西從窗戶發現我們,只能盤起雙腿坐着。

小區了突然響起了一聲驚天的爆炸聲,同時我靠着的牆壁也劇烈的搖晃了幾下。我知道沈國榮啓動了聚能炸彈,他很可能已經犧牲了。痛苦席捲了我的內心,使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

徐琪琪輕呼着驚醒過來,在愣了幾秒鐘後,問道:“老沈呢?”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Roy則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說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我本以爲徐琪琪會發瘋,沒想到她卻平靜的接受了這個噩耗,不在出聲了。又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徐琪琪的方向傳來了低聲抽泣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着,因爲不敢看錶,我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也因爲天空中飄着的血肉屍體遮擋住光線,我同樣不知道現在是否已經日出了。

我感覺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徐琪琪已經不再哭泣,沈雁雪抱着我也已經不再顫抖。漆黑的房間裡我看不到她們的一舉一動,只能咬牙承受着隨時可能降臨的危險所帶來的恐懼安靜的等待着。慢慢地,我的大腦停止了思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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