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青在公司的乒乓球場, 一個人拿着球拍、乒乓球和牆壁對打,自娛自樂。
坐在角落邊的藍色塑料椅上的夏綠兩腿併攏伸着,一臺筆記本電腦被放在大腿上, 她敲打着鍵盤。
“你就這麼臨時起意, 出院啦!那朱考拉知道麼?”顧青青氣喘吁吁地問。
“在裡面在外面都可以調養身體。想想還是不待醫院了, 乏味。”半響後夏綠又說, “朱裡不知道。”
“雖然早就看出你們有問題, ”顧青青放下球拍,跑到夏綠身邊坐下,“但是我搞不懂你喜歡她什麼?那麼惡劣的女人……你總不會是喜歡她那層好看的表皮吧?”
夏綠繼續敲着鍵盤, 答非所問,“這個文案我下午可以搞定。”
“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顧青青嘆了一口氣。
“……其實我可以告訴你啦。”夏綠移着鼠標, “例如, 我看到她的MSN頭像, 就會發呆,你瞧, 她的頭像是小叮噹,設置的時候一定是快手快腳的,所以圓圓的腦袋在畫面上被生生截去一小段,變醜了。還有啊,她的簽名居然不小心多按了一個頓號和一個逗號, 又不修改……”
“等等……你確定你是在回答我那個問題麼???好可怕, 夏小綠你好可怕, 腦子也壞掉了。”
“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笑麼?以前我看到她就老想笑……”夏綠還真的很開心地笑, 繼續說, “她還常常把沐浴露和洗髮水弄錯。聽音樂的時候會不自覺跟着唱,然後越唱越快跑調了都不知道, 以爲自己唱得很好……呵呵,走在一起的時候會喜歡踩着我的影子,有時強迫我跟她玩,無聊吧?但是好笑,哈哈哈!對了,說不定,她現在以爲自己的廚藝很好呢……”夏綠邊笑邊苦惱地搖頭。
顧青青一手摸上夏綠的額頭,“沒發燒啊……好可怕,難道是內部構造產生異變。”
“這麼說吧。”夏綠打掉顧青青的手,聲線很是溫柔,“我愛她不完美的一切。她很真。”
“太深奧了……”顧青青拎起地上的礦泉水,擰着瓶蓋,“說實話我也不清楚,愛情是個什麼東西。好像很簡單又很複雜。那你們會好好在一起麼?我看自從你生病後,朱考拉對你的態度很像是在討好呢……”
“現在談論這個爲時過早。她,根本還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而我……唉……”
“哪一關?我看她挺豪邁的,你也挺情不自禁的。”顧青青挖苦道,“那天她餵你喝個湯都恨不能把你死死抱住,你也真的是……我聲討她的時候,你整個人是着了魔丟了魂除了她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別爛尾噢。”夏綠把筆記本電腦扔給顧青青,“我回去了。”
擋在面前的阻礙何止一個兩個。有形的無形的恐怕是目不暇接。有時候,改變觀點比堅貞不渝更加需要勇氣。
又覺得胸悶氣短了。
夏綠做了幾個深呼吸後,往鋪在地板上的毛毯一坐,拉上被子。
朱裡木然地站着看她很久。
夏綠說,“要不要開燈,你看着看着天都暗了。”
“你知不知道我去醫院找不到你的時候有多着急?”朱裡怒氣衝衝地走過來。不知她哪來的力氣,一把將夏綠打橫抱起。
夏綠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安穩地放到牀上了。
而朱裡雙手撐在她的肩膀兩側,俯視着她,上挑的鳳眼勾人心魄,氣若幽蘭,入豔三分。
“你想讓我走,我會走。”朱裡的眼淚慢慢流了下來,滴在夏綠的脖子上,涼涼的,卻又灼人。
夏綠伸手,拭去了她的淚水卻止不住自己的淚水,“你怎不問我爲什麼?”
“好,爲什麼?”朱裡很配合地問。
“這個社會在潛移默化中有三大制度,強迫教育,強迫工作和強迫結婚。聽說它們是很偉大的發明。”
“嗯,然後?”
“我常常覺得混沌,但我越來越瞭解,那不是我必須承擔的責任。我本來打算矇騙真實的自己矇騙你,然而這是在糟蹋彼此的心意,‘人的最大受苦來自人與人間的錯待’,我理解了以前看過的這句話,想哭,很想哭。”事實上她正在哭,“以前,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不敢愛,你離開的時候我反倒可以在心裡和你相愛。我望着大地上的一片冰冷,這個社會的天羅地網,問我自己這個世界到底與我何干?”她的語調仍是寬厚的,“我看到自己變成‘怪物’,不忍卒睹。可是……似乎應該有別的解決方法,那就是變成強者。強者的意志,比怪物的嘶吼高效得多。”
這幾天,夏綠不斷地對朱裡說了許許多多的話,她一次次毫不吝嗇地把自己的心剖析給她看。朱裡斂起習慣性的探究表情,坐到牀角,“說不定還是個死結。”一絲陌生的堅毅表情浮現在她的臉上,她笑,“這些話你要是早點對我說就好了……這段時間我對你很壞很壞,樂此不彼地虐待你,駕馭不了自己真實的想法,你我都傷痕累累,是該分開的。”
夏綠挪到朱裡身畔,摟住她的腰,笑中含淚,“嗯,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