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只聽男人問。
“我的鞋跟卡住了。”簡菡誠實的回答。
於是她聽到車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視線裡闖入一雙手工的黑色皮鞋,周達遠來了。
她還坐在車裡,他在她身前蹲下身,白皙漂亮的大掌伸出來,緩緩握住了她被卡住的小巧腳面。
被他碰,簡菡彷彿觸電了般,迅速往後縮。
但是,鞋跟卡住,她根本縮不了。
“別動。”男人垂着眸,手掌用了些力,將她的腳面握緊在了掌心裡。
簡菡小臉通紅,不敢動了,全身僵硬。
周達遠握緊她的腳面向外拔,一用力,被卡的鞋跟出來了。
一得脫,簡菡迅速將被他握過的右腳藏到左腳後面,不敢露出來。
周達遠緩緩站起了身,他垂眸看着她,她的小臉很紅,就連那粉頸裡都覆了一層淺紅色,那束起的發裡掉了幾縷髮絲纏在她優美的頸裡,平添出幾許女人的韻味。
他眸色有點深。
“我…我先走了,謝謝你。”簡菡起身,邁開腳步向小區走去。
可是她越想逃就越出錯,剛邁開一步,腳跟一扭,“啊”一聲,她往地上摔去。
這時纖細的軟腰上扣來一條健臂,周達遠抱住了她。
她整個人都落進了他的懷裡,鼻翼裡竄起他身上那股乾淨到清冷的味道,四肢裡襲來一波電流,咬了下粉脣纔沒有唔出聲。
她的感覺來的太強烈。
她匆匆擡眸,想推開他。
但脣上卻觸來一個柔軟的東西,原來她擡眸時無意間擦上了他的脣瓣。
她雙眼睜大,整個人都軟了。
感覺到懷裡女人在下滑,周達遠扣在她纖腰上的大手下移,提住她的臀將她按進自己的懷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兩人都沒閉眼。
周達遠看着她漂亮杏眸裡無法遮掩的驚慌和羞澀,滾了下喉結,離開她水潤香軟的紅脣。
他離開了,簡菡所有理智都回來了,伸手推開他,向後退了一步。
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簡菡看向男人,試圖勾起最完美的微笑,“周醫生,我…”
“你這樣你男朋友吃醋嗎?”周達遠突然開口。
“什麼?”簡菡錯愕。
周達遠一手擦褲兜裡,清姿卓爾的淡笑道,“宴會上看見我身邊有了別的女人,你會露出很受傷的神色;在我面前,提到傷心事你會掉眼淚,通常女人在男人面前掉眼淚是想得到溫柔和安慰;還有,剛纔我碰你,你的反應很大,女人嘴上會說謊,但身體卻是最誠實的。”
簡菡一僵,許久沒有反應。
直到男人的笑容越來越深,“簡菡,爲什麼戀愛了6年還不結婚?”
簡菡這才反應過來,她“呵呵”了兩聲,“周醫生,你在想什麼,你不會認爲我心裡還有你吧,你別想太多了,我們早已經結束了,我不會因爲你而不結婚,同樣也不會因爲你而結婚,我先走了。”
簡菡轉身離開。
……
簡菡進了小區,坐電梯上8樓。
她從包裡拿出鑰匙,打開公寓的大門,走進去。
公寓裡很黑,她沒有開燈,自從六年前她爸媽去世後,她已經習慣了這種黑暗,習慣了一個人。
打開房間門,將手裡的包扔牀上,她走到書桌邊,擡手將檯燈打開。
昏黃的光線傾灑了出來,她倚靠在書桌邊,雙臂環胸,腦袋裡亂亂的不知道想什麼。
深呼吸一口氣,面上還是有點紅。
說好的不去想他,但滿腦子都是他。
脣上還殘留着那種感覺,被他吻過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六年前多少個夜晚她被他這樣吻過。
她是學醫的,即使現在爲止還沒有那種經驗,但男女那種事她也是熟悉的,30歲的年齡她算起來也是一個輕/熟女。
遇到自己曾經銘心刻骨的愛人,看着他越發成熟俊拔的身體,有些身體上的荷爾蒙衝動避免不了。
他應該…也是的吧。
剛纔他將她按入懷裡,她柔軟的肚臍上被他壓的很燙,很疼…
簡菡閉了閉眸,臉頰越發蕩了,她伸手拉開窗簾,想開窗透透氣。
但拉窗簾的動作滯住了,她的樓下,小區外,那輛銀灰色的保時捷沒有走。
那道頎長溫潤的身軀正慵懶的抵在車身上,他垂着眸,一手擦褲兜裡,一手不知從哪裡得來的香菸,正輕煙嫋嫋的抽着。
簡菡站直身,看他此刻抽菸的模樣。
他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
身爲醫生,他不是不知道抽菸傷身體,他爲什麼還要抽菸?
他此刻究竟怎麼想?
簡菡心裡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這種痛令她快不能呼吸了,回眸看了看自己的包,她想發個信息給他。
但是,想想還是算了吧。
兩條平行線的兩個人本來就不應該有交集,那次的交集也是一場意外。
不要再被他吸引,不要再被他蠱惑,哪怕在這個夜涼如水的深夜,他刻意將車停在她的樓下,她如此心動。
算了吧。
簡菡在心裡對自己說。
……
翌日,寧卿跟簡菡飛往了英國。
寧卿在醫院裡進行了一系列手術前的檢查,她坐在迴廊裡的長椅上,聽着身邊的簡菡跟她的主治醫生在英文交流。
醫生的話她聽懂了,大致是手術有風險。
寧卿勾着脣角笑了笑,她兩隻小手撐在椅上,塑料的椅面冰涼,她的小手更涼,側過腦袋,她看了看回廊的盡頭,那裡不斷有人來,病人,病人的家屬。
他們都是不同國家不同膚色的人,沒有她熟悉的身影。
她很想在人海里尋找那麼一個人,很想很想此刻有那麼一個人可以陪在她身邊。
“寧卿,”她的小腦袋被簡菡摸住,簡菡溫柔的笑道,“想什麼呢?”
“沒有。”寧卿笑着搖頭。
主治醫生是一位權威的教授,面容親和,他開口道,“病人面色蒼白,看起來精神狀態不太好。”
簡菡看向寧卿,她精緻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白皙如嫩豆腐般的肌膚裡都可以看見青細的血管,英國的氣溫比國內高,這裡的人都穿了線衫,她整個一小團裹在厚厚的棉衣裡,依舊冰涼。
簡菡心疼的擰眉,柔聲安慰道,“寧卿,不要太擔心,待會兒進了手術室打了麻醉藥,睡一覺就會好。”
“恩。”寧卿乖巧的點頭。
這時護士拿來了一份手術同意書,“請問誰是病人的家屬?請在這裡簽字。”
病人的家屬?
寧卿心裡狠狠一疼。
簡菡接過手術同意書,笑道,“寧卿,現在我是你的家屬,我來簽字。”
寧卿看着簡菡真誠的微笑,“謝謝簡姐姐。”
簡菡簽完字,將手術同意書遞給了護士,護士推來了醫護車。
“病人躺上來吧,我們現在進手術室,手術在五分鐘後進行。”
簡菡扶着寧卿的纖臂,寧卿緩緩起身,她走的並不急,但膝蓋還是磕在了車扛上。
“寧卿,疼不疼?”簡菡迅速彎腰,替她揉膝蓋。
寧卿沒有答話。
簡菡擡眸看,只見女孩雙眼平視前方,她漂亮的水眸裡再次沒有了聚焦,她又看不見了。
簡菡滯了一下,什麼時候開始,她失明已經是這般安靜的模樣。
她和護士一起將她扶上了車。
寧卿躺下。
簡菡又和主治醫生交談了幾句,然後護士推動車向手術室走去。
簡菡跟在車邊,她握住寧卿的小手,她的手冷的像冰塊一樣。
“寧卿,不要怕,別忘了我們要做一個堅強勇敢的好孩子,相信我,相信你自己,我們一定會恢復光明的。”
女孩很安靜很安靜的躺在那,一隻手放在腹部上,她的眸子水亮水亮的,天生的漂亮,她努力將眼睛睜的很大,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她沒有閉眼。
簡菡說的話她也沒有做任何反應。
整個人像沒了生氣的木偶般。
簡菡擔心不已,正要再安慰兩句,這時護士的聲音響起,“簡醫生,抱歉,手術室到了,你留在這裡,我們進去了。”
“轟”一聲,手術室大門推開了。
這時簡菡覺得手上一緊,原來這隻冰塊般的小手已經很緊很緊的將她握住。
那力道彷彿她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簡菡眼眶一紅,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額頭,這才發現她整個身體在輕微的顫抖着,簡菡柔聲道,“寧卿,如果你害怕,就把眼睛閉上。”
女孩蝴蝶蟬翼般的長睫毛驚慌蒼白的顫了幾下,然後閉上了眼。
她害怕。
她真的害怕。
她才21歲,非常害怕黑暗的世界,她不喜歡醫院,不喜歡在這個陌生的國度裡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最關鍵的是,她最想念的那個人不在她的身邊。
陸少銘…
她在心裡反覆念着這個名字,然後眼角就有晶瑩的淚珠滑了出來,又沒入她的秀髮裡迅速消失不見。
“簡醫生,我們進去了。”
醫護車推動起來,緊緊握在手心裡的那抹溫暖也消失不見了。
她看不見,但可以聞見,漫天的血腥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轟”一聲,手術室的大門緊緊的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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