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烈不以爲然地微笑,樣子十分欠扁:“你問過我嗎?”
“你卑鄙。”她問他,替霍連城罵。
金烈不在意她的罵語,臉色未變轉身而去。
方可晴覺得他真的很可怕,也許他比歐陽辰更值得提防?
“說什麼不喜歡欠別人的情,誰讓你利用我了?”她在他背後嘀咕道。
“咳,看來你和金烈蠻聊得來嘛。”
她被嚇了一跳,轉身看見抱胸倚在書房門前臉色不善的霍連城。
因爲王仙仙的事,把他惹得不悅,兩人互不相認,正在鬧冷戰。
“我跟他才聊不來。”她雙手放到背後,把臉別到一邊去。
她仍有點負氣,氣他因爲那點小事而和她計較。
他怪她不理解自己,他分明對她說過,有什麼事都不能隱瞞她。
這事情不算大,但足以證明她的態度。
就像是一個結,打得越來越緊,越緊越解不開來。
但他卻捨不得再責備她。
他對她勾勾食指:“過來。”
方可晴礙於面子,裝沒有聽見。
男人俊臉好像快垮下去了。
她知道什麼叫做適可而止,不可以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叫誰過去嘛。”她忍不住要笑出來。
男人“嗯哼”一聲:“誰是我女人?”
她心裡一甜,徹底破功,笑嘻嘻地奔向他,一把摟住他的腰,小臉埋到他的懷裡蹭啊蹭,嬌滴滴地說:“人家還以爲你要氣到下個世紀哩。”
他抱緊她:“你覺得我該氣不該氣?”
方可晴賣口乖道:“當然該氣,都是我的錯。”
認個錯沒有什麼,怕就怕一言不合再吵起來。
她又重新變回小鳥依人的她,他略感滿意,一把將她抱起。
“你要做什麼?”她警惕地問。
他邪肆一笑:“做我們該做的事。”
週末,霍連城去了公司,她難免要跟霍老爺子和金烈單獨相對。
在臥房裡窩了好久,察覺一樓好像沒有什麼動靜,她踮着腳尖走到樓梯口,看看他老人家出去了沒有。
卻聽聞霍老爺子的聲音在說話。
她暗暗失望,還想到前院去玩玩呢。
聽見他在問若桐:“那個女人這些年有沒有鬧出什麼大事來?”
若桐支支吾吾,似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若桐,你是不是忘記,當初是誰把你撿回來的?給我跪下!”霍老爺子聲色俱厲,很是嚇人。
若桐“卟通”一聲,跪了下來:“老爺子,當年是您把病重的若桐給撿了回來,若桐知道一直謹記您的恩情,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悉心照顧少爺,從來不敢有其他想法,也不敢對老爺子和少爺不忠。”
方可晴有絲詫異,原來若桐是撿回來的孩子?
身世也是夠可憐的,爲何若桐一直未曾對自己提及?
霍老爺子冷哼:“你本該忠職於我,卻對連城忠心不二,該不會,你……”
若桐聽懂了他的懷疑,連忙叩頭:“若桐絕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這老頭子,無法在她的身上動手,現在倒來爲難若桐了?方可晴忿忿不平,想下去幫若桐。
又聽聞:“那麼,你就把那個女人這幾年的舉動都告訴我。”
若桐誠惶誠恐,爲難死了,她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因爲少爺吩咐過,夫人的事情無論對誰都不能說,這是帝豪苑裡的禁忌。
“你不說,我就讓古琛吩咐人打爛你的嘴,然後,我親自到北院去看她。”
“老爺子不要去!若桐說,若桐這就說。”
若桐終於堅持不住,屈服了。
北院?北院?方可晴渾身一顫,北院裡的女人,莫非就是那個說自己是霍連城媽媽的瘋女人?
連霍老爺子都對她的消息耿耿於懷,相信,她必定就是霍連城的母親無疑了。
倘若她真的是霍連城的親母,爲何當初她鬧自盡撞得頭破血流,他卻視若無睹呢……
難道是愛之深,恨之切嗎?
這位母親年輕的時候,到底做了什麼,能令親生兒子那麼恨她?甚至視她爲禁忌。
接下來,若桐低聲說道:“夫人這些年瘋得利害,對於以前的事,她忘記得一乾二淨了,只記得,只記得少爺霍連城是他的兒子,但少爺的模樣,她卻認不出來,哪怕見到少爺,她好像也沒有任何印象,她從北院逃出來過幾次,但沒有逃出帝豪苑。”
霍老爺子清咳了一聲:“少爺對她的態度怎樣?”
若桐聲音弱弱地說:“少爺對她的態度很堅決,不認。”
霍老爺子似是舒了一口氣:“好,今天我什麼都沒有問你,知道嗎?”
若桐眼淚都流出來了:“是的,老爺子。”
萬一少爺知道了她將夫人的情況告訴霍老爺子,恐怕她以後都不用指望呆在東院了。
“退下去。”霍老爺子冷冷地吆喝。
若桐從地上起來,轉身,擡頭便見到樓梯口一臉疑惑的方可晴。
她咬住嘴脣,不表現出吃驚,不讓霍老爺子發現方可晴在偷聽,但霍老爺子是何等人物,恐怕早就發現方可晴了。
“偷聽別人說話就是你的家教嗎?”霍老爺子毫不留情地嘲諷躺要樓梯口處的她。
方可晴看了看後面,確定霍老爺子說的是自己,暗暗叫苦,躲避不過,只能下去承認錯誤。
“老爺子,我不是有心偷聽的,我剛剛只是……”
“只是想下來偷看一看,我在不在。”
這隻老狐狸真是料事如神,連她想什麼都猜出來了。
方可晴也懶得抵賴,只是低頭默認,裝乖巧,希望能躲過這一劫。
“坐下吧。”
她徵了徵,以爲自己聽錯。
霍老爺子沒有讓她跪下,而是坐下?
在霍連城面前怎麼嬌縱橫蠻,他最終也會原諒自己,可在霍老爺子面前,可一點都任性不得。
爲了促進家庭和睦,裝裝孫子還是很必要的。
於是她聽話地坐下了,爲了坐得端正些,只有三分之一的屁股坐到了沙發上,挺直腰板,兩手放到膝蓋上,像個參加面試的畢業生。
無論她怎麼做,她在霍老爺子的眼裡,依然是那個一文不值的賭鬼女兒,這一點永遠沒辦法改變。
所以他看她的眼神充滿輕蔑和審視。
自從回來東帝城,住回帝豪苑,他老人家真是第一次那麼認真地打量這個“孫兒媳”。
被他刻薄的眼神從頭至尾打量着,就像有刀在削她的皮……
有種醜媳終於見家翁的趕腳。
不知道孫子到底喜歡這個女人哪一點?如此平凡,如此不入眼,除了皮膚白皙些,五官也不出衆,身材就更不用說了。
他是一千一萬個不滿意。
可惜他來了大半個月,仍然沒有辦法,在孫子的緊密保護下,將她趕出帝豪苑。
這事情本就不能操之過急,這點時間,他還是耗得起的。
見她坐立不安的神態,他陰腔怪調地問:“怎麼?你害怕?”
方可晴心裡是真的畏懼這個老人家,他伸一隻手指就可以揉死她,偏偏她卻不能將他怎麼樣,因爲礙於霍連城是他的孫子,她不能與他唱反調,不能反駁他,不能與他作對。
霍老爺子慢條斯理地點燃了一根雪茄。
雪茄的味道將她包圍,繚繞,雲裡霧裡,她看不清他的表現,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越來越讓人不安,可怕。
“你進了這個門,要承受的到底有多重,你知道嗎?”
方可晴點點頭,又搖搖頭,她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他這種似乎事着陷阱的問題。
模棱兩可能不能矇混過關?
“外面那些人不常都說,一入豪門深似海嗎?你以爲靠點小聰明,就能在這裡混得如魚得水?”
方可晴雖然對他有畏懼,但不至於卑微,他話裡有話地挖苦她,令她不想再聽這些廢話:“老爺子想說什麼,請儘管說,晚輩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您指出來,一定改。”
霍老爺子嗤之以鼻:“你從踏進這裡的第一步起,步步都是錯,我根本不可能讓你這樣的女人留在我孫子身邊,他是人上人,你是什麼?你那個窮鬼爸爸現在還在醫院裡昏迷不醒,你是個高中都沒畢業的差等生,你生來便跟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何必勉強?”
方可晴與他相對視,他的蔑視讓她憤怒,讓她不甘,讓她備受委屈。
可是,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出生是個屈辱。
她態度驕傲起來,自信起來。
“您想讓我知難而退嗎?”她問。
霍老爺子冷笑:“本來我是這樣打算,可是,半個多月,你卻一點都沒有這個自覺。”
“您讓我去上學,不就是爲了爲難我嗎?但是我挺過來了。”
“挺過來?是嗎?你能適應名牌大學裡的生活嗎?明顯不能,你除了惹出一堆麻煩讓連城收拾,你還會什麼?”
他說這話,好像有點對……
方可晴竟然無言以對。
她是不是真的那麼沒用?只會給他惹麻煩呢?
“但是,我……”
“但是什麼?”他咄咄逼人。
方可晴不服氣地反駁:“但是我能帶給他開心。”
她總算是說到了點上。
霍老爺子深沉地盯住她,就像看一個笑話。
他準備着和她打一場心理戰,而這場戰爭,她保準會輸。
“你知道爲什麼連城一直對自己的過去從不提及嗎?”
他的過去,又是他的過去,爲什麼霍老爺子和金烈都在提他的過去。
他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真的越來越想知道,越來越想要去關心。
“他想對我說的時候,自然會對我說,我相信……”
“他永遠都不會向你提起,因爲你在他生命裡,只不過充當着潤色劑的角色,因爲寂寞與痛苦與他爲伍,所以她選擇了你,因爲要和我作對,所以他選擇了你,但是,他絕不可能真的愛上你。”