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別苑終於恢復一片平靜,那種尷尬得好像隨時會發生爭吵的感覺終於消失。
據白母舒言說,白家老大白文禮陪榮蘭出去了,晚飯不回家吃。
所以,便只有白父白母、白沐陽加上她和白季寒,一家人圍在一起安安靜靜地吃晚飯。
晚飯過後,白季寒便帶她回房間。
白家別苑主樓一共五層,配有直升電梯。
有點兒出乎意料之外,白季寒的房間竟然也是在頂樓。
裡面的裝修風格是跟下面有些格格不入,很明顯是後來經過改修的。
看來,白季寒的個人品味真的是從小就養成的。
洗過澡後,喬以恩和白季寒躺在牀上。
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喬以恩一下還不能適應,就想找白季寒聊聊天。
“季寒,你能跟我說說五年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想知道,所以直接問他。
白季寒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復正常。
他的大掌緩緩地摩挲着她的肩頭,眼睛直視着前方,眼底一片迷茫,讓人完全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季寒,不能跟我說嗎?”喬以恩問得小心翼翼,生怕又觸起他的傷心事,“如果不能說,就不要說了。”
比起好奇心,她更在乎他的感受。
白季寒緩緩地收回迷離的目光,轉頭看向她,柔聲問道:“真那麼想知道?”
他的語氣有些壓抑,有些擔心,唯獨沒有難過。
喬以恩不知道他在壓抑什麼,又在擔心什麼。
但他沒有難過,所以她那絲好奇心一下被挑撥得更加旺盛。
“想知道。”她微微側身面對着他,一把握住他的手,“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白季寒盯着她看了幾秒,輕輕地吸一口氣,有些無奈地開口道:“那好,我告訴你,但是你不準生氣。”
他說得認真極了,令喬以恩有些迷糊。
他說他的事,爲什麼這麼怕她生氣?
難道五年前的事還會跟她有關?
不會的,那時候他們還沒有認識。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白季寒說過,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他跟家裡吵翻之後才意外碰到的。
那到底是爲什麼怕她生敢?
看着她詫異的眼神,白季寒淺淺地笑了笑。
“以恩,你該知道別人稱我‘白三少’是因爲我在白家排行第三吧!”白季寒悠悠地開始說道,“我母親一共生了四個孩子,大哥白文禮,弟弟白沐陽加上我……還有一個二哥,白仲齊。”
還有一個二哥,白仲齊。
這是喬以恩第一次聽說白季寒的二哥白仲齊這個名字。
原來,白季寒還有個二哥,而不是二姐什麼的。
可是,他這個二哥呢?爲什麼從來沒有聽人提起過?
白季寒的雙眼直視着前方,面上表情木然,好似陷入無限的回憶之中。
“二哥比我大兩歲,我對他的記憶只停留在相框裡那張吃力的抱着我的娃娃臉上。那時候,大哥五歲,他三歲,我一歲,白沐陽那臭小子還沒有出生。我們一家五口在一起還是很幸福的。
可是,好景不長。
後來突然有一天,二哥被人綁架了,綁匪找父親要一億的贖金。
一億!
一億現在對於我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但那時候,對於白家來說卻是一筆巨大的金額。
我那時候小,不知道父親是不是真拿不出那筆錢,反正二哥再也沒有回來,我長大一點才從父母爭吵時的零星碎語中偷聽到,二哥被綁匪扔到大海里喂鯊魚,死無全屍……”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整個身體抖得厲害。
喬以恩默默地伸手環抱住他,無聲地給他安慰。
她想,二哥白仲齊的死一定對他存在非常大的影響,某些東西也許從那時候就在幼小的他心靈開始發生變化吧!
白季寒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又接着說道:“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立志長大以後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多到我們白家再也不會有說拿不出的錢。
五年前,我修完碩士所有課程,提前畢業,那時候事業也剛好起步。
某一天,在我始料未及的情況下,竟然讓我經歷了跟二哥同樣的事。
對!我被綁架了!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害怕,而是在想以白家的財力和勢力,父親會作出跟當初一樣的選擇,只要錢不要兒子的命嗎?
結果卻是令人失望的。
那天跟我一起被綁架的還有心心,我們一起被關在小屋三天三夜。
如果出事那天她沒有跟我在一起,就不會被綁架,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更不會有小熙的存在,她也不會‘死’。
綁匪拿不到錢,放了一把大火,燒燃我們被關的小屋還有附近的樹林子。我和心心被反鎖在小屋裡,根本就沒有辦法逃出去。
濃煙薰得我們呼吸越來越困難,在我們都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之際,當時已經從警校出來並因出色表現榮升警司的大哥,卻突然帶着榮蘭還有明珠找到附近。
他們大聲地叫着我們的名字,那聲音就像久在沙漠行走的人遇到突然遇到一片綠洲,就像久旱的天突然降下甘露。
我們的欣喜完全無法言表,可是從我們被大火包圍開始就叫了太久,這時候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大哥和榮蘭的聲音越來越遠,似乎已經走到林子另一側。
我們難過極了,彷彿前一刻的希望就是一場極大的諷刺一樣。
我記得她那時候曾說過一句話,她說,“如果上天註定要我們死那我們就死吧!這個世界太複雜,活着真累。”
我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覺得從來沒有見她那麼好看過。
如果說在那之前我對心心還沒有什麼感覺,那就是從那一次開始,從那三天三夜的陪伴開始,我動心了。
我們相互依偎着,靜靜地回憶着那三天三夜的所發生的事,也靜靜地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事實證明,老天還是不想我死的。
大哥和榮蘭走遠了,可明珠卻正好找到我們所在小屋。
明珠爲了救我被大火燒傷了額頭,我帶着她衝出漫天大火的小屋,當我再回去救心心的時候,那小屋突然坍塌了,她整個人都被埋在裡面……
那一刻,我感覺我的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是我連累了她,是我害了她……”
白季寒不停自責的聲音像拉鋸一樣一點一點鋸痛着喬以恩的心,她深切地體會得到白季寒當初有多麼的自責。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五年前的事竟然會是這樣的。
他與白父之間的心結,原來是這樣結下來的;他與心心之間的感情,原來是這樣得來的。
傅明珠額頭上的傷原來是這麼受的,心心原來是這樣死的。
那後來呢?
她很想問一句,那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看到如此自責的白季寒,她突然沒有勇氣問下去。
怕他傷心,也怕自己忍不住嫉妒。
她輕輕地摸着白季寒的頭,像哄孩子一樣柔聲哄着他:“都過去了,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別難過,別傷心,你還有我。”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帶着一股特定的安撫作用。
白季寒雙手緊地抱着她的腰,不停地呼着大氣,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喬以恩想,他一定很在意喬以心吧!不然過了這麼久,他不會因爲提起這件事而情緒如此失控。
心裡突然有些苦澀,她終於明白過來,白季寒在給她講這個故事之前,那句“不準生氣”的話語中的無奈。
她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嫉妒得發狂。
一想到他跟喬以心就是在那三天三夜的同生共死之中,漸漸地產生感情,並且有了白予熙這麼一個可愛的孩子,她就完全無法淡定下來。
她只恨自己爲什麼不早點認識白季寒,恨那天跟白季寒在一起的不是她,恨跟他關在一起三天三夜的人不是她!
如果是她的話,白季寒的生命中就只會有她喬以恩一個人的存在,他心裡就只會有她!
而白予熙肯定就是她的孩子。
這一切的一切只能怪她出現得太晚,沒能趕在喬以心之前出現在他生命中。
在感情上,她有着跟白季寒一樣的霸道,希望他眼裡心裡都只有她一個。
感覺到腰間不停攥緊的手,白季寒收起那股不定的氣息,微微擡眸看向她。
只一眼,他便清楚地感應到她心裡的想法。
“恩恩。”他稍稍坐起身,反客爲主地摟住她,緊張地開口說道,“不管以前如何,我現在只認定你。”
他說着頓了頓,面色也恢復一慣的冷靜:“心心根本就沒有死,而我其實也早就從那份陰影之中走出來。方纔之所以那麼激動只不過是因爲太久沒有回想起當年的事,所以忍不住傷感。”
“心心沒死?”
“嗯。”
這是喬以恩頭一次這麼肯定地聽到這個消息。
之前也只是從傅明珠和傅明寶兩姐弟欲蓋彌彰的話語中生出遐想,這次卻是親耳聽到白季寒如此肯定地親口說出來。
如果說不震撼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聽到心心果真沒死的消息,她的心裡卻像有兩隻小人在爭鬥一樣。
一個小人說,心心沒死,季寒就不會那麼自責,也就不會那麼惦記她了。她該高興纔對,因爲活人永遠沒辦法跟死人爭。
另一個小人卻說,既然心心沒死,那她總有一天會回來,到時候季寒和小熙還會是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