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用悲嗆的語調說着，洛染同時感覺到北辰寒攥着她的那隻手緊了一下。
沈蘭轉而看向已然粉臉掛淚的楊傾雅，她的目光充滿了憐愛和疼惜，“小雅這孩子命苦，雅文死後她也跟着大病了一場。我們輾轉了幾家醫院才把終於把她救回來。醒來之後很長時間裡不說話，不笑，好像變了個人。那時候我和他爸爸都以爲她生病發燒燒壞了腦子。後來萬幸，慢慢的又好了。只不過……”
話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眼底也盈上了淚，聲音哽咽似乎說不下去了。
北辰寒和洛染聽到這裡都以爲楊傾雅留下了什麼後遺症，紛紛朝她看過去。這時候楊意清似乎看透了他們的心思，把話接了過來。
“你們別擔心，小雅不是留了什麼後遺症。她是忘了之前所有的事情。連自己叫什麼，姓什麼都不記得了。她那個時候本身也小，不到六歲。我們帶着她看了很多精神科的醫生都沒治好。後來有個心理專家告訴我們，她是受了刺激，選擇性的遺忘了那些不快樂的事情。叫我們不要擔心，精神上沒什麼大礙。到那時候我們才放下心來。也從那時候起，我和沈蘭便小心翼翼的看護她。上天不負有心人，這孩子的精神面貌慢慢的也就扭轉過來了，雖然還是想不起來，但是慢慢的就會說會笑了。這樣一過就是十幾年。她現在也長成大姑娘了。”
原來是忘了以前的事情，難怪對他一點印象沒有。
北辰寒心裡不由唏噓一聲，幽沉的目光在楊傾雅的小臉上停滯了幾秒，正在閃神，卻聽沈蘭突然喊了他一聲。
“北辰寒！”
北辰寒恍然回神看向沈蘭，只見沈蘭剛剛那種悲慼的神情中突然夾雜了一絲憤慨。
她緊盯着他說道，“你知道樂怡的父親是怎麼死的嗎？”
“他不是出車禍死的嗎？”洛染一驚，問出口，心中隱隱的卻已經有了某種猜測。
沈蘭看了洛染一眼，目光疏冷，“車禍是車禍，卻不是一般的車禍。那是謀殺。”
洛染的心一沉，腦中躍出一個名字。
“說清楚。”北辰寒語聲森冷，幽沉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是你的母親。”沈蘭直言，繼而又冷笑一聲，“她可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沈琛救了你，她懷恨在心，始終不忘。沈琛當時就知道龍城這個地方呆不下去，沒辦法舉家搬遷走了。卻沒想到搬走了還是被你母親的人找到，製造了一場車禍硬生生的把他撞死了。當時雅文也在車上，雅文也受了傷，不過性命無礙。沈琛卻重傷不治，送到醫院，第二天就撒手人寰了。也是因爲如此，雅文才帶了樂怡到J國找到我們，想躲開你母親的追殺。”
語畢，四周寂靜，只聽到幾聲隱忍粗重的喘息聲。
過了好一會，才聽北辰寒開口，“有什麼證據證明是她所爲？”
沈蘭
的話，邏輯上沒有錯但是是缺少確切的證據。這樣的事情，他相信李念能做的出來。但是，他還是需要證據。
沈蘭聽他這樣質問也並沒有露出什麼不愉快的表情，只道：“證據我這裡沒有。當時的雅文也沒有實證，我和意清起初並不知道這些事情。這些都是雅文臨終之前告訴我的。她說兇手的事情是沈琛臨死前說的，沈琛認得那個開車向他撞過來的司機，那是你母親身邊的一個保鏢。這是雅文的話。我沒辦法證明什麼。但我想應該是沈琛在某些場合見過這個人跟在你母親身邊。他不知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但是能確定他是你母親身邊的人。”
她的話說完，北辰寒沒再多問，只凝眉沉思起來。
事隔十幾年，再去查一個已經去世了的人身邊都用過哪些保鏢，這有點難。因爲李念的事情他從來都不干涉，用誰，不用誰，他也不關心。所以想證實沈蘭的話，就很困難。
見他沉默不語，楊意清開了口，“雅文當時把這些事情告訴我們，還告訴我們不要告訴樂怡。雅文說，她很害怕你的母親，也害怕你們家的勢力。不想讓樂怡再捲入這件事裡來。所以她臨終前託付我們一輩子都別讓樂怡知道這些。這麼多年，我們也都不再提這件事。直到上次小雅回來追問我們一些事情，我們纔有了警覺。後來……”
說到這裡，他臉上微微露出了一絲不自然的表情，“我們託了國內的朋友打聽你們家的近況。得知你母親已經過世了，而你現在是北辰家的當家人，我們才決定回來把這些事告訴小雅。”
“你們已經答應了沈樂怡的媽媽不讓沈樂怡捲進這件事裡來，爲什麼現在還要回來說這些？”
洛染不理解楊意清的邏輯，也沒有遮掩自己的不理解，衝口問了出來。北辰寒沒怪她，只看了她一眼之後又將目光轉向了楊意清，等着他的回覆。
楊意清扶了扶眼睛，臉上不自然的表情漸漸放大，這時候沈蘭便將話接過，幽幽問道，“你們有孩子嗎？”
洛染不知道她爲什麼這樣問，而孩子二個字又戳痛了她的心，所以她的臉色當下便沉了下來。
後來還是北辰寒替她做了回答，“還沒有。”
沈蘭瞭然一笑，“那就對了。所以你們不懂。做父母的都是自私的。雅文不想讓小雅知道是爲了想保護她。我們現在想把這些告訴你們也是想保護她。只是時間不同，做法不同罷了。”
楊意清臉上尷尬褪去，也接道：“是啊。我和沈蘭都上了年紀，能力也有限，從小撫養小雅沒有問題。可是再要守護如今的她，我們已然力不從心。所以……”
“所以你們想讓寒代替你們守護她？”
洛染搶過這句話，心都在發抖。
沈蘭說的對，父母都是自私的。他們愛自己的孩子沒有錯。所以他們的這個理由簡直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如果只是這樣，那倒也還好。可他們，會滿足嗎？會不會還有更深入的要求？
比如，讓北辰寒跟自己離婚，娶了這個恩人之女？
洛染的臉瞬間雪白，雙眸卻像燃了火一般緊盯着對面緊靠在一起的三人。
北辰寒從她微顫的聲音中已然聽出了她的情緒波動，此時也顧不得對面的三人了，伸手便攬了她的肩膀。
“染染，聽叔叔說完，不要着急。”
沈蘭和楊意清見狀似乎楞了一下，二人對看一看，沈蘭才慌忙開口道：“洛小姐，你可能想多了。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洛染聽着這話，卻把目光看向了楊傾雅。這個女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可她坐在那裡楚楚可憐的模樣卻比說什麼都有用。因爲這樣更能激發北辰寒的負罪感。
沈蘭繼續說道：“我們只是希望北辰先生看在小雅親生父母曾經救過他一命的份上對她有些照看。不瞞你們說，來之前我們也做過一些準備。查過你一些信息。雖然我們所能掌握的只是皮毛，不過這已經足夠了。我和意清都相信如果你能照拂小雅，那她以後的人生就會順暢許多，危險也會少許多。”
話到這裡，她又看向了洛染，臉上帶出些許歉然，“是我剛開始沒說清楚，讓你多心了。不好意思。你放心，我跟小雅說了，讓她只當北辰先生是哥哥，有困難的時候去找他就行了，平時不會給你們增添麻煩的。小雅是明星，這個圈子不太平，我和她爸爸實在是不放心，所以才……”
沈蘭看了楊意清一眼，楊意清立即接道：“對對，我們就是這個意思。只求北辰先生能在以後小雅需要的時候能照看她一下就行了。這是我們當父母的私心，還請你們不要見怪。如果，如果真的有困難，那也就算了。我們絕不強人所難。”
二人都看着北辰寒和洛染，臉上期盼的神情中還帶着點點懇求。
話已說到這裡，北辰寒和洛染已經明白了，而且已經不能拒絕了。洛染知道，對北辰寒來說，報恩是必須的。
那是救命之恩，別說人家現在只是請求他照看一下恩人的女兒。就是他們真的有什麼過分的請求，他多半也只能咬牙應下來。
她深知北辰寒的個性，知道他此時心裡必然已經有了決定。未免他再顧忌自己的情緒，洛染便捏了捏北辰寒的手，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後便轉過臉對向楊家二老。
“你們的意思我聽明白了。這是應該的。沈叔叔和阿姨救過寒的命。現在他們都不在了，理應我們照顧樂怡。在這裡，我們還要謝謝你們，這些年你們把樂怡照顧的很好，也讓你們操了很多心。是我們的不對，我們沒有找到她，盡我們該盡的責任。”
這一番話，讓北辰寒深感欣慰，他甚至沒去看沈蘭和楊意清什麼反應，而只是把暖意融融的目光凝在了洛染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