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盛夏鄭重的把支票用信封包好壓在枕頭下邊。病房她拜託護士小姐看着,要是那幫人再來,就把這個錢給他們。
兩人坐車到鄉間小屋,已經是夜裡了。
月朗星稀,空氣中的夜露濃重,她每一口都大力的呼吸着。一手小心翼翼的拉着範莫的衣袖。
長長的小路上,昏黃的燈光將兩人的身影重疊到一起。
範莫在前邊走着,替她擋去不少夜風,聽着蛐蛐的聲音,她真感覺這裡是世外桃源了。
什麼也不用想,不用管。只要安靜的呼吸就好了。
這是她一直以來希望做的事,這下子終於有機會完成了。
到了小屋,時間過得實在很快,轉眼就九點了。她收拾好房間讓範莫休息。想着到隔壁去休息卻被範莫拉住了。
“你在我對面睡吧。”他對面還有張沙發,盛夏想着照顧他也方便,點了點頭。
這一夜,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柔軟的駝色地攤上,鄉間比鬧事的溫度要低很多,不用開空調也覺得涼爽了。
她一直聽範莫說着話,講了很多上學時候的經歷,還有些蹩腳的聯誼。她也配合着講了她在學校經歷的趣事。
大約是兩三點了,她才睡着。
等她睡去之後,範莫卻清醒了。
他的口袋裡有準備好的藥,是最新研發的,吃下去之後能保證兩天沒有呼吸。原本,他應該照着計劃,從此這個身份死去,在暗地重新 崛起。、可他又有些遲疑,對面的盛夏,睡的深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有很多開心的時候。
若是早點遇見盛夏,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吧。
能幫他見證死亡的人有很多,他偏偏選擇了她。甚至不惜讓她跟他假結婚,只希望她能等着他重新回到她的視線。
嘆了口氣,他從口袋中拿出藥丸,直接吞下。
睡吧,一覺醒來,他該從這個舞臺退場了。
清晨,若不是陽光實在刺眼,盛夏還真醒不過來。
可能是終於逃離了有豐拓的地方,她這一覺睡的額外香甜,起來的時候瞧見範莫還在睡,她連忙去廚房準備早飯。
作爲室友,他又是病人照顧他是應該的。
她忙活着,把胡蘿蔔切成丁又醃製了一些雞胸肉,尋思着搭配上香菜給他熬一碗粥喝。
好一會兒,趁熱把粥端回房間。
“範莫,起牀喝粥了。“她輕聲喊着,外邊陽光實在不錯,這麼躺着可不好。
許久範莫才睜開眼睛,瞧着盛夏的一舉一動,吃着她送過來的粥。她的優點太多,讓他真是不忍心離開了。
“夏夏。”他輕聲喊着要去洗碗的盛夏,時間上來說,半個小時之後他就會昏迷了。
“恩。”盛夏在他身邊坐着,見他臉色實在不好,心裡盤算着下午的時候帶他回醫院去。
“我挺喜歡你的。要是有下輩子,你可得跟我在一起。”他微笑着,盯着盛夏的表情意味不明。
是啊,今天之後,他就是全新的人生了。
“好。”她隨口應承着,下輩子的事,誰會記得呢?!
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他微笑着,感覺意識有些抽離,沒關係,接下來的事情,他都已經安排好了。
很快就會有人來的,他絕對不會嚇到她的。
“待會醫生會來,你要乖。”言語間實在寵溺。聽着盛夏有些心虛。
拍了拍範莫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難過,這才把碗拿出去。
靠在枕頭上的範莫,聽着傳來的聲音。
有水聲,碗筷碰撞的聲音。
記得小時候,他也曾有過這樣一個短暫快樂的童年。只是後來,那個女人走了。拋棄了他。
很快,醫生到了。
盛夏還納悶怎麼他們會來的這麼快,領着見範莫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是永久的睡着了。
她楞在門邊,心裡又一塊空落落的。
範莫離開了,她不知說些什麼。他連個朋友都沒有,也沒有家人,實在可憐。這些醫生都很有專業素養,似乎是範莫早就交代好了的。
很快就把他帶走了,盛夏也跟着車一起回到了鬧市區。
這會兒腦子裡空空蕩蕩的,好似還沒有接受範莫離開的事實。
她的手微微發抖,感嘆生命無常。難過之下,也就忘了質疑,這些醫生突然出現了。
心裡總還是想着,要把範莫的葬禮好好辦完,纔算對得起他照顧她這麼長時間。
默默的回到公寓,她有些沮喪,趴在沙發上,默默的陷入了沉思。
剩下的事情,範莫也早就有安排,他實在是從容這點她永遠都辦不到,雖然兩人只有短短四個月的相處,但她卻真心爲失去這個朋友難 過。
十月的清晨,擯棄了夏日的紛繁燥熱。初秋多了些涼意,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裙,帶着黑色帽子,低垂着頭。
範莫沒有親人了,最後的婚禮,她就以他妻子的名字來安排葬禮。原本也是沒什麼人來參加的,可能是看着豐拓的面子,今天大約來了 五六十人。
絲絲涼意劈頭蓋臉落下,她雙手抱着一捧花,抿着脣盯着墓碑,或許這樣範莫就不會難過了。
豐拓來了,同樣是深色的西裝撐着一把黑色的傘。冷峻的面容上不帶一絲表情,盛夏穿着這身黑色衣服,更顯得白皙。
不得不承認,她比之前長得更好了,只是這樣安靜的站着,也能吸引了他的眼神,再也移不開。
在她的臉上,他看到了悲傷。
這樣的情緒,她不該有的。
今天兩人地位懸殊,隔着這麼多來參加葬禮的賓客,他們並沒有交流。
她只是靜靜的站着,聽着牧師的話,最後將手中帶着晨露的鮮花放到他的墓碑前。
心裡悶悶的,實在難受。她有點想哭,對範莫的過往充斥着同情。
“今天算是逮住你了。”那天*的五個人,今天又帶了十幾個人把參加葬禮的人都給圍了起來。
人羣中竊竊私語,盛夏瞧見這些人也有些慌亂。她明明已經把支票放在枕頭下了。
這會兒纔想起來,好幾天沒有去醫院的病房了。
“我已經把錢放在醫院裡了。”她強自鎮定,隱約覺得整件事情好像哪裡不對頭。
“放在醫院了,我們可沒拿。再去找你們居然已經跑了,那小護士也一問三不知的。”紋身男開口。
她真是個笨蛋。
那護士肯定把這錢給拿走了,一時間,她急着在人羣中尋找。對上豐拓的視線,終於有些安心。
他在身邊的時候,她就會鎮定一些。
“範莫已經去世了。”她嘟嚷着,心裡只想着把這葬禮處理好,債務的事她還一頭霧水,心裡猶如亂麻似的。
“他去世了,只能你還了。這小子走運,先掛了。我們今天也不是來要錢的。你給弟兄們先跪下認個錯,保證不躲了,我們就走。”
聽了這話,她實在爲難,這麼多人在,說什麼的都有。她不想跪下,醫院她還沒去,說不定支票還在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