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才哲被打偏了臉。
“劉經理,你知道我爲什麼打你麼?”
“知道。夫人,對不起。”
“呵,”劉琬心大笑了一聲,“對不起?我可受用不起你這聲對不起,你如今是什麼人,你眼裡還有我們母子倆麼?”
“夫人,你誤會我了,我跟在暮晨身後整整十年了,我一直視他爲主,作爲下屬我盡心盡職,而作爲朋友,我的出發點都爲了暮晨。但是我知道我有錯,五年前,尹小姐…”
劉琬心伸出手指指向劉才哲,“你說你錯了?我問你你錯在了哪裡?若不是五年前尹水苓流產了你會認爲自己錯了麼?你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錯了哪裡!”
“你說你視阿晨爲主,那你有什麼資格參與阿晨的私事,他給了你默許給了你權利?你這是欺君罔上,擅自做主;你說你視阿晨爲主,但你明知道阿晨喜歡尹水苓,阿晨失去尹水苓會很痛苦,但你偏要設置障礙蹉跎了阿晨這麼多年的時光,你這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你說你視阿晨爲主,那五年前阿晨流掉的那個孩子是不是你一手造成,你是罪該萬死!”
“作爲下屬你是盡心盡職,但作爲朋友你簡直豬狗不如,朋友的立場不是爲阿晨着想而應該是看他幸福。你的着想只是你以爲,只是你強加給他的自以爲是,他交的只是一個下屬一個朋友,這些都應該是他人生的旁觀者,而你隨隨便便的一插手改變了阿晨的人生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再看看阿晨,你跟了阿晨十年,阿晨視你爲朋友爲知己,他沒有對你設防給了你接近他私生活的機會,你可對得起他的坦誠他的信任?阿晨今年33歲了,他一顆心掉在了尹水苓身上,苦於和她沒結果,他過的這般掙扎痛苦,他看不懂尹水苓眼裡的難過,他甚至不知道他做過爸爸,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什麼都擁有過,唯獨他像個傻子般以爲自己一無所有,你看着這樣的他可憐不可憐?你自己又可曾愧疚?”
“阿晨是一個人,一個獨立自主的人,他有去愛的權利,選擇的權利,知情的權利,你是生他養他了你敢支配他的人生?劉才哲,你在隻手遮天你知道麼,是誰給你的這麼天大的狗膽?”
“最後說一說尹水苓…劉才哲啊,既然你不喜歡她,對她有偏見,那你怎麼敢安排她和阿晨睡了整整三年,你知道那對於一個15歲的女孩算什麼麼?她18歲懷孕,然後流產,就算她是尹德的女兒,我們也不應該這樣平白糟蹋別人家的女孩不是麼?我們可以不喜歡她,但是可不可以別去招惹她?你需要她來陪阿晨時喚她來,你認爲她是阿晨的負擔後就揮她走,她是你養的狗啊?”
“阿晨這一生對不起過很多人,但是他自認爲對尹水苓沒有虧欠過分毫,但是就是因爲你,他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竟然變成了尹水苓,是你讓他變成了那樣的人。你可曾想過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他會不會崩潰?”
“你到現在還不知反思,你將那十年當成了自己的功勞,你不停的用爲他着想來開脫自己,其實在我看來你根本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狂妄自大的無知鬼!暮晨他還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一直放在身邊最親的左右手悄悄拿了刀子在背後捅了他一刀,他不知道他是敗在了你,你劉才哲的手上!”
劉才哲聽完臉色煞白,他沉默了。
他真的是爲了暮晨好,他的出發點是好的。
但是…
劉琬心說錯了麼?
不,他清楚明白的知道劉琬心說的對,非常的對。
劉琬心字字句句戳了他的心窩子,這些年他一直活在他以爲的世界裡,現在劉琬心的話像一根針般在蟄他的大腦。
他突然意識到,如果有一天暮晨知道了真相,那會怎麼樣?
其實他真的不喜歡尹水苓,從一開始就對她有偏見。
八年前他和胡亞隨着尹暮晨回國,那時剛結束在美國奮鬥的苦日子,他認爲在暮晨那樣位置上的男人就不應該對一個女人那樣長情而專情。
後來他親手查到了尹德做的那些惡,他清楚的知道就算沒有他,暮晨和尹水苓也無法在一起,既然如此,長痛不如短痛,他下手切斷兩人的情絲。
他一直不認爲自己錯了,除了尹水苓流產那一次,他一直認爲自己是對的。
可是這五年,他看着暮晨從28歲熬成了33歲,他看着暮晨從一開始的不快樂變成了更加不快樂,他所有爲了他好的出發點都導致了非常糟蹋的結果。
其實他已經在反思了。
只不過,他不敢承認而已。
劉琬心的胸膛在起伏,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又起了波瀾,她不知道這是造了什麼孽,阿晨的第一個孩子,她的第一個孫子就那樣的沒了。
爲什麼除了尹德,所有人都在受苦?
“夫人,”劉才哲開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別人。”
是阿晨和…尹水苓。
“夫人,那我應該怎麼做?我現在需要向暮晨坦白麼,坦白所有事?”
劉琬心沉默了,很久很久後她纔開口問,“這一次尹德出獄是怎麼回事?”
現在她給了聽解釋的機會。
“夫人,在這件事情上你錯怪暮晨了,暮晨從來沒忘記過那些恨,尹德染上了毒癮,他現在的滋味絕對比坐牢還難受,至於公司的危機,暮晨自然有把握能穩定住,但是尹德是尹小姐的爸爸,暮晨爲了贏了她的心,所以用尹德出獄和自己一手締造的王國爲尹小姐蓋上了天羅地網,這一次尹小姐插翅也難飛了。”
“呵,”劉琬心笑,“原來這整個天下都不在他眼裡,他眼裡看到的只有尹水苓。”
劉才哲點頭,“恩,是的,暮晨花了整整十年時間教會了我這個句話。”
劉琬心笑的蒼涼而譏誚,她眼裡的淚水涌了出來,“你說,如果尹水苓生下那個孩子,阿晨會喜歡麼?”
“喜歡,那大概是…生命之喜。”
生命之喜?
恩,生命之喜!
阿晨會喜歡的,因爲大概,也許…她也會喜歡…
劉琬心用手捂着自己淚流滿面的臉,她痛苦的哽咽道,“那作爲一個母親,你要我怎麼開口告訴他他曾經做丟了他的生命之喜,我又如何開口告訴他什麼天羅地網,對於一隻沒有翅膀的小鳥他一直在窮折騰!他受不住的,我的兒子我知道,他一定受不住!”
……
尹水苓從醫務室裡出來,尹暮晨已經帶着劉才哲和胡亞走了,她一個人走向病房。
嘴裡還殘留着男人留給她的清冽氣息,嘴脣麻麻的,被他用力親紅了,她覺得心裡又滿又甜,日子像回到了15歲那會兒,他剛從美國回來,回到了她的生命裡。
迴廊裡有很多人路過,大家紛紛站立着點頭哈腰,“尹小姐,尹小姐,你好…”
尹水苓看着這一張張巴結討好的臉,她覺得真奇怪,昨天還指着她叫醜八怪的人,今天對她這麼客氣了?
尹水苓笑了一笑,沒有放在心裡,她毀容了只要他不嫌棄就好,其他人她管不着。
進了病房,劉琬心還倚靠在牀頭,小莉也在,小莉看見尹水苓連忙俏皮的眨了眨眼,“尹小姐,你還沒有去買菜麼?等一下晚餐時間到了,你趕不上做。”
“小莉!”尹水苓迅速出聲阻止,小莉這是在劉琬心面前拆穿了一直是她下廚的事情。
果然劉琬心一聲冷哼,“我還以爲是廚師做的,沒想到是你下廚的,哼,小小年紀心機倒深,知道先來拿吃的哄我。”
尹水苓小臉發紅,不過她迅速解釋道,“伯母,的確是我下廚的,我也的確在拿吃的哄你,但是誰知道…你這麼好哄呢?”
“你!”劉琬心語結,她好像的確是被她的吃的哄住了。
“哈哈,”小莉笑,“尹夫人,尹小姐是看你沒胃口所以才向我借了小廚房給你燉吃的,她可沒有邀功哦,因爲她一直是匿名的。這樣就好了,這裡是vip病房,有單獨的小竈臺,還有一間偏房,以後尹小姐可以睡在這裡照顧你了。”
“哼,誰知道要她照顧了我是不是死的更快?”劉琬心反駁。
尹水苓迅速機智的答了一句,“那伯母一定不要讓我得逞哦,你要長命百歲。”
小莉聽着連忙向尹水苓豎了大拇指,尹水苓得意的挑眉,劉琬心輕聲罵了一句,“拍馬屁拍成這樣,臉皮真厚。”
……
尹暮晨在公司裡忙了三天,這天下午五點他帶着劉才哲和胡亞去了醫院,三人來到病房門邊,門沒關嚴實,留了一條門縫。
尹暮晨停下腳步,他透過門縫往裡面看。
病房裡面,劉琬心翻身躺在牀上,尹水苓手裡拿了一條溫熱的毛巾幫她擦後背,擦着擦着尹水苓用拇指按了一下劉琬心的腰部,劉琬心“啊”一聲大叫,她脾氣不好的開口道,“尹水苓,你這是虐待我麼?”
尹水苓眉眼彎彎的笑,“沒有啊伯母,醫生說你腿上壞死的細胞會往上感染,平時我問你腰部有沒有知覺,你除了對我哼就是對我哼,都不肯跟我說話的,要是我不按一下怎麼知道你有知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