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茜輕笑了一聲,儀態萬千站起身來。
對着季菡,她還是那隻高傲的天鵝,脖頸細長,語氣柔柔。
“季菡,我知道你們已經領了證,但是全世界沒有幾個人知道你們結婚。”
她及地長裙在地毯上拖着,走起路來儀態萬千,裙襬在地毯上低垂蜿蜒,像一隻移動的牽牛花。
季菡臉上的笑漸漸有些僵,她努力地支撐着,堅持擡頭去看着顧子茜。
“我當然知道,破壞別人家庭是不被道德允許。”
喝了口紅酒,顧子茜語氣稍稍變化了一點,看着季菡的表情依舊虛僞,令人作嘔。
“但是你們…可以算做一個家庭嗎?”
顧子茜臉上是強裝出來的遺憾,看着季菡問,語調稍稍上揚。
季菡冷哼了一聲,對面前這個女人的厭惡毫不隱藏地,她反問:“所以?你是想我怎麼做?”
“你退出吧。”
顧子茜的幾個字簡單而堅定,好像她說的這件事,是理所當然光明正大的一樣。
“哈!”
季菡氣極了,反倒一個不小心笑出聲來。
什麼叫她退出?
她簡直想把顧子茜說的這番話,完完全全曝光出去。
世人眼中的女神,潔身自好的女明星,處心積慮做人小三不說,還硬想着上位逼走原配。
多可笑啊,可是那個世人心裡,人老珠黃的原配好像就是自己啊…
深深地吸一口氣,季菡努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我不管你和那個人怎麼樣,但是請你明白,現在我和他是正大光明的夫妻!”
季菡的話越說越艱難,到最後眼睛已經發熱腫脹得厲害,她停下來,定了定神,繼續說:“要離婚也讓他自己來跟我說,你,沒有資格!”
季菡的語氣雖然不算重,但是最後那半句話聽上去還是有幾分氣勢的。
顧子茜臉白了一下,正想要繼續再說。
季菡突然就覺得煩悶起來,焦躁地擺了擺手止住她的話。
她的肩膀輕輕垂下去,她說:“是你的蘇沛白就是你的蘇沛白,沒有人搶的走。”
“嗯…”
顧子茜也沒有生氣,聽着她的話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偏過頭反問:“那是你的蘇沛白嗎?”
是她的蘇沛白嗎?
季菡覺得這簡直就是個僞命題。
她和蘇沛白兩人的從屬關係,決定權從來都沒有在她的手上。
微帶嘲諷地笑了一聲,季菡堅定地搖頭:“不是我的,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門虛掩着。
北風從過道兩邊的窗戶吹進來,穿過紅毯和各個房間,到他們這裡的時候停下來,將門吹開了一些。
顧子茜眼神極快地從門後掃了一眼,應着季菡說話的語氣問:“那我就問你一句,你愛他嗎?”
愛他嗎?
季菡被這一句問得沉默了很久。
就在顧子茜準備換種方式策略的時候,女子的聲音低低地傳來:“愛不起,不敢愛,永遠也不會愛。”
她一連說了三個不愛,每說一個,她就覺得更冷一分。
耶皇裡的暖氣似乎有些不太夠用了,季菡渾身開始抖抖抖,身上的旗袍又悶又難受。
顧子茜儀態萬千,嫵媚妖嬈地笑了起來。
看見門後那人的身影離開,顧子茜的表情幾乎可以用得意來形容。
她纖腰柳擺再次去到吧檯,給自己和季菡一人倒了杯紅酒,顧子茜臉上的笑容季菡有點看不懂。
將手中的高腳杯遞給季菡,顧子茜笑着說了一聲:“謝謝你。”
季菡對她這句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她也懶得去問她。
本來和顧子茜都不算是一路人,兩人出了這個門,又是兩看兩相厭的狀態。
她並沒有去接顧子茜遞過來的紅酒,拿手機看看時間已經快晚上十一點,季菡一言不發地轉身往外走。
不是不明白顧子茜的意思,她是想要給自己示威警告而已。她接收到了,現在也就沒有再相處下去的必要了。
今晚的耶皇各樓層在拍賣結束後免費對參與嘉賓開放,季菡從電梯下來的時候,三樓一個人都不在了。
倒是KTV和酒吧區域開始熱鬧起來。
從大門口出來,外面的燈光紅毯依舊。
早已經過了公交車的運營時間,季菡便站在門口等出租車。
遠遠看見一輛空的士朝着這邊行駛而來,季菡揮手招呼的同時,電話響起來。
居然是好久不見的許文怡。
“快來醫院!”
剛一接通,許文怡半句客套話都沒有,簡單四個字語氣焦急又無奈。
季菡遲疑:“怎麼?”
“是邱亞。”
季菡心裡一跳,有種非常不詳的預感冒出來。
來不及思考,她快速上車,然後直接報了中心醫院的地址趕過去。
假期深夜的交通依舊有些堵,從耶皇到中心醫院花了半個多小時。
深夜的醫院人流量不算大,她腳不停蹄往婦科手術室去,剛出來電梯,就看見蹲在手術室門口的許文怡。
很長時間不見,許文怡的頭髮更長了一點,她穿了件長款的羽絨外套,擡起頭來看着季菡的眼睛裡紅紅的。
“怎麼樣?”季菡兩步走過去問。
許文怡有些無力地搖搖頭:“不太好。”
季菡急了,一把將許文怡從地上拉了起來,提高音量:“究竟是怎麼回事?”
許文怡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有些無力地退後兩步,靠在手術室走廊的牆壁上。
“宮外孕,發現太晚,輸卵管破裂。”
許文怡現在想起看見邱亞的那一瞬間,依舊覺得既恐怖又悲哀。
她想起以前和季菡討論過邱亞的事情,向來堅強獨立的許文怡,眼睛瞬間又紅了。
這個春節邱亞並沒有回家,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聯繫地,她獨自去做了全身上下近十處整形手術。
想起當初跟葉楠見面的時候,許文怡非常直接地勸阻她說,葉楠喜歡美女。
邱亞答,我可以整容啊,整成你喜歡那個樣子。
明明是玩笑一般的話語,沒人想到這個固執的姑娘,居然當了真並且嚴肅地去執行。
最初跟家裡提出要經費,她家裡人不同意,於是她便四處去借,沒日沒夜地打工去賺。
好不容易湊夠了錢,她在春節期間,獨身上了手術檯,很多項目一起做,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點纔出來。
想想都覺得好驚悚。
沒有哪一個人會這樣急促瘋狂地,從顴骨和下顎隆胸這樣的大項目,到開眼角鼻綜合填脂肪之類的微調,她一鼓作氣全部都動了。
沒有人知道,她那樣孤零零躺在手術檯上的時候是什麼感想,邱亞向來是沉默的。
可是就是這麼不幸。
在她做完手術包成豬頭似的回酒店之後,突然身下流出好多好多的血。
事出突然,她又不方便又茫然,百般無奈之下只有跟許文怡求救。
許文怡去的時候時間已經有些長,邱亞的血浸透了酒店的牀,她的臉亂七八糟裹着繃帶,連話都說不清楚。
很快有急救中心的人上門來,到醫院的時候醫生看見邱亞這樣子驚訝極了,加急做各種檢查,結論是必須馬上進行手術。
季菡從來沒有見過許文怡哭得這麼誇張的樣子,她的眼淚鼻涕流了一臉,看着亮起的手術室的燈,眼神既憤怒又憐惜。
許文怡擦了一把鼻涕,帶着哭腔問季菡:“你知道她進手術室之前,最後一個場景是什麼嗎?”
聽着許文怡連哭帶抱怨的講訴,季菡的淚也已經流了滿臉,疑惑地看過來。
許文怡嘆口氣,繼續說下去道:“輸卵管切除需要家屬簽字,但是她父母不在,醫生就說讓她老公或者男朋友籤。”
“我當即就要給葉楠打電話,讓他死過來的時候,邱亞硬生生拉住了我的手。”
“你知道嗎…當時她都已經因爲失血進入半休克狀態了,可是她還是爲那人維護…”
於是最後是邱亞硬撐着意識,自己簽署的。
該說什麼呢?
季菡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話來。
在邱亞和葉楠兩人的各種條件素質上,他們真的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同時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吐出口氣來,許文怡點了支菸深吸一口,她雙眼定定地看着天花板,漂亮的手腕上掛了根紅繩。
許文怡也不知道再說什麼,相互沉默着煎熬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大門總算打開,季菡和許文怡連忙焦急地迎上去。
醫生一邊摘手套和口罩,一邊簡單地說:“患者邱亞的宮外妊娠已經終止,切除左側輸卵管,對以後的懷孕會有些影響。”
兩人點頭,鬆了口氣。
醫生也是有些於心不忍,他行醫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
本來那些大的整形手術恢復時間都長,可那人還不止一項,現在加上身體出血和宮外孕手術,那個姑娘恐怕好幾個月都沒辦法出門見人。
醫生猶豫了一下麼,終究還是對着季菡他們隨意地提示了一下:“那個姑娘的對象是不是有點玩的過分了?”
“啊?”許文怡不明所以,下意識地反問過去。
醫生嘆口氣:“她身上的傷疤很多。”
而且是在敏感地帶的,類似鞭痕蠟燭之類的印記,有的時間已經過了很久,結了疤長出新肉,有的卻是近期新添加的,觸目驚心。
季菡突然哭的更厲害了,她單手握拳死死地放在牙尖上,一口咬下去,越痛越哭。
她想到邱亞的父母,要是知道自己寵到大的女兒這樣被糟蹋,他們該有多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