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左右，菜全部上齊，兩人便相互沉默着開始吃。
沈昊不問她爲什麼結婚，季菡也不問他爲什麼回來，爲什麼知道她在KC上班的事情。
昔日戀愛時，兩人相處得微妙和諧至極的樣子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沉默和些微的尷尬。
這種尷尬在沈昊給季菡夾菜的時候最甚。
季菡不愛吃豆芽，有一道菜裡放了不少的豆芽，沈昊從拿起筷子開始，就不停地將豆芽挑出來扔到一邊。
這種事情以前的他經常做，幾乎已經習慣了。
可是對於現在的季菡而言，早已經沒有那麼多的理所當然受之無愧。
既有些感慨又有些難過。
她看到餐桌上的冬瓜釀，不由自主就想到家裡的那位晦澀難解的蘇總裁。
早上他毫不知恥地跟他的姘頭見面，她這個正牌夫人，卻當賊一樣地藏在辦公室裡。
雖說兩人是契約婚姻，可是現在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他還這麼肆無忌憚，未免也太絕情。
兩人之間的那些溫情款款像一場霧一樣，瞬間就散開來，接着是渾身的冷。
不知覺，就有一滴眼淚落到手背上。
淚意慢慢洶涌，到最後她都裝不下去了。
“沈昊！”
季菡隨意地抹抹眼睛，擡起頭帶着濃濃的哭腔。
“算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好…”
不要對她這麼好，她不配沒有資格，更是不敢去承受。
當初兩人分手，是季菡想要純粹的，有自尊的戀愛。
那時候她也不知道季氏能不能挺下去，但是不管季氏能不能挺下去，沈昊母親那番話依舊對她產生了一些影響。
一嫁豪門變鳳凰嗎？
季菡沒有想過，也不喜歡。
可是後來，在沈昊那邊她保住了尊嚴果斷分手，最後卻屁滾尿流地，選擇嫁給了蘇沛白。
不得不說她是個很失敗的人，不是因爲季氏破產，僅僅是因爲她的不明智決定。
她也不清楚，當初如果和沈昊走下去會是怎麼樣。
蘇沛白出的那一筆錢，對沈家來說依舊是九牛一毫，可是那時候的她，不願意也不敢對沈昊說。
任何一份感情，若是添加了別的東西總會變質，會腐爛。
說到底，那時候的季菡對沈昊是有一點感情的，雖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
可是皇太子哪裡會知道普通人的想法呢，一見季菡哭他就慌了。
以前沈昊雖然寵她寵得不得了，但兩個同樣驕傲任性的人在一起，吵架的時間當然也不少。
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可是每次只要季菡一哭，沈昊就自動地弱下去。
不管他有沒有錯，只要她一哭，那他就是錯了。
親親季菡流淚的眼睛和手，親着親着，季菡就笑了，兩人打打鬧鬧一如當初。
現在一看季菡哭，他扔了筷子移動着椅子就過來。
沈昊知道季菡的眼淚是甜的，她的臉軟軟嫩滑的，他想要去抱她，又怕將她嚇到了。
猶豫半晌，他無聲地遞了根桌上的手帕過去。
季菡抹抹眼淚擦擦臉，這才繼續說：“你越對我好，我越是覺得自己現在很可憐。”
還會越加…恨蘇沛白。
季菡不知道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情緒，可是面對沈昊百般體貼呵護的時候，她就是忍不住會想，爲什麼不是蘇沛白。
爲什麼那個人是那樣固執多變，一步一步，將兩人折磨到沒辦法收場的局面。
明明兩人好像都沒有做錯什麼，但是他們的和諧和恩愛都是虛妄，內裡是腐爛的結了血痂的矛盾。
不堪直視，不能深究。
她是真的覺得難過，哭的話都說不出來。
沈昊的脣動了動。
季菡的眼睛鼻尖，白嫩的臉頰都是紅紅的，柔順的黑髮從耳後垂下來，隨着她說話微微搖晃，有幾根落到他的手背上。
他的指尖有些顫抖，精緻如玉的手指慢慢移動，然後伸到季菡的耳後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季菡的高領外套拉鍊向下移開了一點，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頸部肌膚，上面的點點嫣紅分外惹眼。
才腸千結柔情萬種的桃花眼頓了頓，沈昊的心像被千萬跟絲線纏繞，密密麻麻勒緊，連跳動一下都困難。
他眸中情緒洶涌聚集，像盛夏的雷雨天氣，嘩啦啦雨如瓢潑，地面的水漫過腳背去。
手指溫潤細膩，沿着季菡的耳後一直到臉頰下巴，最後從衣領伸進去，在那一抹吻痕處停下來。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雖然沒有多餘的動作，但是臉上的表情和語氣，都讓人心酸得無以復加：“我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件事情。
他的聲音又低又漂浮。
季菡的眼中水光盈盈，朝他看過去。
“我才發現，原來這麼久以來，是我的方法不對。”
“以前我對你多好啊，你說分手就分手。”
“那個蘇沛白不就是給你那點錢嗎，你就這樣翻臉就嫁了。
“那點點錢，你只要跟我說一個字，我哪樣不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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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菡皺了皺眉，雖然他說的是事實，可是也不完全對…
溫潤的雙手直接捧上她的臉，他的手指修長微微用力，季菡微微有些嬰兒肥的臉被擠得有點變形。
沈昊繼續笑，眼中有東西在決裂和破碎。
“你不要跟我說什麼狗屁尊嚴，我不懂那些東西！”
他挑眉，呼吸突然又暖又急，語氣中有邪惡微涼的東西蔓延出來。
不算粗魯，但是快速堅定地放開她。
他說：“你好好想想，你現在這樣在蘇沛白身邊，是不是賤。”
站起身來，沈太子將氣全部撒在桌上的菜碟碗盞上，一下子全部掃到地上，滿身怒氣地拉開包間的門，再帶上墨鏡，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沈昊到來的消息一瞬間傳遍整家店，他出來的時候門口已經站滿了服務員，包間的門被突然拉開，嚇了衆人一大跳。
站定腳步，帶了墨鏡的半張臉比電視上還要俊美上千百倍，他只穿了一件普通的衛衣，提步擡腿間，他頭頂似乎有聚光燈，還有各種鏡頭咔嚓咔嚓的聲音。
這就是巨星。
即使你把他放在人羣中，人羣都能自動給他讓出一塊舞臺來。
可是現在，這個電視上百變的美男子心情似乎有些陰鬱，俊逸的臉緊繃着，他看了看圍觀的飯店工作人員，再回頭去看包間裡沉默坐着的女子。
嘴角勾起一抹微微憂鬱的笑，摘下墨鏡，他桃花眼裡七彩斑斕意味不明。
對着圍觀羣衆走過去，他惆悵地嘆了口氣：“現在的粉絲啊，熱情起來真讓人沒辦法。”
衆人微微點頭。
天啊，這是哪位啊，這麼大膽還這麼…好運。
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排着隊想見沈昊一面啊，這人剛回來，也不知道用了什麼陰謀詭計，居然能約上飯了？
而且啊，你看昊先生那一臉憂鬱煩惱的表情，她是做什麼了啊！
一直巴着人帥氣的臉看嗎？
摸昊先生的手了嗎？
摸他的臉了嗎？
啊啊啊啊，想想就覺得沒辦法忍受！
服務員當中有不少毫分，當即看包間裡的眼光就不一樣了，對裡面那個女人的態度是極度憤怒的。
沈昊突然地發作離開，季菡虛弱地坐在椅子上，腦袋裡亂七八糟的。
像有一萬個人在她耳邊說一萬種方言，她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明白，只是想逃離。
好吧，季菡有些艱難地笑了一下。
就像沈昊說的那樣，她就是賤。
呆呆坐了半晌纔回過神來，渾身僵硬頭重腳輕地站起，包間裡也沒有掛鐘，她不知道幾點了。
於是拿手機出來，開機想看看時間。
屏幕亮起接收到信號，然後就是一連串額來電提醒消息。
短短時間裡，蘇沛白打了幾十個電話進來，最後他發了一條短信：“我在門口，限你三分鐘之內出來。”
顯示的發送時間是五分鐘以前。
季菡有點想笑，什麼事情什麼話都讓他做絕了，到頭來她心裡空空滿身瘡痍，還得按照他的命令去做。
那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明明溫柔起來，能讓你從頭到腳連骨頭都酥麻了去，轉臉又跟另外的人曖昧不清。
她覺得有些累，也不想管他所謂的最後時限，看了一會地上摔碎的餐盤，再想到沈昊…
猜想着他是不是真的恨自己了，有一點點怕，但是現在她也不願意去多想了。
如沈昊和蘇沛白那樣的人，無論哪一個她都惹不起，她能做的，只是在有限的可能中，儘量地保護好自己和身邊的人，無論是身還是心。
看時間還不到一點半，剛纔也沒有吃什麼，桌上點的很多菜也被浪費，季菡現在倒覺得有點餓了。
可以再點菜，但是她一想到自己餘額空空的銀行卡，還是一會在地鐵口買個漢堡吧。
她慢慢地走出來包間，沈昊已經離開，剛纔聚集的服務員也各就各位去了。
可是季菡還是很敏銳的察覺到，自從她出來，大廳裡各個角落站着的，還有門口收銀處站着穿工作服的姑娘們，看她表情似乎含了憤恨和利劍。
季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出來往門口走，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那些人看她的目光既像是鄙視又像是憤怒，最重要的是還有不甘。
不甘？
是因爲沈昊？
季菡後知後覺，這才感覺到偶像粉絲的嫉妒心，曾經聽說很多明星因爲粉絲的獨佔欲，女朋友被傷害謾罵隔離，所以越來越多的明星選擇隱婚或者不公開。
可是今天沈昊就是跟自己吃了個飯，她也要被排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