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間已過去多時,寫字樓裡的人幾乎都早已離開。這時,從高層直下的電梯徐徐打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相繼走出。
“張總,公司這個季度的營業……”身後的助理緊跟前面人的腳步,彙報着公司的情況。
走在前面的男子撫額,微微皺眉,一向溫和的神色有些疲倦。助理察言觀色,見此,不由打住了,“張總,我明天再向您彙報。”
男子依舊撫着額,凝眉道:“不用,一會回去發成文檔給我。”
助理忙點頭應好。
“遠明哥!”
兩人剛走出公司大門,脆生生的女聲突地響起,穿着粉色短裙的女孩向他們跑來,年輕而富有活力,倒真是嬌俏可人。
助理看了看身前的人,暗道不好。
“遠明哥,你下班好晚啊,我在外面等你好久了呢。”女孩兒嬌嬌說着,臉上卻是笑開了花。
張遠明皺着眉頭,使了個眼色給身後的助理,腳步不停,神色在聽見這道脆生生的女聲時早就冷下了臉。
“遠明哥,等等我啊!”女孩兒向他追上去。
助理適時攔住了她,“小姐,你打擾到張總了。”
“小姐?誰是小姐啊?說話乾淨點!讓開!”女孩認出面前屢次攔住自己的助理,不滿地想要推開他,無果後又大聲向前面離開的人大聲求救:“遠明哥,我是顏顏啊,你叫他別攔着我!我是專門來找你的,好不容易纔等到你出公司啊。”
是的,這個打扮青春靚麗的女生是舒顏顏。
“喂,你讓開!不要攔我的路聽得懂嗎?”
“遠明哥,你別走,等等我啊,我真的有事找你!”
助理面不改色地站在她前面,任她罵罵咧咧,身子不動分毫。
張遠明擰着眉,腳步一停,轉過了身,對助理吩咐道:“放開她。”
助理得令,站開了。
舒顏顏頓時雀躍地跑向前面的人,“遠明哥!”當靜距離對上男人冷淡的目光時,怯怯地停了下來。
“遠明哥。”她小聲叫道。
“什麼事?”
“我……”舒顏顏啞然,剛剛的話是脫口而出的,哪有想那麼多。
張遠明也不着急,等着她的回答。
“我……”舒顏顏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看他,腦子突然一轉,“遠明哥,是這樣的,我姐姐說想請你吃飯,特地讓我來告訴你。”
“哦?”
“真的是這樣。”舒顏顏連忙緊張地接上話,目光閃爍了下,又鎮定地說道:“姐姐說的,明天請你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最好是這樣。”張遠明不動聲色地看着她,回了句。
“是、是這樣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張遠明淡淡地收回目光,末了,突然又想到什麼,補充道:“舒小姐,我們不熟,你還是叫我張先生比較好。”“哦,好、好的。”
張遠明不待她說完,已經轉身離去。
耳聞目睹整個場面的助理面上不帶神色,在經過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的人時,停了一下,又看看前方腳步不停的人,心下感嘆:真是對一個人有多溫柔,對別的人就能有多殘忍。助理還記得前兩天前面男子溫柔接聽、甚至不惜遲到會議的電話。
車上。
司機從包裡翻出用塑料袋裝的藥品,抱歉道:“張先生,這是前幾天你讓我買的跌打撞傷的藥,我忘了給你了。真對不起啊。”
聞言,坐在後排閉眼的張遠明睜開了眼,看着司機手裡的藥,有些遲鈍地接過。
“張先生,真是對不住啊,本來說好要給你的,我竟然忘記了。人老了,記性就是不好。”
司機是個來自鄉下的四五十歲的男子,之前開了二十幾年的出租車,因爲撞壞一輛價格不菲寶馬車,雖然錯不在他,但還是被公司解僱。事發時,張遠明正巧路過,看着在路邊無聲哭泣的大漢動了惻隱之心,出面幫了他一把。後者感激不盡,張遠明見他人老實,做事也還踏實勤懇,正巧他需要司機,於是提出聘用,對方欣然接受。
司機絮絮叨叨,好不容易纔到關鍵點,“張先生,是不是你哪裡受傷了?”
張遠明撫着額頭,不知怎麼就出神了。
“張先生?”司機叫了他一聲,他纔回過神來,點頭溫聲道:“嗯,已經好了。”是啊,已經好了,那還需要這些藥啊。
司機不明所以,聽到他說好了,一個勁憨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
“對了,這些藥我也用不到了,你拿回去吧,什麼時候沒準能用得上。”
“不用,不用了,先生,我們家沒人受傷的。”
“用不到,那就幫我扔了吧。”
“那還是給我吧。”
司機不好意思地笑着,接過了撞着好些跌打撞傷藥的塑料袋。
張遠明笑,也不答話,偏過頭有一眼沒一眼看向窗外,突然覺得自己是真的累了。腦海中閃過無數人的身影,他想,在這偌大的城市裡,真正關心他的人能有多少?
睜眼閉眼,也就那麼一瞬。
想到剛纔在公司門口攔截自己的舒顏顏,心裡不是沒有抱歉。少女直白含情的目光,即使是沒經歷過感情的愣頭小子也能分辨出來。她在公司門口守了他好幾天,每次都是助理出面打發走了,今天下班晚,倒是忽略了。
單方面的愛慕是一個人的事,他沒有摻和,自然不用負任何責任。只是他覺得抱歉的是,他利用了她的愛慕,比如,耍點小心思不動聲色地套出她姐姐的事,她額頭的傷有沒有好啊,在做什麼啊,有沒有吃飯啊之類。所以,他知道了她額頭的傷用了別人送的藥早已經好了,她和鄰居似乎有一腿啊,那個鄰居還是穆煜澤啦等等。
想到這裡,張遠明猛地醒悟,他自己都在做些什麼?幸好的是,他今天嚴肅明確表態是正確的,也是明智的,他敢保證,舒顏顏不會再來了,自然,他也不會從她口中去套關於另一個人的消息了。這倒是件好事。他始終想做的是一個好人,問心無愧的好人。張遠明深吸口氣,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