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菡從來沒想過,自己再出現後遇見的第一個人會是季念…
當初她的不告而別對很多人來說都是緩衝和解決,唯獨對季念,季菡總是有一種難言的心虛。
這種心虛在聽見季念那有些陰陽怪氣的問話之後,瞬間到達頂峰。
他語調閒閒,微帶嘲諷:“在等電話?”
客房裡的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接起來,旺姆和小白睡得非常安穩,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
季菡壓低聲音乾巴巴地嗯了一聲,突然間連叫他一聲名字的勇氣都沒有。
電話那頭的季念又笑了一聲,這回直接是冷笑了,他那邊音樂震天人聲嘈雜,手中的修長的香菸在暗色中零星點點。
他長身一立站起來,整個喧鬧吵雜的房間瞬間鴉雀無聲。
徒手直接將手中的菸頭掐滅,季念冷聲道:“想救他,來星嵐555房間。”
接着電話就被掛斷。
季菡整個人都像在夢裡一樣,雖然季唸對自己的語氣向來也不見得有多溫和,但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涼薄狠毒。
他口中的想救他,是指西蒙?
也就是說西蒙的確是被他綁了去?
爲什麼這局面一下子會成這個樣子,季菡拍醒旺姆簡單交代了兩句讓她帶着小白在酒店等,然後就下樓去打車。
她甚至不知道星嵐是什麼地方,只照電話中季唸的口音跟出租車師傅說,這才知道那是城中最大的夜總會。
說去星嵐出租車師傅看季菡的眼神便有些不對了,他說着一口流利熱切的當地語言,略帶試探地:“妹娃是在那上班還是過去耍吶?”
季菡沒什麼心情滿足陌生人的八卦精神,簡單說了一句去玩,然後對方的眼神更怪異了。
直到下了車季菡才明白過來,原來星嵐這個夜總會,是全城最大的銷金窟,有錢男人們的天堂。
在門口便有不少高高瘦瘦氣質上佳的女子在招攬顧客,季菡在一片驚訝奇怪的眼神中走進去,裡面一片燈紅酒綠歌舞昇平,處處都是男女之間露骨的勾搭拉扯。
還沒進到大堂便有人將季菡攔下來,禮貌並且萬分嚴肅地問她找誰,是否有約。
大廳裡面的音樂聲更大,迷亂閃爍的燈加上各種繁雜的氣壓讓季菡的頭很暈,她提高了嗓音對那人吼一句:“我要去555房間,找季念!”
對方聞言稍稍地一愣,接着轉過身去打了個電話。
季菡也沒有聽見他說了什麼,只片刻,他轉身過來的態度便是180度大轉彎,對着季菡恭恭敬敬地彎腰鞠躬九十度:“您好,念爺在樓上等您。”
說着便帶着季菡往貴賓電梯去。
季菡走出半步纔想起這人的稱呼來,念爺?
爲什麼季念會出現在這個邊遠城市,他的部隊進修是三年,按理說他應該還在學校?
而且這人對他那麼恭敬的樣子,這兩年季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一連串的問題壓過來,季菡的心砰砰地跳。
想到自己這一藏就是兩年,對自己的親弟弟居然沒有關心,心裡又難過又後悔。
對這陌生壓抑複雜環境的恐懼,對季唸的心虛,還有剛纔他語氣裡的憤恨,季菡在侍者的帶領下進去555房間的時候腿都在發抖。
這個555包間跟任何一傢俱樂部的總統包沒有兩樣。
大大的客廳裡燈光閃爍,是各種娛樂工具,吧檯酒櫃沙發檯球桌應有盡有。
裡面有不下二十個人,男男女女都有,全部恭恭敬敬甚至有些戰戰兢兢地,低着頭站在沙發前面。
七彩燈光流轉中,沙發上坐着一個穿了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
他手中拿了一隻細長的香菸,寸頭全部都直直地向上立着,手腕帶了一塊價值不菲的表。
如果不是剛纔電話中的聲音太熟悉,季菡簡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是季念。
那個沉默陰冷但是依舊有些青澀的少年已經完全不在,現在她看見的就是一個渾身氣勢,甚至有些狠戾陰冷的成年男人。
“季,念。”
季菡艱難地張口喊出這兩個字,她嗓音乾澀無力,在寬闊的客廳裡幾乎沒有人聽見。
可是沙發上面的人卻像是聽見了,他無謂地擡起眼皮掃了季菡一眼,接着冷笑一聲道:“你們跟了我這麼久,還不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
季菡的心裡一緊,接着便有汗水從額頭上滑下來。
她這纔看清季唸的沙發前面,有幾個渾身顫抖跪着的人。
那些人聽了季唸的話便開始不住地求饒磕頭,口中不斷地哆嗦唸叨着:“念爺對不起,念爺輕饒恕我們這一回,就這一回…”
季念冷冷地一笑,擡手悠悠地點燃一支菸,接着語氣驟然兇狠起來:“就這一回?你們以爲我當初立的規矩是鬧着玩的?我說了我最討厭隱瞞,最討厭背叛,你敢揹着我跟別人跑,我就問你們眼中究竟把我當什麼!“
他越說越氣,越說越激動,大發雷霆間將手邊的茶具摔出去,瞬間打在了跪着的一個白衣男人身上。
季唸的手腳重,那茶具也是實沉,裡面裝滿了開水,那男人的臉有半邊瞬間被燙紅。
他哎喲地呻吟了一聲,接着捂着半邊臉不敢再叫,只不斷地磕頭求饒:“念爺,念爺,我錯了!”
那邊的季念卻是以手扶額,面色似乎有些難過。
整個大廳裡一片安靜,所有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半晌。
季念像是萬分疲倦地擺擺手:“拉出去,卸根手指,都趕走吧…”
跪在地上情緒緊繃的人這才鬆了口氣,口裡說着感激的話對着季念再三磕頭。
很快便有幾個人竄出來將他們拖走。
季菡站在門口,拖着那些“犯人”過來的時候,季菡膝蓋一軟,接着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給他們讓出一條路來。
她渾身都冷,從腳尖到牙齒都在發抖。
她不知道季念現在是什麼背景勢力,她也不知道那幾個人犯了什麼錯,她只覺得這場戲,是季念特意給她準備的…
最討厭隱瞞,最討厭背叛,揹着我跟別人跑,你究竟把我當什麼……
這些話用在自己和季念之間簡直再合適不過,季菡看着那個陌生的人影,突然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事情,季念恨她。
不知道那邊的人對着他討好奉承了什麼,只看見季念聽了幾句似乎情緒稍稍好了一些。
他又點了一支菸,接着包間裡所有的男男女女都魚貫而出,寬闊空蕩燈光迷離的包間裡,瞬間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季念手掐香菸滿眼深沉,季菡癱軟在地上手腳發寒。
像依舊沒有看見她的存在一樣,季念一根菸抽完又點了一根,季菡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學會了抽菸,並且煙癮這麼大。
她深深地吸一口氣,瞬間想到自己過來的目的。
如她所見,就季念現在的勢力和脾氣而言,綁了西蒙倒也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情。
動了動手腕,季菡撐着牆壁艱難地站起身來。
那邊的人依舊保持着剛纔那個姿勢,季唸的手指上滿是傷痕和厚繭,跟她認識的其他貴公子不一樣,她親愛的弟弟遭受了許多人都沒有體驗過的磨難。
走近了才發現這兩年在季唸的臉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不光是頭髮長長,面容變黑,他的脖子上還有一條長長的傷疤,蜿蜒猙獰到而後,分外驚心。
心中的悔恨疼惜無法言喻,季菡當初之所以不跟季念聯繫,一是怕因爲暴露行蹤,最主要的是她知道以季唸的性格,他絕對會當場扔了學業跑來找自己。
相較於他來找,那不如她徹底失蹤,那麼他或許還會一邊尋找等待一邊在學校繼續學習。
因爲季唸的性格雖然衝動強勢,但是他從來都不魯莽。
可是季菡從來沒有想到,兩人再見居然是這樣的場景…
像仇人一樣。
眼淚不自覺就流了下來,季菡張口帶了濃濃的哭音:“季念,你是怎麼了…”
“哈哈。”
像聽見什麼好笑的話一樣,沙發上的人仰着頭大笑了兩聲,他擡眼朝着季菡看過來,滿眼滿臉的狠戾嘲諷:“如果不是我抓了你的姦夫,你是不是打算藏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