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人生啊，真的就像一盒巧克力糖，你永遠不知道美麗的糖紙裡，包的究竟是榴蓮或者臭豆腐。
就像現在季菡永遠不知道，下一刻的蘇沛白會是什麼態度或者狀態出現在自己面前，是耍乖賣巧，抑或是兇如羅剎。
那一天兩人稀裡糊塗就達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約定，接着蘇沛白憤然離開，季菡回來在慘不忍睹的廚房裡翻出一隻鍋來，煮了一鍋白粥給自己和大白小白吃。
自己和小白吃的都很香很開心，唯有大白是最爲奇怪挑剔的那隻，它皺着鼻子嗅了兩下，接着便一臉嫌棄地走開了。
季菡心裡微微有些失落，自己現在還不如一隻狗活得精緻。
但是失落歸失落啊，既然已經決定了在大白的主人找來之前收留它，就有義務照顧好它啊。
廚房季菡是不打算收拾也收拾不了，她裝了滿滿一肚子白粥去超市給大白買狗糧。
然後就在超市外面的小廣場上看見了邱亞。
要不是看見她身旁的葉楠，季菡都不敢相信這是當初那個圓潤寡言的姑娘。
她簡直瘦得沒有了人形，當初削骨的後遺症在現在體現出來，因爲她太瘦，臉部整體支不起來，越發是一臉的苦相和滄老。
季菡在原地站了許久。
因爲角度的原因，邱亞那邊也沒有發現她的存在，或者說現在的邱亞眼裡根本看不進去別人。
葉楠瘦下來也算是個美男子，只是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像小孩一樣，懵懂呆滯。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休閒服，在原地指着天上的風箏一直一直打轉，同時有口水從他的嘴角流出來。
因果報應這樣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季菡不知道葉楠是怎麼了，或者以前的他做了多少的錯事，但是現在就他和邱亞的相處局面已經完全反轉。
邱亞拿着口水巾跟着他，葉楠跑得快了邱亞便會很兇地追上去，遠遠地也聽不見她說了什麼，只能感覺到她是在訓斥，而葉楠聽着聽着便低下頭去，一邊偷偷地拿手去抹眼睛，同時偷偷地從余光中去看邱亞的表情。
他似乎是瘋了。
季菡看得有些難過，在原地站了一會，終究是沒有上前去跟她打招呼，沉默地帶着大白小白進去超市。
想着林嬸不在的這幾天她是不是應該請個鐘點工，不然自己很可能飯都吃不上。
給大白買了狗糧，再買了些速食快餐，在服務檯填了送貨到家的資料，再帶着一小孩一狗回來的時候赫然發現院子的門大大開着，門口停着一輛灰色的商務車。
這是什麼狀況？
季菡心裡一緊，加快腳步還沒有走進大門，曾曉年便從商務車裡走下來。
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用恭敬和藹等等善意的形容詞來表達，他對着季菡彎腰行禮，就像當初在蘇沛白的別墅第一次見面那樣：“太太，總裁叫我來接您回家。”
季菡一愣。
如果說面前來的人是其他的陌生人，她不管是撒潑耍混都能，可是來的人是曾曉年啊，畢竟也是有些交情，太過激的事情季菡也做不出來。
於是將懷裡的小白放下來。
她牽着的大白嗷嗚一聲，然後神情憤慨地衝曾曉年跑過去。
這隻小小的貴賓犬此刻把自己當大狼狗在使，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和曾特助有什麼過節，它齜牙咧嘴一臉恐嚇的樣子倒也有幾分嚇人。
曾曉年低頭看了看跟自己一米之外的小狗，他跟蘇沛白久了，不自覺也染了些蘇沛白的性子，對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沒有多大的記憶。
於是他斂了神色選擇置之不理，繼續對季菡恭敬地道：“非常抱歉，擅自打開了您弟弟家的門，給您收拾好了行李，直接上車就可以了。”
季菡的眼神從之前的緊縮戒備慢慢鬆懈下來，她皺眉問：“蘇沛白呢？”
曾曉年答：“總裁在公司。”
“打電話給他，我跟他說。”小白也真是沉，季菡抱了一會就手痠了，將他放來，然後對着曾曉年沒什麼語氣地說。
雖然對面前這件事情不滿得很，但是她對着曾曉年也實在是不知道怎麼撒氣，於是只能找幕後的作俑者。
電話一會便接通了，曾曉年恭恭敬敬地雙手遞過來。
季菡伸手去接，然後小白便呵呵笑着往曾曉年那邊跑過去。
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可愛的小孩子，而且對方也算是自己的小老闆，曾曉年自然是不敢怠慢，蹲下身來任由小白去摘他的眼鏡扯領帶，然後往他臉上抹口水，曾曉年臉上的笑漸漸成了苦笑，可他一點反抗都不敢。
季菡看了一會那邊的情形，然後放心地轉過身去走開兩步。
那邊的人一直沒有說話，季菡沒他那麼沉得住氣，開口便是濃濃的火藥味：“蘇沛白你什麼意思？”
“我說過，走親戚不能太長時間，該回家了。”他的聲音簡潔快速，隱隱伴隨着敲擊鍵盤的聲響。
季菡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她發現自己和蘇沛白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溝通可言。
那邊的人似乎能猜到她的樣子，嘴角微微勾起語氣倒是緩和許多。
他說：“聽說你差點把廚房燒了都只煮了個白粥，回來吧，我這邊中西名廚24小時待命，不管是早教阿姨，我都可以給你最好的。”
嗯，現在的蘇沛白給的這顆糖算是牛奶味的。
沒有甜到心底去，但也讓人舒心歡喜不少。
季菡抿着脣不說話。
蘇沛白稍稍停頓，接着拋出更甜的一顆：“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去你之前的家，我已經安排過戶到你的名下了，裝修傢俱一切都是原樣，你現在只要上車就可以跟曾曉年回去。”
說實話，季菡隱隱有些動搖。
說她沒骨氣也好，說她不堅定也行。
自己和蘇沛白不管是打賭還是競爭或者是抵抗，她從來都沒有贏過，或者說她半點贏的可能都沒有，既然今天跟曾曉年走是無法逃避的事情，爲什麼不能順手將蘇沛白遞過來的糖接下來呢。
季菡心間一動，瞬間換了個語氣：“好啊，我過去也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蘇沛白胸有成竹，語調沉穩：“你說。”
“我和小白回家去，但是那裡只是我家，你沒權利搬進來。”
“…”
稍稍提高了音量，季菡挑眉反問：“不可以？”
她一邊說着一邊又朝着小白和曾曉年那邊看過去，可憐的曾特助已經被小白折騰得沒了形象，也難爲了一旁穿黑西裝帶墨鏡忍笑的保鏢們。
蘇沛白的確是在他的總裁辦公室。
或許是對那裡的環境氛圍記憶太過深刻，季菡幾乎可以想到這時候那裡的陽光和溫度。
那個冰冷高貴的人，在半蔭的空間裡單手打電話，同時敲着鍵盤的樣子。
他應該有些不如意吧，季菡隱隱覺得電話傳過來的電流聲都變了些。
春天的正午花香瀰漫溫度恰好，季菡看着曾曉年欲哭無淚的表情，還有電話裡面人的踟躕，突然心裡就年輕了一些。
她似乎理解感受到了，他說的要追她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