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吐出這聲“好”字後他就覺得心臟空了很大的一塊，像是他生命裡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從他指間溜走了。
他感覺到切膚之痛。
“你呢？你什麼時候跟韓萱結婚？”她小聲的問。
周堯斂了一下硬質的長睫毛，然後扯了一下脣角，“不知道…應該很快吧…”
“哦。韓萱這個人，雖然偏激了一點，但是她對你的感情是真的，等結了婚，你就跟她…好好的過吧…”
周堯看了一眼遠方，夕陽已經消失了，黃昏入幕了，他跟她的時間到了，該分別了。
他垂眸用力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閉眼笑道，“媳婦兒，跟你在一起的這四個月我很開心，也很滿足，但是我還有一個遺憾，就是…我們流掉的那個孩子…”
冷之鳶枕在他的肩膀上，她的神情變得很哀傷，那個孩子是她心裡永遠的痛。
“如果那個孩子還在，你希望他是男孩還是女孩…”她仰着小腦袋問他。
周堯俯身啄着她的紅脣，跟她喃喃自語，“都可以，我都喜歡…但是我有很強烈的預感，我們會生兒子…”
“呵，是麼？”
“恩，兒子。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等你生下兒子我們不用丟給我媽帶，我們完全可以自己帶，我們搬出去，有一間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媳婦兒，你會是一個好媽咪的，白天你在家帶孩子，晚上我會早點回來，我會做飯，然後幫你一起帶，把兒子哄睡了我們就有自己的私人時間了，我會好好疼你的…”
“周堯！”冷之鳶笑着打斷他。
“噓，別說話，我還沒有說完…”
冷之鳶伸出小手擋住了他的薄脣，她在一片盈盈的水光裡擡眸看他，“周堯，別說了，接我們的車來了。”
周堯緩緩側眸，他們的側前方已經停了一輛黑色轎車，轎車是從跑道上開上來的。
周堯看了幾眼，然後垂下了眼捷，恩，他很早就知道車來了，只是他不願意側眸去看，他不願意接受現實。
但是，現實終究是現實啊。
……
黑色轎車緩緩開下了山，然後行駛在了大街上，他們回t市了。
小志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上的兩人，周堯和冷之鳶安靜的坐着，他們還保持着剛纔在山頂草地上的坐姿，周堯伸臂攬着冷之鳶的細腰，冷之鳶枕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該說的該交代的該叮囑的該幸福的，他們已經一一做過了。
最後的這點時光裡，他們什麼都不想說，就這樣靜靜的抱着，感受彼此的體溫和心跳就好。
幾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t市。
冷之鳶側眸看了一眼窗外，到了，她沒有回頭，而是直接伸手打開了後車門，她想下去。
但是她的左手被一隻大掌緊緊的扣住了。
他扣住她，不想讓她走。
這是他的挽留。
冷之鳶眼眶裡又泛起了淚花，她不敢回頭，怕自己會心軟，可是這樣下去只會令兩個人更加痛苦，她擡了一下眼皮，然後將自己的小手緩緩而用力的抽了回來，“周堯，再見！”
這一次，是真的再見。
她下車。
阿辰早已經來了，他開着豪車來接冷之鳶了。
阿辰打開後車門，冷之鳶快速的坐了進去，“開車。”
“是，大小姐。”
於是周堯眼睜睜的看着女人的身影乃至車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他透過車窗看，視線裡空空，整個世界都成了灰白色。
“少將，”小志試探着開口，“我們…回哪裡？”
話音剛落，後座的周堯已經拉開了車門，他走了出去。
“少將！”小志已經周堯要走，他匆匆的打開駕駛座的車門要去追，但是周堯並沒有走，男人高大筆直的佇立在後車門邊，他揹着他，小志看着他從褲兜裡掏出了手機。
是的，周堯掏出了手機，他想打一個電話。
其實，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的。
……
冷之鳶的手機響了，他的電話來了。
垂眸看着顯示屏上那個熟悉入骨的號碼，冷之鳶呆呆的滯了幾秒，然後按鍵接通。
“喂，媳婦兒…”那端響起了男人急促而低啞的聲音，“你不要掛電話，我有話想跟你說，這些話我很早就想跟你說了，現在不說，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媳婦兒，我們可以將剛纔在山頂上的那番話都收回麼？你不要有別的男人，我不要有韓萱，我們只要彼此好不好？我真的誰都不想要，我也想要祝福你的，但是自私也好，卑鄙也罷，我不想祝福你，我不要你有別的男人，我想你只屬於我，我也只屬於你…”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時光重來，我絕對不那樣活…16歲那年，我就算死了也不會接受韓弘的恩惠，我不要他爲我擋槍，我不要認識韓萱…”
“我不知道人生會遇到你，如果知道，我會讓自己獨立而自由的活着，如果知道，我一定會爲你保留一個完整的自己…”
“我從來不知道我將自己的人生活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對不起，媳婦兒，對不起，看着韓萱跳樓的那一刻我無從選擇，我走不出心裡的業障，我跨不出那一關…很累，真的很累，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媳婦兒，我說過不會放開你的手，現在，我依舊不想放開…我從來沒有問上蒼要過什麼，我這條命，始於黨，忠於人民，可是現在我想要了，我只想要一個你，爲什麼，爲什麼我們在一起這麼難…”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因爲我無法拋下韓萱，可是，可是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可不可以…陪在我的身邊…我知道現在的我什麼都給不了你，如果你繼續跟着我你會很難很難，可是，可是媳婦兒，要我怎麼辦，看着你走了，我心裡很疼很疼…疼的快死去了…”
這樣初春的夜晚，天色很黑了，只有路邊的路燈發出微弱的光亮，小志就那樣站着，站在周堯身後，他看着男人捏着手機痛苦的呢喃，他看着那麼高大的男人努力仰起頭，但依舊從眼角流出的兩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