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溪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眼睛上像是蒙着一層東西,好像是布。嘴上也被膠布緊緊地粘着,說不出話。
這是哪裡?自己是被綁架了嗎?
腦袋昏昏沉沉,昏迷前最後的記憶,是剛走出餐廳沒多遠,被人從後面狠狠地敲暈了。
那個偷襲她的人是誰?想要幹什麼?
“吱呀!”門被推開的聲音。
腳步聲朝着自己走來。
“嗚嗚!”顧小溪不安地掙扎,嘴裡發出含糊的聲音。
“陸庭衍,我要的資料帶來了嗎?”
這道聲音,讓顧小溪如遭雷劈。
白亦琛……
竟然是他??
“你先放了她,你要的東西自然會給你。”
“先把東西給我!”白亦琛沉聲說道。
“我數三二一,三聲之後,我就撕了這份文件。”陸庭衍淡淡的聲音。
“陸庭衍,算你狠,你有種!” 白亦琛咬牙切齒。
顧小溪感覺一道力氣狠狠推了她,她踉蹌向前幾步,差點摔倒在地,卻跌入一個溫暖的熟悉的懷抱。
隨即,眼睛上的布被揭開,嘴上的膠布也被小心翼翼地撕開。
“陸庭衍……”
“拿去。”陸庭衍的話打斷了她。
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白亦琛負手站在不遠處,目光平靜地注視着她。兩個人的目光一撞上,顧小溪的心狠狠地悸了一下。
“爲什麼……”嘴脣顫抖,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沒有爲什麼。”
他從地上撿起陸庭衍扔過去的文件,淡淡的聲音沒有起伏。
這和平時的白亦琛判若兩人,顧小溪幾乎以爲自己在做夢。
“我們走。”陸庭衍摟緊了她顫抖的肩膀。
顧小溪死死地盯着他,幾乎要將他的身體看穿一個洞。
陸庭衍的力氣那麼大,拽着她往外走,顧小溪渾渾噩噩,渾身沒有力氣,只能任由他拽着往前走。
突然,一道疾馳而過的風聲,擦過她耳旁。
顧小溪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陸庭衍摔倒在地,胸口,有紅色的血跡緩緩溢了出來。
******
“啊!”顧小溪從夢中驚醒、。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雪白。
白色的窗簾,白色的天花板,空氣中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小溪,你醒了!”
欣喜若狂的聲音,顧小溪回過頭,看見楊圓含着淚水的臉。
意識慢慢的清醒,顧小溪想起了昏迷前最後的場景。
白亦琛開了一槍,正中陸庭衍的胸口……
“陸庭衍呢!”顧小溪猛地從牀上驚起,掀開被子就跳了下去,扯動了手上的針頭,一下子摔倒在地。
“小溪,你別亂動!”楊圓連忙將她從地上扶起來,“陸庭衍已經沒事了,在隔壁病房還沒醒,你不要擔心!”
顧小溪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是誰送我跟他來的醫院?”
話音剛落,一道淡淡的聲音,“是我。”
顧小溪朝着門口看去,白亦琛推門而入,臉上的情緒淡淡的,彷彿朝着陸庭衍開槍的那個人不是他。
“你來幹什麼!”顧小溪警惕地看着他,充滿了恨意。
白亦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頭衝楊圓說,“你先出去吧,我和她有話要說。”
楊圓並不知道陸庭衍受傷是白亦琛所爲,看了顧小溪一眼,點頭,“好。”
楊圓掩門出去了,病房裡只剩下顧小溪和白亦琛兩個人。
顧小溪戒備地盯着他。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白亦琛自嘲一笑。
“爲什麼要開槍?”顧小溪顫抖的問,手指狠狠攥着被角。
“那是陸庭衍欠我的。”白亦琛淡淡地說,“你以爲我要是想要他的命,他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地躺在醫院裡?”
“爲什麼要綁架我?”
“我只是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
“哦?你喜歡我?”白亦琛像是聽到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笑了起來,眉眼間全是嘲諷的笑意。
“顧小溪,你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你真的忘得了陸庭衍嗎?真的忘了三年前所有的事情嗎?忘了你流產的孩子?”
白亦琛的話像是一把把利劍,狠狠插進顧小溪的心裡。
腦袋痛得像是要爆炸。
“你想不起來,我幫你想。”白亦琛一字一句地說,嘴角有殘忍的笑意,“當年陸庭衍爲了公司鋌而走險,讓你不慎流產,失去了你們的第一個孩子。你的妹妹顧如薇,因爲陸庭衍要和你結婚而自殺了。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腦袋像是要爆炸一般,白亦琛的話一下一下敲擊着她的腦袋,鮮血淋淋。
“閉嘴!別說了!”顧小溪痛苦地蜷下身子,眼淚嘩嘩的流。
那些似曾相識的畫面在腦袋裡不斷閃現,明明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卻彷彿歷歷在目。
他騙人,她根本就沒有懷過孩子,顧如薇根本就沒有死,明明昨天還在和自己說過話,說她喜歡雷勝東……
爲什麼白亦琛要騙她?爲什麼?
手腕被人緊緊握住。
“顧小溪,顧如薇已經死了,三年前就已經死了!你不要再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了,她已經回不來了,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你明白嗎?你要繼續消沉到什麼時候?三年時間還不夠嗎?她死了,你也要毀掉你自己嗎?”
“你騙我!你騙我!”顧小溪瘋了一般,用力推開了白亦琛,連鞋也忘了穿,跌跌撞撞地衝出了病房!
******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她和陸庭衍只是沒有感情的利益婚姻,她根本不喜歡陸庭衍,而顧如薇,明明好好地活着,爲什麼白亦琛要說顧如薇三年前已經死了?
“姐,我恨你!我詛咒你和陸庭衍,生生世世不得在一起!”顧如薇淒厲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頭好痛!
顧小溪痛苦地抱着腦袋在地上蹲下來,身體瑟瑟發抖。
街上過路的行人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她,看着穿着病服的女孩,光着腳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遍一遍告訴自己,白亦琛是騙自己的,可是心裡已經情不自禁相信了他的話……、
真的是自己病了嗎?這三年,一直都活在幻想中?
怎麼可能?
顧小溪慌忙掏出手機,給顧如薇打電話,抱着最後一絲僥倖。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怎麼會是空號?
明明昨天,顧如薇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顧小溪捏緊了手機,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裡。
*******
陸庭衍的病房裡。
白亦琛在牀邊坐下來,靜靜看着牀上躺着的男人,眼中的情緒晦暗不明。
這個男人,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從小,受萬千寵愛,自己渴望的一切,自己覺得高不可攀的一切,他卻輕易擁有。
明明都是陸家的孩子,明明都是父親的兒子,爲什麼一個是衆人捧在手心的王子,而自己就是仍人踐踏的泥巴?
他不甘心,不服氣,明明身體裡流着相同的血液,一個姓陸,一個卻姓白。一個姓氏,就註定了一切。
想去往事一幕幕,白亦琛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
自己一點都不比陸庭衍差,爲什麼所有人都向着陸庭衍?從來沒有人在乎過他,關心過他……
除了那個人……
一想到顧小溪,白亦琛的眼中閃過一絲悲痛。
突然,牀上的人似乎感覺到他的存在,緊緊皺着的眉頭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四目以對,陸庭衍潰散的目光漸漸聚攏,隨即愣了一下,作勢要坐起身,白亦琛按住了他的肩膀,淡淡地說,“你還是躺着吧,受這麼重的傷。”
那一槍若是再往旁邊偏一點,陸庭衍就沒命了。
自己終究是下不了手啊。恨歸恨,但陸庭衍對他卻是好的、
“你把顧小溪怎麼樣了?”陸庭衍張口說的第一句話,嗓音沙啞,說得有些吃力。
“你倒是很惦記着她。”白亦琛自嘲地笑了笑,“既然這麼喜歡,三年前爲什麼連一句解釋的話都不說,讓她走了?逼着她結婚,讓她恨你,眼睜睜看着她喜歡上我,也沒有一點動作。陸庭衍,我越來越不懂你的。”
“你這種人,沒有心,不有愛過誰,永遠都不會懂的。”陸庭衍臉色蒼白。
“我沒有愛過誰嗎?”白亦琛眼神閃了閃,嘴角的笑意漸漸深了,“你又怎麼知道……我沒有愛過她?”
他口中的他,陸庭衍當然知道在說誰。
不等他回答,白亦琛站了起來,背對着陸庭衍,聲音淡淡的,“直到最後一刻,我才發現自己有多喜歡她。真可笑,對嗎?如果早一點看清自己的心意,一切都不告訴她,就這麼,讓她活在幻想中,和她在一起,放棄報仇,放棄一切。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可是你又怎麼會真的捨得放棄報仇,放棄一切呢?白亦琛,你那麼理智的人,理智到殘忍,你比誰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看來你很瞭解我。”白亦琛笑了笑,“不愧是我哥。可是哥,你自以爲自己能計算一切,卻沒有算到,最後一刻我放棄殺你了吧。”
他緩緩地轉過身,眼神深邃,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
“明天我就要回美國了,以後,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好好照顧小溪,若是你辜負了她,我一定會帶她走的。”
“我和她的事用不着你管。”陸庭衍不耐煩地說。
白亦琛沒有介意他語氣的惡劣。
“去找她吧。”手指按在了門柄上,輕輕扭開,然後頓住腳步,回頭一笑,“然後,重新開始。”
與此同時,牀櫃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陸庭衍望了一眼白亦琛遠去的背影,扭頭看向手機屏幕。
閃現的名字,顧小溪。
目光不經意瞟過窗外。
藍得幾乎透明的天空一望無際,微風輕拂着他的臉。
“去找她吧。然後,重新開始。”白亦琛的話迴盪在耳邊。
陸庭衍閉了閉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伸手拿起了電話,嘴角釋懷的笑意,“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